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月华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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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达罕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一个小巧的人儿大大咧咧地从窗子里爬了进来，见到达罕第一句话就是：“蛮子哥哥，我们快些出去玩！”
达罕有些头痛地看着眼前一身男装的叶舒眉问：“你怎么不走大门？”
叶舒眉拿起达罕房中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灌下后才说：“我要是走大门不就被人给发现了吗？要知道，我爹可凶呢，要是让他知道我就这样偷偷跑了出来，还不带着一大群的家丁，操着家伙跑来抓我呀！”叶舒眉吐吐舌头，“要是让他抓住了我，我还不被他这样了？”说着叶舒眉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地比划了一下。
达罕看着眼前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生龙活虎的小人儿不禁对她有些感兴趣。他说：“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便陪你出去玩？”
“我也还不知道大蛮子哥哥叫什么名字呢，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再告诉你吧？”叶舒眉睁着大眼睛，甜甜地对着达罕说。
“我叫达罕……”达罕条件反射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你呢？”
叶舒眉抿嘴一笑，拉起达罕的手就往外跑，“等我玩够了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两人赶到夜市的时侯天已经完全黑了，叶舒眉指着前方的一片灯火通明，道：“达罕哥哥，今明两天恰好是我们齐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每年的这个时侯我们都会彻夜不眠，去清风阁猜对联，去清雨河放花灯。”叶舒眉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忽然鼓声大作，两人回过头去，恰好看见一道“游龙”从铜雀街头一直蜿蜒而来，原来是耍龙灯的来了。两人连忙让到路旁，请龙灯游过，龙灯刚刚过去没有多久街道一旁的巷子里就跳出一对五彩大狮子来。
叶舒眉连忙拉拉达罕衣袖道：“快看，快看，跳狮子舞的也来了！”
达罕看向那五彩花狮子，只见它一会儿摇头晃脑地向自己走来，一会儿就地打滚，一会儿腾空跃起，一会儿又滚动一旁的彩球，耍起球来，甚是可爱。
两人随着人流一路前行，身旁陆陆续续走过踩高跷的、划旱船的、扭秧歌的、打太平鼓的，直叫两人看花了眼。
达罕忽然闻到一阵清甜糯香的味道从街边的小摊上传来，他低头问叶舒眉，“那街边买的是什么东西？”
叶舒眉看向街边，“那是浮圆子，看花灯的时侯是一定要吃的。”叶舒眉跺跺脚，“不过这里的不好吃，还是清风阁的浮圆子最好。不但有煮的、煎的、蒸的、炸的，就连包在圆子里的果料也比其它的地方多得多呢！而且啊，去清风阁吃浮圆子还有一个好处……”叶舒眉说着凑近达罕耳旁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是不、用、给、钱！”
叶舒眉拉着达罕直奔清风阁二楼，寻了个床边的位子坐下。她刚一坐稳就如同爆豆子一般地对着店小二到：“你听好了，我要核桃酪馅、葱花羊肉馅、白糖桂花馅、酒锅橙羹馅浮圆子各两颗，再分别用蒸的、炸的、煎的、煮的来做了。然后再来三碟小菜，最后要一壶小酒。三道小菜吗分别是龙须拌虎筋、蟹黄炒篙蓠、紫苏蒸虹鲤，酒吗就要开春新酿的玉梅。酒菜和浮圆子都快些上来不然本少爷可不要了！”
那店小二见叶舒眉虽然衣着普通，可是束发的簪子却是用上好的君山玉雕成的，脚上穿的鞋子也是用上好的小鹿皮缝制的。小二在这里做了许多年的跑堂的，自然知道叶舒眉身份非同一般，于是小二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迅速挂起一个谄媚的笑容，“我这就去，请两位公子稍等。”说着脚下抹油，一溜烟地就往楼下跑去，可他刚跑了两步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位白衣文士给截住了。
“店小二，听说只要能够对中你们店家所出对联的人皆可免费享用一桌美食，我问你这可是真的？”
店小二抬头看向拦住他的那名白衣文士，只见他脸颊消瘦，身材单薄，原本一件雪白的长袍硬是让他给穿成了黄不黄白不白的颜色。小二心想，嘿，这又来了一个白吃饭的。
