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齐越

65、第九章 蛊毒之祸（八）

　　溪水清澈冰凉，岸边几块碎石随意散落于草丛之中，林间间或百鸟起鸣，时而又清风四起，到真是一派舒爽自然，令人惬意万分。
　　谢雨安抱着叶舒眉顺着溪水一路前行，走得几步便看见远处一座山石上，几道细小的瀑布飞流直下，撞击在地上，砸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小小水潭，而两人方才途径的溪水也正是自这潭中流出的。
　　谢雨安将叶舒眉置于潭边的一块平整的岩石之上，他卸去了叶舒眉脚上的衣物，以手掬起潭水细细地拍打在她的伤口上。
　　“好凉快啊！”那冰凉的潭水刚一碰触到叶舒眉的脚踝，叶舒眉便觉得有一股清凉幽幽地自脚上泛起，间而如滔滔大江般一泻而去，直击她的心间。叶舒眉长叹一声，顿时觉得通体清爽，方才的焦躁和伤痛也随这清凉的潭水一道烟消云散了。
　　谢雨安抿嘴笑看叶舒眉，他一挑衣袍在她身侧坐下，偏着头看她，戏虐道：“敢问郡主，小人伺候得可还周到？”
　　叶舒眉斜眼看了谢雨安一眼，只觉得他此时的刻意装出的样子像极了那京城酒楼里唯唯诺诺，饶舌谄媚的小厮。她心中一喜，顿时轻声浅笑起来。
　　谢雨安见叶舒眉笑得开心，笑得将那连日来的苦闷都给抛了开去，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小厮表情，身子一仰，躺倒在叶舒眉的身旁。“唉，今天可是累死我了，我得赶紧歇歇。”他说着双目微阖，嘴角弯起一抹微笑，像是极为享受这卧于清风中的片刻时光。
　　叶舒眉扭头去看谢雨安，却发现他虽然身姿乍看下去爽朗潇洒依旧，可眉眼间却还是隐隐地透着些疲惫。叶舒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就算功力再高，毕竟已是岁月不饶人，体力上还是不如年轻之时。一时间，叶舒眉忽然感到岁月如梭，面对这浩瀚的自然，人的一生却又是多么的渺小。不过短短十数年，岁月已能将原本俊朗的少年蹉跎成现时的这副模样。
　　她又轻轻地以手抚脸，心中暗自想着自己老去时的模样。她忽地忆起以前在永州城内见到的鸡皮鹤发的老妪，想起她脸上交错纵横的岁月雕刻下的痕迹，不由得心间一颤，顿时觉得人生苦短。
　　届时一阵清风吹过，送来些许的寒意，风中夹带着的青草混合着野花的香气猛地吹散了她心间的烦忧。她微微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当下驱散了心中的抑郁。她又低头去看那映在潭水中的自己的倒影，却看见一容貌清丽俊雅的少女正盈盈笑着看向自己，顿时感到自己尚是大好年华，却在在这里哀叹人生，着实是有些好笑了。她微微一笑，伸手取下绑住发丝的束带。一头青丝如瀑布般自上而下流淌了一地，又被山风轻轻吹起。她淡淡扫了一眼那汪微微有些幽绿的潭水，脸上倏忽间露出了宛如孩童般的天真的笑容。她伸手挽起裤腿，轻笑着将双脚置于潭水中，白皙的脚掌在潭水里上下拍打，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叶舒眉将头微微向后仰去，也闭上了眼睛，全心感受这一刻身处山中的幽静。
　　然而她阖上眼睛没有多久便隐隐感到那置于潭水中的脚底处微微传来一丝搔痒，像是有小小鱼儿在浅啄她的脚底一般。
　　她眼带笑意地直起身子，眼眸明亮的如同一汪春水，泛着些许的温润。她微微一想，脑海里忆起儿时于小潭里捉鱼的情形，当下童心大作，俯下身子，趴在潭边细细地去看那一汪潭水，似是要找出那啄了她脚底的小鱼。
　　那汪潭水并不深，可却泛着几丝幽静。许是因了那浅浅的一蓬长于谭底的水草，是以整个潭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才会泛出一抹幽幽的绿色。
　　叶舒眉的视线在那一蓬水草里游走，她深知那些小鱼喜欢隐匿在此，是以便紧紧地盯着水草最为丰盛之处看去，可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一抹游鱼的身影。叶舒眉的脸上微微挂起一丝失落，她暗想或许方才的搔痒只是水草碰触脚底造成的，这潭中并无游鱼呢？她这样想着，头也微微抬了起来，似是要放弃继续寻找。
　　然而就在这这时，天上浮云流转，顷刻间遮蔽了那照射在潭面上的一抹阳光。一抹细小的浅红，唰地一下自水草中显现，不过一瞬便划过叶舒眉的眼角，复又隐匿在了水草之中。
　　叶舒眉猛地回头，心中渐渐泛起疑惑。她感肯定自己方才绝无看错，这潭中并无游鱼，那么方才的那抹红影又是什么？
　　她侧头看了一眼谢雨安，却看他呼吸沉稳，似是真的睡着了。她微微一笑，也不叫醒他，自去折了一根树枝回来，准备拨开那水草看个明白。
