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74、第 74 章

　　容三娘性子执拗，自那日争吵过后，她哪怕在林府受了委屈亦是不肯回去与妙卿和容二郎诉苦，眼瞧着余氏进府，且与林四郎走的越发亲近，她人也跟着日渐憔悴。

　　宫宴当日，林夫人瞧着容三娘憔悴的神色，本不欲让她进宫，免得叫宫中贵人瞧了晦气，容三娘却是一反常态，拿话将林夫人顶了回去。

　　“母亲不愿叫我进宫，莫不是想叫夫君携了余表妹进宫？”容三娘捏着帕子掩着唇，唇边衔了冷笑：“只可惜余表妹再得您的喜欢，依着她的身份也是万万进不得宫的。”

　　她语调既轻且柔，一个软钉子扎进了林夫人的心上，叫林夫人一怔，万万不曾想到容三娘有这样的胆子，一气之下，冷声道：“你容家就是这样的家教？与长辈说话也能阴阳怪气的？”

　　容三娘睁圆了眼睛，露出怯怯之态，口吻却似受了委屈一般，道：“母亲您误会我了，我不过是为了府中考虑，免得您因太过喜欢余表妹，一时忘了尊卑之别，毕竟余表妹是商女的身份，在咱们府上可为贵客，进了宫——”她轻轻勾起了唇角，盯着林夫人，一字一句道：“那就是贱民，连给宫中贵人端洗脚水都是不够资格的。”

　　“四弟妹，你——”夏氏身上亦留着余氏的血，听见容三娘这样折辱自己表妹，当即暴跳如雷，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她的嘴。

　　容三娘心中虽慌，却硬撑着一口气，冷声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她站起身来，轻轻一福：“儿媳还要去梳妆打扮一下，就先退下了。”她不等林夫人应允，便径直而去，脚下刚要跨过门槛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冲林夫人一笑：“刚刚忘记回母亲的话了，我容家的家教如何，您不如亲自去问问阿卿，毕竟她是容氏女中的翘楚。”

　　林夫人瞧着容三娘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险些气了个倒仰，与夏氏道：“她是疯魔了不成？竟敢这样与我说话，去将四郎叫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教容氏的。”

　　夏氏神色微凝，按住林夫人的手道：“母亲莫气，眼下不是与她置气的时候，免得她进宫后口无遮拦，反倒是抹黑了府上的名声。”

　　林夫人捂着胸口，气的浑身直抖：“谁家儿媳妇敢这样与婆婆说话，我今日真是开了眼了，不过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竟也敢这样猖狂，谁给她的底气。”

　　夏氏闻言眸光一闪，低声道：“谁让她有一个得贵人喜欢的妹妹呢！如今又许给了三皇子为妃，自然不能与咱们一般对母亲恭谨了。”

　　林夫人恨声道：“亏得我一直忍让她，没有松开将你表妹纳给四郎，她倒是不领情不道谢，你瞧瞧她那个样子，竟是恨毒了我一般，你去，将四郎给我叫来，我还怕了她不成？那容五娘猖狂，还能管到我林家头上不成，他们若是有能耐，大可将人给我接回家去，我林家供不起这样的大佛。”

　　她声音之大，使得院子里服侍的下人都可听见，分明是一点没有给容三娘留脸。

　　容三娘显然已经不在意林夫人的看法，她自进府后一直对林家上下处处忍让，甚至与自己的兄长和妹妹日渐疏远，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一味的打压和指责，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况且她这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夫人怕是要和四郎君告状了。”子苓也叫容三娘忽来的起性吓了一跳，此时不由担心过一会四房又要发生争吵，使得旁人瞧了笑话。

　　容三娘红着眼，也不知是后怕还是气的，哽咽道：“今日若叫四郎携了余氏进宫，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立足。”

　　“夫人也是糊涂了，竟叫余氏给哄住了。”子苓叹了一声，绞了帕子来给容三娘擦脸。

　　容三娘冷笑一声：“她哪里是糊涂，不过是见钱眼开罢了，瞧着余家富庶，动了歪心思罢了，我但凡有余家的家私，她怎敢这般待我。”

　　说完这话，容三娘眼中闪过恍然之色，猛然抬头瞧向子苓，道：“是我当初傻了，只想着防着林家，倒忘记了体己才是立身的根本。”

　　子苓心下一慌，生怕容三娘又想出什么念想，再伤了兄妹之情。

　　“体己，体己——母亲当初为我备下的嫁妆还在阿卿与阿兄手上。”容三娘低声喃喃，竟生出了几分庆幸来，若是当时她将那笔银子收下傍身，此时怕是早叫林家哄了去。

　　那头林四郎被林夫人叫去训了一顿，他素来是个孝子，哪里敢辩驳呢！等林夫人出了火气他便气冲冲的回了院，一进门瞧见容三娘那在梳妆，心头的火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倒是还有心情梳妆打扮。”林四郎冷笑道。

