《掌中娇》凤子君

119、第 119 章

　　蓬莱殿内的后院种了大片的细竹，排列成了扇形，哪怕是在炎炎夏日，躲在竹荫下之下亦能感受到微凉的清风与清新的竹香，很是叫人快意。

　　武贵妃携妙卿坐在竹荫下，感受着难得的凉爽之气，两人身前的石桌上置放着用冰镇着的果子，另还有一小碗冰沙牛乳，上面点缀着熬得浓稠的红果酱汁，酸酸甜甜的叫人十分开胃。

　　也不知是不是因怀了身子的缘由，妙卿近来倒是分外贪凉贪嘴，她小口的吃着冰沙，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武贵妃手执月白色绡纱团扇，轻轻在妙卿身边摇着，微风徐徐，将妙卿额边的碎发吹得轻轻飘动，她抬眼冲武贵妃一笑，放下汤匙，将团扇接了过来，替武贵妃打起了扇来。

　　“知你近来心火燥热，可吃食上还需注意些才好，再贪凉冰沙也不可多食。”武贵妃闻声嘱咐着，眼中盈着的笑意温柔而婉和，透着难掩的慈爱之色。

　　妙卿笑着应了一声，正要说起别的事来，就听到连串的请安声响起，能在蓬莱殿弄出如此阵仗的非德光帝莫属，妙卿忙起了身，稍稍退离石凳一些，朝着大步而来的德光帝福身见礼。

　　德光帝抬了抬手，目光不经意的在妙卿小腹上掠过，略略点了下头，他个做公公的自然是不好多问儿媳妇身孕之事，视线在她身上打了转儿便收了回来，又一把将武贵妃托起，说道：“可是吓着了？”

　　武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抿唇不语，只是将德光帝细细的瞧了一遍，才道：“若说吓到了，也是您将臣妾吓到了，你受伤的事传来臣妾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以后您可再不能涉险了，常言说得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难道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吗？”她语气含嗔，似怨非怨的瞧着德光帝。

　　她关切的态度让德光帝微微勾了下唇角，轻轻拍了拍武贵妃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温声道：“以后不会了，这一次上战场怕是朕生平最后一次了。”

　　武贵妃抬手掩住他的嘴，蹙眉道：“臣妾不愿意听您说这样的话，什么最后不最后的，说的臣妾心里慌慌的。”

　　德光帝低声笑了起来，微沉的眉眼温和了许多，顺着武贵妃的话道：“好，好，朕以后都不说了。”说完，他又问：“五郎呢？可是还在睡？”

　　武贵妃见他问起了五皇子，便笑吟吟的道：“五郎才睡下不久，您是不晓得，五郎能吃能睡的很，可见是个有福的，乳母都说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好带的皇子呢！。”

　　德光帝倒是很是惦念这个幼子，便道：“将他抱来让朕瞧瞧，说起来五郎下生后朕还不曾好好抱过他呢！”

　　武贵妃对妙卿使了一个眼色，妙卿会意，应了一声后，轻轻福身后退了下去。

　　妙卿离开竹林后，武贵妃眼中沁出了一层水光，柔声道：“您伤在了何处？三郎来信说的也是含含糊糊的，说起来也怪三郎大意，竟连父君都保护不利，当真该骂，待他回来看臣妾不骂上一骂。”

　　德光帝抓住武贵妃的手贴在自己胸腹的位置上，含笑道：“并无大碍，三郎不说清楚也是怕你担心。”

　　武贵妃手指在德光帝伤口处轻轻抚了抚，沁在眼中的水光滚落了下来，哽咽道：“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这话含义颇深，显然所指并非暗指德光帝受伤一事，而是剑指燕珺。

　　她伏在德光帝肩头，无声的垂泪，很快德光帝的肩头便让她的眼泪打湿，听着耳边传来的细声细气的啜泣声，德光帝沉下了眼来。

　　“沈约已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朕，好在他早察觉出了异样，使得你们有惊无险。”德光帝拍了拍武贵妃的后背，如今回想起来也是有一些后怕，若是沈约不够敏锐，真叫大郎逼宫得逞，待他回京哪里还能瞧见美人与幼子，若是五郎有个什么闪失，他又如何对得起逝去的柳氏。

　　武贵妃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应和着德光帝的话，道：“多亏了沈大人，否则臣妾——”她垂着眼眸，低声喃喃：“如何对得起琬儿。”

　　听见柳氏的闺名，德光帝神色有瞬间失神，随即温声道：“莫要在想那些事了，朕如今回京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有朕在，你与五郎自然无忧。”

