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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 ...

  •   当春日里第一抹阳光照耀在草原上时,达罕正坐在王帐里端看巴图递给他的东西。巴图是穆图部有名的商人,来往于匈奴草原和齐国边境,混得风生水起,消息自然也比他人灵通许多。
      “她,最近还好吗?”达罕有些迟疑又像是有些害怕。
      “她自然是很好。”巴图指了指达罕手中的东西,“她还混上个天羽将军当,你说能不好吗?”
      “是吗?”达罕用手指去摸那写在纸上的黑色字迹,轻声说:“她怎么会好,她并不适合过这种生活……”等了好一会儿,达罕忽然抬头看向巴图,“她现在在哪里?”
      “永州!”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达罕一行人到达永州城的时侯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冰雪消融,柳枝染绿,大街小巷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呵,好热闹!”铁鞑一副商人打扮,“上次来永州的时侯怎么不觉得?”
      “你上次是来打家劫舍的当然不觉得了。”巴图笑着回头对铁鞑说:“自从我们与齐国定了盟约后两方商业来往频繁,永州自然也热闹了许多。”
      达罕仍旧是一身黑衣,他骑在马上细心听着铁鞑和巴图的对话。
      “我们就入住这里吧!”铁鞑马鞭一指,众人抬头看去,却见是一栋三层高的客栈——络绎客栈。
      “络绎客栈?“达罕颇有兴趣地看着匾牌上的四个大字道:“该是取自络绎不绝之意吧!”
      “没错!”巴图早就知道达罕这些年来很是细心研究齐国的文化,所以对于达罕能够说出这客栈取名的用意来他也不觉奇怪。
      “将军府在哪里?”达罕问得突然,“我刚才沿路看来都未曾发现。”
      “你也太心急了些吧?”巴图笑他,“那不就是吗!”巴图说着伸手往达罕右边一指。
      达罕顺着巴图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不大的院落孤零零地立在路边,牌匾上写着落尽芳华四字。
      “这便是将军府?”达罕有些不信,在他的印象中,齐国贵族的府邸大多是朱漆红门,门口多有两只威武的雄狮雕像,哪里像这落尽芳华般凄凉?
      “你也不信是吧?”巴图笑着引马来到达罕身旁,“一开始我也不信,可偏偏你的那位叶姑娘就是如此的——特别!”
      达罕闻言又眯着眼睛细细地将那门漆都有些掉落的府邸看了一遍后方才满意地说:“她若不特别又怎会是她呢?”一句话说完他便率先下马,进客栈去了。

      达罕他们在落尽芳华门外讨论这间不似将军府的将军府时,叶舒眉正和司马寄嘱坐在落尽芳华的小院子里看当地官吏呈递上来的简报。
      “怎么会这样?”叶舒眉那好看的眉毛扭成了一团,“才刚刚上任便遇着了这种事……司马,”她将手中的简报往司马寄嘱手上一塞,道:“你看到底要怎么办?”
      司马寄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不知到底自己是主将还是叶舒眉是主将。两人十天前走马上任,叶舒眉一到永州便跑得无影无踪,留下一堆子的破烂事给他,还美名其曰为对他的信任。
      “快说,快说!”叶舒眉看司马寄嘱半天都没有吭声到是有些不耐烦了。“我看还是尽快上奏朝廷,让皇上去解决好了!”叶舒眉心中也很是郁闷,明明将军就是去打仗的,怎么到了永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自己去管?就连,就连隔壁里弄王婶家丢了一只鸡,永州县令都要报给自己听?叶舒眉摇了摇头,她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想要快些离开永州这个地方。真不知道以前爹爹是怎么待下去的。
      “上报朝廷是一定要的,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将感染源找出来并将那些已经患病的人隔离开。”司马寄嘱理了理思路这才开口对叶舒眉说。
      “没错,没错!”叶舒眉一挥手招来一个小兵,“就按司马将军说的去做。另外,将全城的大夫都给我找来!”她有些严厉地吩咐着那个小兵。
      “是!”小兵得令退去。他可不敢耽搁半分,谁都知道这个新来的天羽将军是当年永州出了名的小霸王,她可是个惹不起的人啊!
      “好了,”司马寄嘱看向小兵离开的方向,道:“接下来我们也应该去络绎客栈看看了!”

