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71、第 71 章

　　当年颜二郎在狱中写下放妻书，可人人还当武贵妃是颜二郎的未亡人，故而她进宫引得百官无不非议，甚至一度有传言说颜家因武贵妃而亡，只因德光帝年少时便对其生出爱慕之心，这才不肯放颜家一条生路。

　　武贵妃与妙卿提起这段往事时，口吻带着几分讥讽：“何为红颜祸水？玄宗晚年昏庸，致贵妃污名满身，可谁家女娘会不爱年轻而位高权重的皇子，反而去爱慕一个垂垂老矣的帝王？阿卿你瞧，这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道，皇权更替总是需要推出女人来顶罪，好似这般那些为了权利争得头破血流的男人们就没有一点责任了。”

　　妙卿没有笑，口中发出一声轻嗤声，道：“姨母，可是朝中又有大臣谏言了？”

　　武贵妃冷笑道：“那些老匹夫一个个的不管朝中蛀虫，反倒是盯着圣人后宫谏言个没完没了。”

　　妙卿神色若有所思，武贵妃进宫多年，虽惹出一些非议，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朝臣与圣人早已有了默契，已甚少会因她的事情在朝堂上谏言，如今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卫道士跳出来必然是因皇贵妃之故了。

　　“皇后坐不住了，我原以为她还有些耐性，能等到五月节后在所有行动。”武贵妃冷声说道，有些事已然没有继续瞒着妙卿的意思。

　　“皇贵妃这一胎必须要怀足七八个月才可瓜熟蒂落。”

　　妙卿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武贵妃，轻声道：“姨母何意？难不成母——皇贵妃这一胎有什么蹊跷之处？”

　　她回想皇贵妃圆滚的腹部，倒不觉得像有假孕的迹象，况且，她若有进宫的念想，也不会时至今日才以身怀有孕的由头被抬进宫来。

　　妙卿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圣人待皇贵妃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在，至少比之武贵妃要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如若皇贵妃有进宫争宠的心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武贵妃深深看了妙卿一眼，道：“皇贵妃若想从宫中脱身，此子就需在五月节后发动，你应知女子生产如同闯鬼门关，有个什么闪失亦是寻常事，况且皇贵妃年岁已不小了，这一胎本就怀的艰难。”

　　妙卿愣了一下，紧紧抿着唇瓣，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来，过了好半响，才道：“这是皇贵妃的意思吗？”她顿了顿，又追问道：“姨母，您怎能肯定皇贵妃腹中怀的是一位小皇子？”

　　武贵妃缓缓道：“金水桥陈琳抱妆盒，这出戏甚是好看。”

　　妙卿眼皮重重一跳，茅塞顿开，终于明白为何皇贵妃会突然身患有孕，武贵妃无亲生子，当年德光帝虽以燕琅失母为由交由武贵妃照看，实则并不养在她的膝下，可见德光帝并不希望武贵妃能亲自抚育皇子，除非有一位对圣人有极大影响力的人能说服他，才可使他改变初衷。

　　显然这个可以影响德光帝决策的人就是柳氏，武贵妃借腹生子，皇贵妃也借此脱身，可谓一举两得，至于皇贵妃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因为武贵妃已做好狸猫换太子的准备。

　　妙卿从武贵妃的只言片语中仅仅是了解到了片面，她从未想过，柳氏对圣人满腹怨恨，他的骨血能存活在她腹中数月已然叫她痛苦难当，又怎可能让这孩子出世。

　　“姨母，我实在不解，您和皇贵妃为何突然行此险招？”妙卿轻声问道，此举险之又险，一个不甚便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武贵妃端了一旁摆着的香茶，呷了一口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能相信他会真心喜爱一位女子，然而他虽是帝王，却也是人，是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有他的软肋，时至今日皇贵妃正是他的软肋，此时若不兵形险招，一旦错过机会只怕时不我待了。”

　　“您就不怕圣人有所疑心吗？”妙卿微微蹙眉，混淆皇室血脉并非儿戏，纵使一时蒙骗过关，可随着那孩子长大，必然会露出一些破绽来，一旦相貌有异，便可叫王皇后抓住此事发作。

　　武贵妃冷冷一笑，不复昔日妩媚，竟带了几分属于掌权者的冷酷意味。

　　“疑心之人总要有命活到那一日。”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狠辣无情的话，妙卿本该惶恐不安，可偏偏她此时却异常冷静，甚至慢条斯理的道：“我观圣人面容红润，并不见异像。”

　　妙卿冷静而条理清晰的思维让武贵妃唇边流露出了笑意，好似她的态度搔到了武贵妃的痒处，使得放声愉悦的笑了起来。

　　“眼见未必为实。”武贵妃漫不经心的说出让人惊惶的话来，神色却异常的和煦。

　　她筹备多年，若无把握焉能示意皇贵妃以孕为由进宫，只是最终的结果却要赌帝王之心，他若是待皇贵妃真情实意，她便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若虚情假意，武贵妃看了妙卿一眼，唇角微微一翘，她为阿卿铺的路也会使得阿卿成为最后的赢家。