　　武贵妃轻轻点头，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与德光帝说起了五皇子来：“五郎养的白白胖胖的，当真是一天一个模样，瞧着便讨人喜欢，等一会阿卿将他抱来您看了准欢喜。”

　　见武贵妃提道幼子，德光帝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说道：“五郎养的好，都是你的功劳，这宫里朕也只相信你会善待这个孩子了。”

　　武贵妃闻言脸上闪过伤感之色，低声道：“故人之子，焉能错待。”

　　德光帝沉默了良久，显然也是想起了柳氏，这个唯一让他真心以待，不曾有过半分算计的女人，帝王难得的一点真心都交付在了她的身上。

　　“皇后今日与朕说了许久的话。”德光帝突然说道，目光落在武贵妃身上。

　　武贵妃神色不见任何变化，不疾不徐的说道：“皇后娘娘必然是为大郎求情，母子连心，大郎一念之差犯下如此大错，皇后娘娘纵然气恨，也不会至大郎于不顾。”

　　“皇后说大郎的腿是有人着意为之，”德光帝声音极淡，神色平静的望着武贵妃。

　　武贵妃轻抚着袖口，说道：“沈大人不是已经追查清楚，是当年大郎剿匪时逃脱的余孽所为，难不成这事还另有隐情？”她微微蹙起眉来，露出后怕的神情，抚着胸口道：“难怪阿卿也遭到了刺杀，臣妾原以为是同一批人所为，难不成前朝后人所做？”

　　她瞪大了眼睛，似不解的低声道：“当年刘氏一族并未听说还有后人存活于世啊！”

　　德光帝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他与王皇后说他只信摆在眼前的证据，却也未曾驳了她的话，斥她胡言乱语，可见燕珺遇刺之事他心中未必没有想法，只不过并无继续追究的意思，而他对武贵妃提及这件事，也不过是一种警告罢了。

　　“当日武延来怎会随阿卿进宫？”德光帝话音儿一转，目光却是一错不错的落在武贵妃的脸上，试图从她的神色中窥视出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武贵妃本能的抬眸看了德光帝一眼，见他脸上虽挂着淡淡笑意，那笑却不达眼底，心下不由沉了沉，抿了唇道：“三郎不在京中，臣妾实在放心不下阿卿，时不时便会召了她进宫来，您是晓得的，阿卿亦是与大郎一样遇刺，臣妾如何能放心得下，便托了母亲代为照顾，想来母亲也是信不着外人，阿卿出行便叫了九郎相互。”

　　德光帝微微颔首，似乎是信了武贵妃的话，说道：“幸亏有九郎相互，否则阿卿出了事，三郎必要方寸大乱。”

　　武贵妃抿唇一笑：“是啊！好在有惊无险，否则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德光帝伸手揽在她腰侧，这个举动让武贵妃的心平静了下来，她柔顺的依偎进德光帝的怀中，身子柔若无骨一般。

　　“皇后失德，朕便是念着结发之情，也容不得她坐在后位之上了。”德光帝沉声说道。

　　武贵妃头靠在德光帝的胸口处，听着他并无强劲的心跳声，掩下了眼中的沉思，柔声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受了大郎的连累。”

　　德光帝沉了沉眸子：“朕意已决，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后。”他说道此处，顿了一下，伸手抬起武贵妃的下巴，微笑看着她，用不疾不徐的语气问道：“贵妃伴朕多年，朕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唯爱妃一人。”

　　武贵妃闻言眸光闪了闪，脸上却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反而自嘲一笑：“臣妾谢圣人厚爱，只是臣妾的身份不堪为后，还请圣人三思。”

　　德光帝自然明白武贵妃是暗示她是以再嫁之身入宫的身份，只是他并不在意这一点，毕竟事到如今，他须得给燕琅一个名正言顺可继承大统的身份，让人无可指摘。

　　“待三郎平定战事后，朕有意封他为燕王。”德光帝与武贵妃道，他语气带了几分感慨之意：“朕之五子中，唯三郎最为骁勇善战，他乃皇子中第一人也，自也应是一个受封的皇子，你与他有母子情分，三郎日后也会护着你与五郎。”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无声的咳了起来。

　　“圣人！”武贵妃靠在德光帝身上，自然感受到来自他胸膛的震荡，她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低声道：“臣妾不懂这些，只知道您才是能护住臣妾与五郎的人。”

　　她嗓音婉柔，好似全心全意依赖着德光帝，并不曾察觉出德光帝的异样，来自他胸膛的震荡已经让武贵妃可以确定德光帝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否则他不会极力掩饰，以他对权力的掌控欲，更不会急于封燕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