      叶舒眉和司马寄嘱来到络绎客栈的时侯,达罕一行人恰好在大堂用餐。
      一众人正在用餐之际,竟然看见一大队官兵就这样鱼贯而入,顷刻间就将这间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铁鞑当下心中一跳,莫不是达罕的行踪被那些个齐人知道了?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却先将那刀给拔出了一半。
      “别冲动!”巴图不动声色的按住铁鞑的手,“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再说。”
      达罕似乎也同意巴图的建议,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十分悠闲地喝着茶水。
      “都给我让开!”忽地,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团团围住客栈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道,一位身穿男装的白衣丽人和一位英俊潇洒的灰衣公子就这样走了进来。
      那两人刚一进来,堂中的众人便觉得眼前一亮。只见那先进来的人分明是个女子可穿上男装的时侯却一副飒爽之色,两道眉毛微微挑起,英气逼人。而那后进来的公子却是眼中含情,虽然生就一副风流相可也是叫人喜欢得不得了。
      “小,小叶将军?”络绎客栈的老板一见来人,脸色便一片铁青。原来这老板正是那曾经在街边摆摊的买面人,后来叶舒眉回了京畿,他的生意才渐渐红火了起来。不久之后他便买了这间络绎客栈,当起了大老板。
      “原来你便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啊!”叶舒眉好多年未来永州了,可还是能一眼认出那面摊子小贩的样子,“怎么还是一脸尖酸相?让人想忘都忘不了!”叶舒眉原本今日便因了那简报上的事情而心情不好,等见了这让她讨厌的小二后心情就越发地恶劣了起来,因此说话才难听了不少。
      那络绎客栈的老板巍巍颤颤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才抖着声音问:“不,不知小叶将军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啊?”
      叶舒眉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她冷着一张俏脸,将堂中所坐人等都扫视了一遍。忽然,她眉毛一皱,目光落在了达罕的身上。叶舒眉有些诧异,她不知道为何那黑衣男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仿佛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恋人?叶舒眉撇了撇嘴,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对着老板说:“封店!”
      “封,封店?”在听到封店这两个字后老板脑子一片空白,两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怎会忽然封店?”铁鞑有些坐不住了,“巴图,不会有事吧?”
      巴图的脸色也很是沉重,难道真的暴露了身份?可是,到底是什么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呢?巴图扭头想要征求达罕的意见,想要问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可他却诧异地看见达罕站了起来。
      “不知能否请教这位将军,为何要无故封店?”达罕起身用标准的齐语问那身穿白衣的叶舒眉。
      “你是……匈奴人?”叶舒眉看向那对着她说话的年轻男子,不知为何,她会忽然觉得这人的眉眼有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就像,就像他们曾经认识……
      “没错,在下是来永州经商的匈奴人。”达罕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失望,她竟然没能认出他……
      “是吗?”司马寄嘱笑着上前,将叶舒眉护在身后,“我看你们是匈奴来的奸细吧?”司马寄嘱指了指铁鞑别在腰间的长刀,道:“永州城近来一向太平,从未曾见过商队里有人带刀的。”
      铁鞑瞬间脸色铁青,他猛地站了起来,唰地一下就拔出了刀,“怎么,你们齐人还不准我带刀吗?”
      “没说不准带刀,司马只不过是盘问一下,你又何必如此惊慌?”叶舒眉猛地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司马寄嘱,冲着铁鞑说:“我看你还是先把刀给收起来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讨不了好处的。”叶舒眉眼神有些孤傲,她说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语,着实让铁鞑吃了一惊。
      达罕用眼神示意铁鞑先坐下,然后他才朝着叶舒眉抱拳,道:“不好意思,我的手下鲁莽了。”
      叶舒眉冷眼扫视了达罕一遍,好半天才语气清冷地问:“你是他们的头儿?”
