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齐越

57、第八章 红衣女鬼（下）

　　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夜晚却忽然间喧闹起来。
　　“快，把守每一户院子里有树的人家！”人声鼎沸间，司马寄嘱嘶哑着声音指挥一众士兵。他的嗓子已经在寒夜中喊得沙哑不堪了。
　　“报！”撞开人群，一人忽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还差一步撞上叶舒眉的时侯被谢雨安一把拉住。“镇定些，有话慢慢说。”谢雨安低声安抚那满脸惊慌的报信人。
　　“阿，阿狗不见了！”报信之人舔着被风撕裂了的嘴唇，艰难的说。
　　没有言语，在报信之人的话音落下的时侯谢雨安已似箭般冲出。
　　“司马，你留在这里！”叶舒眉眼见着谢雨安消失在视线里，她匆匆丢下一句叮嘱便也迅速跟了上去。谢雨安曾亲自指导过叶舒眉的轻功，是以虽然叶舒眉的功力不及谢雨安，但倒也已属上乘。
　　顷刻间，谢雨安叶舒眉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安置阿狗的地方。
　　民居里没有点烛火，从外面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去竟是黑洞洞的一片，仿佛在二人面前立着的是一张猛兽的血盆大口。
　　“小心些。”谢雨安侧头轻声叮嘱叶舒眉，“一旦发生什么，你便先走！”
　　“好！”叶舒眉微微点头，她知道倘若对方是个绝世的高手，那么她留在谢雨安身旁也只是徒增了他的烦忧而已，倒不如快快离开，让他打得酣畅。
　　待得听见叶舒眉的承诺后谢雨安这才再次看向那似乎充满了未知的前路，他谨慎地迈出脚步，脚尖刚刚踏入门槛的时侯耳旁便传来了一声微弱的铃声。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谢雨安紧紧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地问还站在外头的叶舒眉。
　　“没有！”叶舒眉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寒风从一切的缝隙中钻入，彻底冰冷了她的每一片肌肤。
　　“难道……只有身处其间才能听见这铃声吗？”谢雨安谨慎的猜测。“叶儿，你也进来！”
　　“嗯！”点点头，叶舒眉大步跨进了房子里。当两人一同站在这院子里的时侯，映在二人眼里的景象开始转换。
　　黑夜被通明的灯火照亮，院中原本早已枯萎的树木开始缓缓吐露新芽，顷刻间枝繁叶茂，花开花落。两人的脚下蜿蜒着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石子路，路旁的房子似被人粉刷一新一般，那些原本黏在墙上的污垢全然不见，雪白的墙壁在朱红色的门柱的衬托下越发莹白了起来，仿佛一张惨白的脸孔。
　　忽然间钟鼓大作，有清新悦耳的丝竹之声夹杂着微不可闻的铃声随风传来，一个个面带微笑的锦衣小婢捧着酒肴从二人身旁经过。仔细看去，那一盘盘的菜肴还蒸腾着热气，仿佛刚刚煮好，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肉香，到为这凄冷的雪夜染上一丝甜腻。
　　“这是怎么回事？”叶舒眉诧异地扭头去看二人刚刚通过的大门，可她的身后却是一整片怒放的桃林，刚才那残破不堪的大门早已不知去向。
　　“是幻术！”谢雨安的表情忽然轻松了下来，他甚至舒展了一下筋骨，嘴角边溢出一丝微笑。
　　“都这个时侯了你还有心情笑？”叶舒眉怒道。
　　“叶儿，为师是真的高兴啊！”谢雨安笑得越发的猖狂起来，“你想想，鬼会用幻术吗？”
　　“那么说……”叶舒眉的眼睛忽然一亮，“在此搞鬼的定是个人了？”她的脸上也充满了欣喜之色，只要是人，她便不信斗不过他！
　　“且看看这人设下如此阵仗是为哪般？”谢雨安轻声道。
　　他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得庭院身处，一好似银铃般的女声蓦然响起。“相请不如偶遇，二位无意间误入添香阁，如此看来我等算是有缘之人。既然如此，二位不妨进来小饮一番？”这声音顺风而来，到二人耳里的时侯仍然清晰可闻，由此便可见得这相邀之人功力如何。
　　“也好！”谢雨安笑着回话，“寒夜难耐，有壶温酒，倒也刚好暖肚！”他说着往前复又行了几步，左手却恰好拉住了叶舒眉的衣袖。“叶儿，抓紧为师，千万不要走散了！”谢雨安的声音蓦地传入叶舒眉的耳廓，为了不使敌人听见二人说话，他用了传音入密之术。
　　没有丝毫表情，叶舒眉反手紧紧握住谢雨安的宽大的手，两人掌心相磨的地方已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步移星换间二人眼前的大片桃林倏忽间分裂开来，一人坐于桃林最深处，一身红衣似火，唇角含笑地看着二人。
　　“贵客请坐！”红衣女子一挥衣袖，地上凭空出现两张桌案。桌案之上的一壶温酒，几盘小菜，一些瓜果均用了上好的瓷器盛装，桌子间又以瓣瓣桃花点缀，倒也确实形制高雅。
　　谢雨安垂眼扫了扫那两张桌案，他淡淡笑着指着叶舒眉道，“她不过是我的小厮罢了又怎能坐在席上？还是站于我身后算了。”说着谢雨安一撩衣袍，洒脱入座而叶舒眉则低眉垂眼，老老实实地立于谢雨安身后。假扮他的小厮。
　　“先请公子试试这酒如何？”红衣女子身形妖娆地半卧于席上，红色的衣裙微微倾斜，露出了一大片奶白色的肌肤，着实诱人至极。
　　叶舒眉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片映亮了他的眼睛的奶白，嘴角不自觉上翘，露出了痞子般的笑。
　　“魂都被人给钩走啦！”叶舒眉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她还伸出一只手去狠狠地拧了一把谢雨安的后背，直到谢雨安笑得呲牙咧嘴时才轻轻松手。
　　谢雨安被叶舒眉这一下拧得好似背上的肉都要掉下一块，他慌忙间低头喝尽杯中的酒水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狰狞的表情。