　　妙卿微怔一下，明白了武贵妃话中的深意，手心不由渗出了汗来，口中道：“您刚刚说皇后已然坐不住了，这是有何解？”

　　武贵妃冷笑道：“不过是质疑皇贵妃腹中子的非皇嗣罢了。”

　　妙卿眉心一跳：“您可有应对之策？”

　　武贵妃嫣然一笑，慢悠悠的道：“圣人早朝时大怒，当庭杖杀了谏言之臣。”

　　德光帝此举越发叫武贵妃心中安定，虽王皇后的蠢招叫她生厌，可圣人的做法却使她愉悦，她已然迫不得已想去瞧瞧王皇后的脸色了。

　　王家嫡系子嗣被当庭杖杀，可谓彻底撕下了王皇后的脸面，甚至因此连累了大皇子，此时不出意外，以德光帝的多疑，心中必然疑心到大皇子身上，认为他容不下未出世的幼弟。

　　正如武贵妃所想，德光帝确实因为王氏子弟的谏言疑心到了大皇子身上，在他看来，王皇后虽算不得聪明人，可也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大郎心胸委实过于狭窄了。”德光帝甚是失望，他为皇子时与一众兄弟争得头破血流，然而他为帝却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

　　魏成彬不敢应声，德光帝作为老子自然可申斥皇子，他不过一个阉人，纵然得德光帝信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以免叫圣人疑心他对大皇子落井下石。

　　德光帝倒也不指望他能回应，冷笑一声后，问道：“三郎可有什么异动？”

　　魏成彬躬身回道：“听说三殿下近来都在府中，说是召了一个擅舞的女娘进府。”

　　德光帝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意外，他以为以三郎对阿卿的心思，眼下并不会对别的女郎生出兴致来。

　　“那女娘是何人？竟叫三郎都动了心思。”

　　魏成彬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意，回道：“听说是坊间的酒娘，在街上一舞叫三皇子瞧中了，又特意寻了善舞的教养嬷嬷调教了一番，说是要将人送给容五娘子。”

　　德光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他倒不知他竟还能生出一个情种来，这少年的感情果然是灼热的很。

　　“他倒有闲情逸致。”德光帝笑道，不由摇了摇头，大郎都对皇贵妃腹中之子生出了恶念，三郎却是无动于衷，也不知是当真不在意这个未出世的幼弟，还是心思太过深沉。

　　德光帝眸光闪了闪，突然问魏成彬道：“阿卿可是又进了宫？”

　　这个“又”字便有些意味深长了，魏成彬好似无所察觉，只回道：“贵妃一早召了容五娘子进宫，陪着皇贵妃说了一会子话，眼下应是还未出宫，不知今夜是否会留宿。”

　　德光帝点了点头：“琬娘与阿卿自有缘分，每每瞧见她总是能露出一些欢颜来。”

　　魏成彬道：“容五娘子言谈形容都无可挑剔，皇贵妃瞧了自然喜欢。”口中如此说着，可魏成彬心中却明镜的，皇贵妃瞧见了亲生女儿哪里有不欢喜的道理，也难怪武贵妃近来总是召了容五娘子进宫相陪。

　　“既三郎寻个乐子要给阿卿瞧，你叫人宣三郎带那女娘进宫，也叫皇贵妃与贵妃瞧瞧，这宫里的歌舞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也难怪她们没有兴致。”德光帝吩咐道，他到底不信燕琅对皇贵妃腹中的孩子无动于衷，这才以此为由宣召燕琅进宫。

　　燕琅接旨时不免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圣人知晓他府中进了何人，而是意外他竟叫他携了那舞娘进宫。

　　低声吩咐了下去，没多时，管家便带了一位杏眼桃腮的女娘来。

　　这女娘生得几分好颜色，又因在市井卖酒，很是有几分眼力，倒不敢生出攀附燕琅之心，乖觉的问了安后，便等着燕琅的吩咐。

　　燕琅扫了那女娘一眼，冷声道：“一会进宫若能讨得娘子欢喜定有重赏。”说完，便自顾自的叫人牵马先行一步。

　　那女娘本是酒肆卖酒的小娘子，燕琅路过时她正翩翩起舞，手中拎着酒壶，指尖翻动，竟变出一只纸折的蝴蝶来，惹得周围的酒客纷纷叫好，也因此惹得燕琅多扫了一眼，心中一动，觉得这女娘倒有些趣味，妙卿素来喜爱观赏歌舞，倒可叫她为阿卿解闷，免得成婚后他再赴辽东，使得她独自在府中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