      达罕默默点头,心中却一片冰冷,他没有想到,十年后的再重逢竟会是这样。
      “嗯。”叶舒眉故作冷淡地应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这个男人后心竟会跳得这般快。她甚至不能直视那男人的眼睛,她觉得那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任何人只消看上一眼,便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司马,你来跟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叶舒眉推了司马寄嘱上去,她要到一旁歇歇,她的心思全被那人的眼神打乱了。
      司马寄嘱扭头看叶舒眉只觉得她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他伸手想去摸摸叶舒眉的额头,可他的手却被叶舒眉打落了。
      “先办正经事。”叶舒眉退到一旁静静喝茶。
      “你们……”司马寄嘱正要说话,忽然觉得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正紧紧地盯在他的手上,那灼热的温度甚至让他觉得手心有丝隐隐作痛。司马寄嘱诧异地看去,却见那黑衣男人正用充满了戾色的眼神看着自己,司马寄嘱伸出的手微微一颤,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可怕。在他的视线下,司马寄嘱不受控制地将手缓缓落下。而随着他的手落下的还有那男人的视线,等司马寄嘱将手背在身后的时侯,那道凌厉的视线才慢慢消失,最终那人的眼里又是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喂,你在磨蹭什么?”叶舒眉忽然伸腿踢了司马寄嘱一脚,“事态紧急,亏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发呆?”叶舒眉很不高兴,她刚刚也感到了那股打在司马寄嘱手上的灼热视线,她不禁有些害怕,她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司马寄嘱默默地看了叶舒眉一眼这才清清嗓子,“城中发现了类似瘟疫的病症,经我们查明这病症正是源自这间络绎客栈……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会封店,而所有住在客栈中的人也不许外出一步,直到我们将这病清除……”
      “什么,瘟疫?”大堂中的一个客人忽然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要离开!”他说着提起袍子就往门外跑。
      “等等,你没听见司马将军说了些什么吗?”叶舒眉忽然伸手拦住那身形肥胖的客人。“所有在这间客栈中的人都不能离开!”叶舒眉冷冷地抬眼看向那位客人,“没有人是例外……违令者,杀无赦!”
      “哈!”那肥胖的客人忽然笑了起来,“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你知道我是谁吗?大爷我富甲一方,富可敌国!就连当今的圣上都要怕我几分,你以为凭你就能拦住我吗?”那客人一手打落叶舒眉拦住他的手臂,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快拦住他!“司马寄嘱见状慌忙发令。
      “慢!”叶舒眉挥手制止了一涌而上的士兵。“拿箭来!”叶舒眉伸手。
      司马寄嘱微微迟疑,随即将叶舒眉常用的弓箭递了过来。他是叶舒眉的副将,他的职责就是听命于她,保护好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的那边,哪怕那件事天地不容?
      叶舒眉抽出一支铁剑,瞄准了那跑得飞快的肥胖客人。“射!”叶舒眉忽然清喝一声,那铁剑应声而出,旋转着射向那人的脑间。顷刻间鲜血横流,脑浆肆意,那肥胖的客人踉跄了两步,终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荡起尘土一片。
      “拉去烧了!”叶舒眉命令。
      “是!”立在一旁的士兵立即跑了上去,迅速托起那人的尸体。
      “都看见了吧?”叶舒眉指着门外,转身对着大堂中一片寂静的人们说:“再有违令者下场与他等同!”说着叶舒眉一甩衣袖,踏出了客栈。
      司马寄嘱紧跟其后,等他走到门槛处时却忽然回头“好好看守!”他轻声对一位士兵说:“尤其要注意那些匈奴人!”司马寄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满脸阴沉的黑衣男子,“如有动静,立,斩无赦!”
      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叶舒眉,就连有这个念头都不行!他要她平平安安,幸福一生!
      是夜,叶舒眉刚刚躺下便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什么事?”叶舒眉披上衣服推门而出,恰好遇见要来敲她房门的司马寄嘱。
      “那帮匈奴人闹了起来。”司马寄嘱也是刚刚起身,这几天他都睡得不好,脸上也长出了不少青色的胡渣,这些青色的胡子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沧桑感。
      “怎么会这样?”叶舒眉随手将头发挽起,看来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看看的了。
      “听说是有个匈奴人忽然开始发热了,大家怀疑他也染病了,所以就叫了大夫来。”司马寄嘱拿过侍女手中的披风为叶舒眉披上,尽管已经是春天了,可天还是有些微凉的。
      “然后呢?”叶舒眉这回没有拒绝司马寄嘱,她一边走着一边将披风裹好。
      “那大夫听说病人是个匈奴人便不肯医治,他说匈奴人都是狼,要是治好了还不反咬他一口?”司马寄嘱顾不得梳洗,就这样跟在叶舒眉的身后匆匆往络绎客栈赶去。
      “哼!净给我找麻烦!”叶舒眉有些不满地翻了翻眼,“你快让人找个大夫,我先去络绎客栈!”叶舒眉越走越急,越走越快。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慌,那个得病的人该不会是他吧?