　　她看似随意地拨弄着水草，可手法却暗含了劲道，她以那树枝轻轻地将整蓬水草连根挑起。一瞬间，眼前骤然一亮，一片密密麻麻的，形如芝麻的红色小虫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些红色的虫子不住地在谭底内蠕动着四肢和触角，一堆堆地挤在一起，依附在谭底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去。
　　叶舒眉细细地观察那些红色的小虫，却发现她们样子虽小可却生得十分狰狞。群虫不时地自口中吐出一点点色如清水般的液体，口中两点獠牙清晰可见，看上去着实让人感到恶心。
　　有些红虫像是忽然看见了那根插入水底的树枝，它们聚了一小群在树枝周围，有几只胆大的还顺着树枝渐渐地往上爬去。
　　叶舒眉心间一颤，顿时觉得恶心，她猛地一松手，树枝啪地一声跌落在谭水里，溅起一星水花，几点涟漪。
　　叶舒眉低头看了看潭水里的虫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只觉得寒意不住上涌，喉间蠕动，像是想要呕吐。她索性扭头看向身后涓涓流动的溪水，不再看那红虫一眼。
　　她的眼神顺着那溪水流动的方向一路看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嘴里不住地发出唉唉的声响。
　　她正唉声叹气之间，谢雨安却忽地坐起身子，冲着她轻声道：“这溪水如此美好，你又有什么可叹息的？”
　　“对了！”叶舒眉忽地大呼一声，不顾谢雨安一脸诧异的样子，急急扭头就问。“小谢，这溪水是流向哪里的？”
　　“溪水？”谢雨安站起身子，遥遥往前望去，像是极目远眺一般。“看这形势，像是终会汇入我们营地外围的清涟江。
　　“这就对了！”叶舒眉猛一拍腿，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拉着谢雨安伏在谭前，指着那池底的一群虫子道：“小谢，你看看这些虫子可有不妥？”
　　谢雨安顺着叶舒眉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起来。“糟糕，这些可都是蛊虫啊！”谢雨安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这都是些什么蛊虫？”叶舒眉急急地问。
　　“听笛。”谢雨安说着神色凝重地拾起那根树枝，一下下地将那些依附在潭底的红色虫子给拨开。“你看。”他以树枝指着那布满了谭底的透明的颗状物体道：“这些就是听笛的卵。哼，而这些红色的则全都是母虫，杀伤力并没有多大，倒是这些卵……”
　　“这些卵怎样？”叶舒眉急急地问。
　　谢雨安却不答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这条终归会汇入请连江的溪水。“这些卵会随着溪水流入清涟江，然后再被我军将士喝进肚里，然后那些安眠于卵内的虫子便会破卵而出，寄生在他们的体内。”
　　“等这些虫子完全成长后便会侵入大脑，当这些患了虫病的将士们听见施蛊之人吹奏的笛声后便会神智大乱，甚至会在战场上倒戈相向……”
　　“该死！”叶舒眉狠狠地砸了一下地，白皙的拳头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我们现在就回去，马上让大家不要再喝那清涟江水了……这些南疆的人还真是恶毒！”她说着噌地起身，就要往回奔去。
　　“稍等片刻。”谢雨安拉住叶舒眉的手，“还是先解决了这谭中的母虫再说吧。”他说着伸手往怀里一抹，脸色却微微地变换了一下。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了些药粉在那汪潭水之中。只听刺啦一声，像是忽然间有火焰自水面升起，顷刻间，整谭的池水都燃烧起来，将那红虫焚烧殆尽。
　　谢雨安微笑着将那瓶子收回衣里，像是随意地说道：“哎呀，真是糟糕，我好像不见了一瓶药。”
　　“什么药？”叶舒眉心间一跳，可脸上的神情却镇定至极，她微微露出了些许困惑，满眼焦虑地看向谢雨安。“这药重要吗？可要去找找？”
　　谢雨安微微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摇摇头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药，或许是跌落在山间了。现在也不一定寻得找，还是先回营里再说吧！”
　　“也好。”叶舒眉见谢雨安并没有怀疑她，暗自舒了口气，扭转身形，内力运作十成，脚下箭步如飞，往军营的方向赶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终于完结了～下一章是第十章 生与死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