　　“公子好生豪爽！”红衣女子媚眼如丝地看着谢雨安手中的空了的酒杯，她嗤嗤笑着道，“公子喝得这般豪爽难道就不曾担心小女子在这杯中下毒？”她说着又换了一个姿势，她抬起左脚搭在右脚之上，叶舒眉这才看见原来她并没有穿鞋，一双小脚好似用玉石雕琢得一般，晶莹剔透，纤细的脚腕上绾了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上的银铃则因了她的动作而叮咚作响。
　　“自然不怕！”谢雨安说着又喝了一杯温酒，“美人你都敢喝我又怎么不敢？”他笑着朝红衣女子比了比手中的空了的酒杯。
　　“好！”红衣女子拍手大笑起来，其声如铃，清脆动听。
　　谢雨安但笑不语，只是低了头去喝酒吃菜，一时间席间寂静无声。
　　过得一会儿，倒是那红衣女子按耐不住，她轻轻开口，美艳的红唇里吞吐着幽香。她假意放软了声音道，“公子难道就不好奇小女是何人吗？”她说着朝谢雨安抛了一个眉眼，只看得立于谢雨安身后的叶舒眉浑身不自在。
　　“在下当然想知道了。”谢雨安即时抬头微笑，“只是小生害怕倘若贸然相问的话，让小姐误以为我是登徒浪子这可如何是好？”谢雨安这番话说得圆滑之至，他调笑着红衣女子，到有几分当年游走于花楼时的情景。
　　“呵呵呵……”红衣女子闻言直笑得花枝乱颤，饶在脚踝上的银铃不住作响。“看来还要我亲口告诉公子了？”她说着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只一眨眼间她便已到了谢雨安身前。
　　“我的名字啊……”她凑到谢雨安耳旁轻声道，“红衣女鬼！”
　　电光火石间，一只指甲染黑的手便如鬼魅般从红衣下飘出，泛着毒光的指间直直地抓向谢雨安心口。
　　“唉，唉，这样一来便不好看了！”谢雨安反手抓住那攻向他心口的惨白的手，微微一推便将攻式化解。
　　那红衣女鬼一招偷袭不成反倒被谢雨安这一抓一推给弄得倒退了好多步才恰恰稳住，好生狼狈。
　　“你看看，你看看！”谢雨安无不可惜地叹道，“本来是好生生的一个大美女的，现在便成了这般模样……可惜啊可惜！”他说着还十分恶劣地伸手比划了一下那红衣女鬼现时的青面獠牙的模样，嘴里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响。
　　叶舒眉看了看谢雨安又看看那面目恐怖的红衣女鬼，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小谢，快解决她！”叶舒眉冲着谢雨安喊。只方才两人过手一招她便看出这红衣女鬼只是徒有其表，装神弄鬼，武功绝对不及小谢三分之一，是以她才叫谢雨安快快解决了她。
　　“当然，当然……”谢雨安嘴里应着，身下步伐也已经迅速移动起来。叶舒眉再看向他时他已是身形如电，映入叶舒眉眼中的只有他迅速移动后残留在视线里的一抹残影。
　　“别小看了我！”红衣女鬼的裙摆被谢雨安带起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她狞笑一下，双脚忽然腾空，雪地上则即刻显出一张闪着银光的大网，网眼上遍布染了剧毒，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刀片。
　　“雕虫小技！”谢雨安大喝一声，不知如何便避开了那向他袭来的银网，再下一个瞬间他手中的剑已经指着了那红衣女鬼的喉咙。“想要杀我，再练个二十年吧！”谢雨安黑发翻飞，神情狂妄地对着红衣女鬼说。
　　“我果然不如你啊！”红衣女鬼到并不惊慌，她甚至还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用幻术？”谢雨安并不急于杀她，他还有许多的问题要问这红衣女鬼。
　　“你还是问了啊！”红衣女鬼嗤嗤地笑了起来，她忽然一把撕破那长长的衣袖，莹白的手臂在谢雨安眼前迅速一晃，幽幽地道，“我还怕你不问呢！”
　　叶舒眉站在谢雨安的身后，是以她的视线被谢雨安给完全的挡住了。也正是这样她并没有看见那红衣女鬼到底给谢雨安看了什么，她只看见谢雨安挺得直直的背脊猛地一颤，接着那把被他紧紧握住的剑便从他的手中滑落，叱地一下插入了厚厚的积雪里。
　　“小谢！”叶舒眉大惊着上前，却恰好看见那红衣女鬼染毒的双手插入了谢雨安的身体。“不！”叶舒眉反手抽出谢雨安那掉落在地上的剑，一剑便刺向那红衣女鬼的身体。
　　“小叶将军，你还是先看看你师父如何吧！”红衣女鬼一把抓住叶舒眉刺向她的剑，鲜血顺着剑锋流下。
　　“先放过你！”叶舒眉狠狠地丢下剑，一把抱住了倒在雪地之上的谢雨安。
　　“哈哈哈，希望他不会这么快便死吧！”红衣女鬼狂笑着踏雪而去。
　　随着她的离开，黑暗一点点袭来，所有的华美景象在顷刻间倒塌，颓败之气扑面而来。
　　“小谢，小谢！”叶舒眉不停地摇着谢雨安的身体。
　　“不要摇啦！”谢雨安痞子般的声音蓦地响起，他那方才呆滞的眼睛也呼地灵动起来。“我没事的。”谢雨安笑着坐了起来。
　　“你……”叶舒眉伸手指着他胸前的是个深洞，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穿了这么多衣服她怎能轻易穿透？”谢雨安拨开衣服让叶舒眉看。
　　叶舒眉猛地翻了一个白眼，她霍地起身还狠狠地踢了谢雨安一脚，道：“既然没事就快些起来。都是你的错，不然方才也不会让那女鬼逃脱！”她说着气鼓鼓地大步往外走去。
　　谢雨安苦笑着站了起来，他看着叶舒眉渐渐远去的身影，额间却隐隐带了些青灰之色。
　　“哼，竟然还是大意了。”谢雨安微微抬手，就着月光，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手心正中，一道细微的伤痕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都布置好了！”司马寄嘱冲踏雪归来的叶舒眉报告。
　　“嗯。”叶舒眉微微点头，她越过司马寄嘱踮起脚尖去看那株枯萎了的梅树。
　　“原来是这么回事，亏得我还将她想成是个绝世高手呢！”叶舒眉自嘲地笑着。她伸手从树杈隐匿出挑下一抹如同发丝般粗细的银丝。“靠着架在树上的银丝以达成快速移动还能借着凌厉的风划破对手的脖子，她到挺聪明的……”叶舒眉狠狠地将那银丝踩在脚下。“快！让大家仔细搜了，把这银丝都弄断，我看她还怎样装神弄鬼？”叶舒眉英眉怒挑，语气也极为不善起来。看样子，她着实是气极了！
　　“我要去睡觉了，谁都不准吵我！”似是在赌气，叶舒眉砰地一声踢开一间民居的大门，一溜烟地跑去歇息了。