      她用力摇了摇头,该死!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如此上心?这,这还是自己吗?

      叶舒眉踏入络绎客栈的时侯,铁鞑正准备和留守在客栈的士兵动手。
      “你们都给我让开!”铁鞑抽出刀,对着一个拦住他去路的士兵说:“再不让开看我不把你给剁了?”
      “住手!”叶舒眉拨开人群走了上去,“我记得今日跟你说过不要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的话吧?”叶舒眉用手指轻轻捏住那横在她面前的长刀,她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些薄怒,“真是一群蛮子,跟你们讲不通道理!”叶舒眉小声嘀咕。
      “你不让我们出去也要给我们找个医生吧?”铁鞑的怒气微微消了一些,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他都发了好几个时辰的烧了!再这样下去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叶舒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匈奴男人。不是他……还好,还好!叶舒眉的一颗悬着的心就这样放了下来。“大夫就来了,你再等等吧!”叶舒眉隐去脸上的那一抹微微有些欣喜的神情。她掩饰得很好,铁鞑绝对看不出她脸上的那一刹那的神情的转变。
      “大夫来了!”司马寄嘱扯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进来。
      “听说你不愿给他们看病?”叶舒眉将那跌坐在地上的老人扶起,轻声询问。
      “呸!”老人朝着铁鞑他们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给他们看病!”老人抖着手指着铁鞑,“就是他们,就是这些匈奴人,是他们杀了我的孙女,是他们!”他说着混浊的眼里蓦然留下了泪水,满脸哀戚。
      叶舒眉神色一凝,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说:“大夫,我,我能理解你!可是……”叶舒眉的眼里也染上了一层水雾,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劝阻这位老人。十年前,就在永州的破庙里,她亲眼见识了匈奴人的残忍。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她也会憎恨这些匈奴人吧……可是,他呢?他在哪里?他是生是死,他过得好不好,他,他有没有娶妻?三年之约,在这短短的三年里她能否重新见到他呢?叶舒眉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她怕他们就此错过,就此天涯海角,就此永不相见……
      司马寄嘱叹了口气,他亲自倒了一杯茶给那头发花白的大夫。“老人家,我知道你不想医治他们,那是因为你心中有恨……可是,他也是一条生命啊!就算他是匈奴人又怎样?难道你身为一名医者便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吗?你能吗?”司马寄嘱对那老大夫动之以情,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是永州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说服他的。
      果然,那老人在听到司马寄嘱这一番话后沉默了很久,他微微低下头,他不知道他是否应该去救这个杀了她孙女的匈奴人。
      “唔——”那躺在担架上的匈奴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他痛苦地翻了一下身。
      老大夫忽然身子一颤,他猛地抬头,双腿缓缓站直,他抖着手摸上那人的脉门,闭上眼睛为他把脉。
      “太好了!”叶舒眉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她正想伸手拭去眼里的泪珠,一方手帕却出现在她的面前。叶舒眉诧异地抬头,眼睛却恰好落入那片漆黑的深渊里。叶舒眉的心猛地一跳,只觉得就连呼吸都要停止。
      “给你!”那人轻轻拉起叶舒眉的手,将那手绢塞进她的手里。
      “我,我不用别人的手绢的。”叶舒眉慌张地将手中的手绢还给那黑衣男子。
      “是……吗?”那人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原地,脸上一片寞落。
      “我,我……”叶舒眉望着那漆黑的眼眸一时有些说不错话来,她我我我了好几次才终于憋着一口气道:“你让快让开,我要走了!”叶舒眉不知道,她这一句话说的有多么像是在跟人撒娇。
      那黑衣男子忽然笑开了,“你还是这么可爱!”他忽然对着叶舒眉这样说。
      叶舒眉愣了一下,接下来脸上便是一片赤红,“登徒子!“叶舒眉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她绕开了他走到大夫跟前去询问情况。
      “奇怪!”老大夫满脸不解,“这脉象好生奇怪啊!”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怎么?”叶舒眉有些焦急地问:“可是瘟疫?”