　　容三娘慢悠悠的回身，瞧了林四郎一眼，神色冷冷淡淡，反问道：“不然呢？”她抬手抚了抚发髻，道：“我若不梳妆打扮，等下午进了宫可不是给府上丢了人。”说完，她竟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府上最不怕的就是丢人现眼了。”

　　“我看你是疯了，满口的胡话。”林四郎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没有想到容三娘口中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三娘“咯咯”的笑出声来，眯着眼睛道：“不是吗？你们府上待一个商女都比待我这个正经儿媳妇来的看重，还有什么脸怕丢的。”

　　见容三娘提到余氏，林四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掩饰一般的大声道：“你又胡说什么，府上谁对你不看重了？余表妹是长嫂的表妹，来者是客，贵客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容三娘大声笑着，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眼泪都笑了出来：“好一个来者是客。”她用力掷出紧抓在掌中的梳子，大声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小小商女，哦！错了，她在你们林家是能闪瞎人眼的金疙瘩，你们自然待她如珠如宝。”

　　她如此讥讽林家，林四郎自然忍无可忍，高高的抬起了手来，吓得子苓慌忙当前，挡在容三娘身前，口中道：“四郎君息怒，娘子不是有心的，您有气只管冲奴婢使，万万不要着恼到娘子身上。”

　　容三娘却大力推开子苓，甚至上前一步，将脸送到林四郎的面前，冷笑道：“你敢落下这个巴掌吗？你有这个胆子吗？我是未来三皇子妃的姐姐，你但凡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妹妹必叫你好看。”

　　林四郎气愤之下才想给容三娘一个教训，如今见她并没有半分悔意，甚至还出言挑衅，一时间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他冷眼瞧着容三娘，气恨的放下了手臂，失望的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可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容家三娘子？”

　　容三娘似哭似笑的瞧着林四郎，喃喃道：“我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啊！我为何——”她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要问问你们林家，问问你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容家三娘子，我是林家妇啊！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林家妇，是你们林家明媒正娶的四少夫人，是圣人金口玉言的良缘，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们林家也要生受着，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们林家欺辱到我的头上了。”

　　林四郎怔怔的瞧着容三娘，瞧着她疯魔的样子，强忍住心中的慌乱，放轻了声音道：“没有人敢欺辱你，滢娘，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他慢慢靠近容三娘，试探般的伸出了手，先是将手放在她的肩头，见她愣愣的瞧着自己，没有挣扎的意思，手掌便下滑到她的后腰，慢慢的将人揽进了怀中，声音放的越发温柔：“滢娘，是我的错，我最近确实对你有所疏忽，你不要恼恨我，等宫宴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你不带余氏去吗？”容三娘已记不得有多久不曾见过林四郎这般温柔待她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林四郎眸子闪了闪，笑道：“我缘何要带她去？我说过了，她是长嫂的表妹，是府上的客人，你我才是夫妻，她不过是借居的亲友，你实在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子苓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退下去。

　　子苓瞧了瞧神情恍惚的容三娘，又瞧了瞧难得这般柔情的林四郎，一咬牙，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她只盼着容三娘能夫妻和睦，只要林四郎肯放下身段来哄人，她相信容三娘会将日子过好的。

　　见人出去后，林四郎低头在容三娘鬓角处亲了亲，温声道：“你也知我近来赋闲在家，母亲这才叫我陪着余家表妹出门，毕竟府里唯有我这一个闲人。”说罢，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神色亦暗淡了下来。

　　容三娘将头埋进了林四郎的胸口，唇角轻轻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嗓音却是似水般的柔情：“四郎当真没有对余氏动了心思？”

　　“自然，她哪里比得上你，不过是一个商女罢了。”林四郎低声说道。

　　容三娘忽然将头抬了起来，认真的盯着林四郎的眼睛瞧了半响，才道：“四郎不曾骗我？”

　　林四郎不自然挪开了视线：“自然，滢娘难道还不信我？”

　　容三娘弯唇笑了起来：“怎会呢！我也有不妥之处，四郎让我办的事我总归是没有办明白。”她的手臂重新搭在林四郎的腰上，柔声道：“四郎放心，我此番进宫也是有我的用意，想着见到阿卿可与她说说，托她央求三皇子一番，重新帮你寻个差事，总归不会叫你一直赋闲在家中的。”

　　林四郎闻言不由一怔，不曾想到容三娘竟有这样的念头，当即大喜，将人紧紧的抱在怀中，自是一番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