　　天蒙蒙亮的时侯下了一晚的风雪终于停歇了，明媚的阳光又重新普照大地。
　　叶舒眉在这温暖的晨曦中醒来，开口第一句便问那立在她身旁的司马寄嘱，“女鬼抓到没有？”
　　司马寄嘱无奈地摇头道，“女鬼没有抓住，但我们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伤亡！”
　　“哼，倒是便宜了她。”叶舒眉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明朗的天空。“倘若不是赶着行军，定要将她抓住然后碎尸万段！”
　　“那么，我们是继续上路了？”司马寄嘱轻声询问。
　　“废话！”叶舒眉猛地瞪了司马寄嘱一眼，“难不成还留在这里捉女鬼？告诉大军，早饭过后便上路！”
　　“是！”

　　而大军开拔后，银装遍布的山头，一人静静地看着山下蜿蜒远去的齐国大军。
　　“谁让你去伤他的？”那人一身红衣张狂与风中，群摆上以银丝绣成的白鸟朝凤图摇曳生辉。
　　“是，是……奴婢该死！”那红衣女子的身后却还跪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可不正是那红衣女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似主子的红衣女子愤愤地踢了那跪在地上的女鬼一脚。“还不快准备启程？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南疆！”
　　“是！”女鬼肃然立于一旁，让那眉目张扬的红衣女子快步通过。

　　天空上，阳光所不及之处，隐隐地显出了一抹黯淡的云彩。风雪虽然已经过去可暴风却正在积聚。
　　黑色的漩涡已经形成，且看要将谁卷入那绝望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最近我好可怜，学校在修家具，明天一天将无家可归＝ ＝
还要收拾好多好多的东西……
啊……人生忽然黑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