      “从症状看来有些像,可……脉象到不是啊!”老大夫一边摸着那匈奴人的脉门一边说。
      “不是瘟疫?”叶舒眉也蒙了,“可永州县令不是说这就是瘟疫吗?”叶舒眉又将那简报上的内容细细回想了一遍,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哼!又是那个无知县令啊!”老大夫收了手,他摸了摸胡子对着叶舒眉道:“他的话啊!不可信!”
      “不可信?你的意思是说……”
      “这根本就不是瘟疫!”老大夫肯定地点点头,“只不过是症状有些相似罢了,哪里是瘟疫啊!”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我给他开一副药,喝了以后包管他好!”老大夫说着拿起纸笔写了起来,他一边写还一边嘟囔着:“又是这个无知县令。哼!害得老夫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医术出了问题呢!真是,真是……”
      叶舒眉只觉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了,搞了半天,费了半天的劲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叶舒眉转了转拳头,等明天见着了这个没用的县令后看自己不好好教训他一下。
      “那么既然不是瘟疫便也不会传染了吧?”站在叶舒眉身后的黑衣男子忽然发话。
      “哼!”老大夫抬头看来他一眼又将头低下,他可不愿和匈奴人多说一句话。
      “大夫……”叶舒眉轻轻唤了一声那埋头写字的老人,“我也想知道!”
      老大夫抬头看了看叶舒眉又看了看叶舒眉身后的达罕道:“我是告诉小叶将军的,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达罕闻言微微笑了,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老大夫的说法。
      “没错,小叶将军。这个病是不会传染的,所以就不用封店了!”老大夫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对叶舒眉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叶舒眉有些无奈,她今晚要好好休息一下,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她一时有些不能消化,头也疼得厉害。“司马,走了!”叶舒眉招呼司马寄嘱。
      “等等!”达罕轻轻唤住叶舒眉,“不知叶将军最近可有空?”他小心翼翼地问着眼前的满脸疲惫的叶舒眉。
      “怎么?你难不成是想向我道谢?”叶舒眉开着玩笑问他。
      “正是!”达罕笑得很是灿烂,“我听说永州城的净流亭风景很美,所以想在此设宴,感谢叶将军的救命之恩。”达罕将每一句话都说的近至完美,他就怕有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叶舒眉便会挥袖离去。
      “哼!”叶舒眉冷冷地看了达罕一眼,道:“你请我我就去了吗?”说着她潇洒地转身离去。
      达罕看着叶舒眉毫不犹豫地离开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苦楚,你就真的连一点都认不出我吗?小酥儿,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你的样子始终都映在我的心底,我每日都将它描绘一次,就是怕自己会忘记你的容颜,就是怕自己不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你来……你,可知?

      叶舒眉踏出络绎客栈,刚走了没两步,便见一人披星戴月地骑马赶来。
      “吁——!”那人在叶舒眉身前勒住缰绳,“小姐!”来人动作麻利地跳下马来,恭敬地弯下身去,递上一个信封,“这是将军给小姐的密函!”
      叶舒眉看着那封还带着信使温度的密函微微有些诧异,自己的父亲可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给自己,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舒眉急忙接过信来,她动作麻利地拆开信封,抖开信纸细细地读了起来。
      忽然,她全身一颤,眼里光芒大作,明亮了起来。她像是不敢置信般地又将那行字读了好多遍……她笑了,在看到那用黑色的墨水写在纸上的两个字的时侯,她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摸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想要转身冲进客栈里去,可信纸最下放的一行小字却这样不经意地落入了她的眼里。她奔向客栈的脚步便这样停顿了下来。渐渐地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的眼里充斥着愤怒,绝望,悲伤,哀愁……这不会是真的,难道父亲写这封信来便是这个意思吗?她的手微微一抖,信纸从她的手上滑落,恰好掉在司马寄嘱的脚边。司马寄嘱弯腰拾起那封信件,眼角却不知不经意间扫过什么,他猛地睁眼看向叶舒眉。
      “这是……”
      “唔!”叶舒眉侧过脸去,她不想面对现实。
      “你准备怎么做?”司马寄嘱暗暗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他将那信纸仔细叠好有塞回了信封中。
      “我,我不知道……”叶舒眉那好看的眼睛此时有些空洞,“我真的不知道!”
      “将军说了,请小姐务必照着信中的吩咐行事……”那信使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冷,他此时的语调听起来严肃至极。
      叶舒眉缓缓扭头看向那信使,他蒙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形貌,可叶舒眉却能清处地看见他眉间的一点暗红。那是父亲的暗卫特有的标志,看来父亲很是重视这件事情,就连暗卫都出动了。
      叶舒眉只觉得在这一瞬间里天崩地裂,她抖着声音道:“你再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她说着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她走得极慢,仿佛脚上被人拴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她走了几步,忽然听得身后的暗卫道:“小姐,将军说没有时间了……”
      轰隆——叶舒眉的脑海里仿佛有炸雷滚过,她机械似地转过身来,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了,“他,他就是这样逼我的吗?”她拔高了声音,也不怕是否会惊动客栈中的人!这一刻,她只想宣泄,她只想放声狂喊。
      “请小姐做决断吧!”那暗卫丝毫没有因此儿动容,他只是将腰身压得更低了,他的姿态更加卑微。
      “好,好,好……”叶舒眉笑得很是凄惨,“就依了他有如何?”她抽出手中的信,将那信件撕得粉碎。“司马,你去告诉他,就说我答应他的请求了。后日,我们净流亭见!”
      天空渐渐有了一丝光明,可这丝微弱的光明又在瞬间被乌云遮盖。天就要亮了,可暴风雨却又来临了,难道老天爷就如此残忍?就连一丝光芒都不肯普照人间?

      两日后,达罕坐在了永州城北的净流亭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满满地摆放着匈奴的特色食物。这是特地为她准备的,他有些紧张,他不晓得她是否爱吃这些。
      “你来的可够早的!”忽地,一把清脆动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达罕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浅绿的身影正向自己款款走来。原来叶舒眉今日竟然穿了女装,一身浅绿纱裙衬得她娇俏可爱,活泼动人。
      “好香啊!”叶舒眉随意选了个位子坐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还以为你的那些跟班都会来呢!”叶舒眉笑着看向达罕。
      达罕心中一动,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温和的笑,“他们还在照看阿图,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
      “阿图?”叶舒眉微微一想,“可是那个病了的人?”
      “正是!”达罕的语气轻快极了,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我这边呢,司马他正好有急事来不了,所以我便一个人来了!你,不会介意吧?”叶舒眉说着伸手戳了戳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盘烤羊肉。
      “不会,我当然不会介意!”达罕正因此而感到开心,他正不希望那个整日跟在叶舒眉身旁的人出现。他总是害怕那人会就这样抢走叶舒眉。
      “好了,不说了!我都快饿死了!”叶舒眉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还有这个!”达罕看着叶舒眉一口口地吃着羊肉,心中满满地都是温暖。他递给叶舒眉一碟做工精致的点心,“这是梅花酥,你尝尝!”他尽量将声音放轻,像是在诱惑着叶舒眉,也想是在暗示着什么。
      叶舒眉的夹菜的动作在看到那盘梅花酥的时侯微微一滞,随即她便笑着夹起一块梅花酥,放入口中。
      “好吃吗……小酥儿?”达罕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个埋藏在自己心底的名字。
      叶舒眉愣在了那里,随即眼圈便红了起来。“你终于肯认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呢!”说着叶舒眉嘴巴一瘪,眼泪就这样簌簌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达罕慌了手脚,他往日里的沉着冷静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慌着伸手去拍叶舒眉的背。谁知他的手刚放在叶舒眉的背上,叶舒眉反倒是哭得越发厉害了起来。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桌子上,敲得达罕心中一阵发痛。
      “不哭了,不哭……”达罕轻轻将叶舒眉搂在怀中,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叶舒眉。
      “呜——你,你最坏了!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叶舒眉将头埋在达罕的怀里,她的鼻间充斥着达罕身上特有的味道。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还故意将这些眼泪鼻涕全都蹭在达罕的身上。
      达罕将自己的下巴贴住叶舒眉的额头,轻声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安慰她。虽然叶舒眉正哭得伤心,可不知为何,达罕就是偏偏想笑。他是在是太高兴了,他不能抑制那发自心底的喜悦从嘴角溢出。小酥儿,小酥儿,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将你抱在怀里,你终于是真是的,是可以触摸到的了,你再也不是那午夜梦回里的一抹剪影,漂离得让人心碎。
      达罕就这样抱着一动不动地抱着叶舒眉,他的嘴里哼唱着小时候母亲哄自己入睡时唱的儿歌。
      “噗哧——!”叶舒眉终于笑了!她抬起头,摸了摸眼泪,“你怎么把我当作孩子了?”叶舒眉有些撒娇,“我早就长大了!”
      “是吗?”达罕笑得深沉,“不知刚才是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会儿还好意思跟我说你已经长大了?”达罕说着宠溺地点点叶舒眉的额头。
      “讨厌!”叶舒眉眯了一下眼睛,“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哭呢!”叶舒眉说着揉了揉眼睛。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达罕拿了手帕替叶舒眉擦去眼角的泪花。
      “还不是你的那句,你还是这么可爱?”叶舒眉的脸微微地红了。“我要是再认不出你可不就成了傻子?”她说着哧哧地笑了起来,模样别提有多惹人怜爱。
      达罕有些欣喜若狂,他激动得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过得好半天,他才将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你,过得好吗?”达罕轻轻问叶舒眉。
      “当然不好!”叶舒眉说着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她呜咽着将自己这些年是如何思念达罕,是如何不招父亲喜欢,谢雨安是如何逼她杀人,皇上是如何逼她嫁人的事都通通说了一遍给达罕听。说到后来叶舒眉索性把嘴一噘道:“不开心,不开心,反正就是不开心!”
      达罕听着叶舒眉说她的事情,心中有疼痛在无限蔓延。
      “既然如此不开心为何不离开呢?”达罕满眼温柔地看着叶舒眉。
      “离开……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叶舒眉满脸惆怅。
      “既然这样……”达罕笑得有些邪魅,“不如跟我去草原吧!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达罕缓缓向叶舒眉伸出手,“抛弃一切让你不开心的东西,跟我走吧!我一定会让你快乐的!”
      “可是……我,我是齐国的将军啊!”叶舒眉坚决地摇头,“我不能逃跑的!”
      听到叶舒眉一本正经的这么说,达罕忽然笑了出声,“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将军?依我看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家伙到比你像得多!”
      叶舒眉想了想司马寄嘱平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也轻笑出声,“就你会说!”叶舒眉扯着衣带,“要让我跟你去匈奴也行……”她忽然顽皮地眨眨眼“不过,你可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达罕的眼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
      “第一,我只是去玩的,我想什么时侯回来便什么时侯回来!”叶舒眉朝达罕伸出一根手指。达罕勉强点点头同意。
      “第二,你要好吃好住地供着我,不准别人欺负我!”叶舒眉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是当然的了!”天知道达罕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都送给叶舒眉。
      “第三……”叶舒眉想了又想,“第三我还没有想到!”
      “那便先留着,反正不管你说什么,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达罕迫不及待的承诺。
      “你,不会后悔?”叶舒眉的眼睛忽然黯淡了几分。
      “当然不会……我从来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达罕笑着再次向叶舒眉伸出手。
      叶舒眉抬头看向天空。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她吐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达罕,“好!我就跟你走了!”她笑着向达罕伸出手。
      既然决定了便放手去做,她也不要后悔,她也不想后悔。

      三天后,司马寄嘱一觉醒来便发现叶舒眉不知何时走了。她留下来的只有一块兵符和一句话——“司马,我不在的时侯便靠你了!”
      司马寄嘱拿起那块放在桌上的兵符,阳光从窗口流入,映在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温暖的光。可司马寄嘱却并不觉得温暖,相反的,他觉得这春日的阳光无比冰冷。
      “这就是你做的决定吗?”司马寄嘱细细地摩挲这手上的兵符,仿佛那块铜牌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你一定要回来啊!”司马寄嘱看向北方的天空,“那里再好,也终究不是你的家,不是你人生的归途!”
      窗外的院子里,第一朵梅花从枝头滑落,原来初春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过去了……

      (第一卷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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