原来这清风阁的老板金大牙一生与金钱打交道，满身铜臭味，一副奸商样。别看着这金大牙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可他却偏偏喜爱卖弄文采，想让自己那满是铜臭味的肥胖身体也沾染上一些文人底气。于是他大笔一挥，将原来的龙虎楼改名为清风阁，希望借着这个文雅一些的名字多多吸引一些风流雅士牵连吟诗做对。不过说也奇怪，自从他将这酒家改了名字后生意却是蒸蒸日上，日进千金。金大牙那是一边数钱，一边乐得开怀大笑，直笑得他那塞满油水的肚子都上下打颤，左右摇晃才意犹未尽地把嘴巴闭上。金大牙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那是断然离不开那些风流雅士的，于是他决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每年的花灯节时他都会请那些能够猜得出自己所出对联的人白吃白喝一顿。于是，到了每年赏花灯的时侯总会看到大批的穷酸文人前来问津，希望能够借着自己肚子里的三分墨水来混个饱餐一顿。
店小二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伸手一指，“现在那儿坐会儿吧，等会儿对联大会就开始了，你若是能够全部猜中我们店家就会请你大吃一顿！”
白衣文士对着小二一拱手，道了声谢，寻了个位子自己坐下。
达罕捅捅正大口喝茶的叶舒眉问：“什么是对对联？”
叶舒眉白了他一眼，“就是别人出上句，你对下句呗！这都不懂，达罕哥哥真是笨！”
达罕齐国语本就说得不好，刚才耳朵里一骨碌地钻进一串菜名，他早就被叶舒眉给弄得头昏脑胀，现下又被她当头就骂了一句“达罕哥哥真是笨”，于是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的了，索性不再说话，免得又被她嘲笑一番。
好在这时店小二陆续把叶舒眉点的菜给断了上来。叶舒眉扫了店小二一眼，道：“这么快？”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那是当然，我再怎么着也不能把公子您给饿着啊！”说罢也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叶舒眉布好了菜，一哈腰道：“菜这就给公子哥您上齐了，公子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就尽管交代，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这边厢叶舒眉还没说什么呢，便听得那边的白衣文士冷哼一声，道：“谄媚！”
叶舒眉瞪了店小二一眼道：“听到没，人家说你谄媚呢！还不快给我滚下楼去，免得碍了本少爷的眼！”
店小二听得叶舒眉这么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撇撇嘴转身走了，经过白衣文士坐着的地方时还不屑地说了声，“不就是个吃白食的吗，神气什么？”
那白衣文士听得小二此言，脸色一青，刚想上前抓住店小二让他给自己赔礼道歉，却听得“当”地一声，有人在楼下喊道：“对联大会开始咯！”接着便有一众人等拥着一个身材臃肿，满口金牙的大胖子走上楼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清风阁的当家——金大牙。
金大牙清清嗓子，道：“欢迎各位莅临清风阁，这可真是金某人的荣幸啊！”他说完这句话，扫了大堂一眼，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小跟班外没有人为他鼓掌，知道大家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听他说话，于是尴尬一笑道：“废话不多说，上题！”
他伸手一挥，一旁的小二就拿上来一叠红纸。
“任何人，只要能够对中五道我出的对联就可以免费在清风阁享用大餐一顿！相反的，如果没有完全对中，对不起了，点了菜的请给双倍的菜钱，没点菜的就请拱手离开！”
金大牙说着伸手拿起一张红纸道：“听好了，第一道，上联是，火树光腾城不夜，有哪位文人雅士上前试试啊？”
金大牙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旁的白衣文士接口道：“银花夜吐景长春。”
金大牙低头一看手中的红字，哎呀一声道：“这位先生真是好文采啊！一答就中，一答就中！”说着大金牙又拿起一张红纸，“及时大放光明夜。”
“与物同游浩荡天。”
“三千世界笙歌里。”金大牙又出题。
“十二都城锦绣中。”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索开。”
“风清月朗。”
“灯彩星辉。”
那白衣文士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就答出了金大牙出的五道对联，围观的众人见了是一阵叫好。
金大牙也乐呵呵地说道：“先生好文采，金某佩服，佩服啊！”说罢倒也不含糊，马上吩咐立在一旁的小二，“快给先生上桌好酒好菜！”
等小二给那白衣文士布上了一桌菜后，金大牙哈哈一笑，伸手摸了张红纸，正要继续出题却忽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哎呀”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听见那坐在窗边的小公子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自己摸了一遍，“惨了惨了，吃完了东西却发现没有带钱，这可怎么办啊？”
说话这人正是叶舒眉，此时她正皱着眉头，兀自懊恼。
金大牙走上前到：“这位小公子，没带钱也没关系，只要你把你发上所插的玉簪子压给我你就可以回家啦。”
叶舒眉闻言慌忙伸手护住发上的簪子，“那可不行，这是我家家传之宝，可不能随便给人的！”叶舒眉又道：“不如这样吧，你不是说对中你出的对联就可以免费吃饭吗？要不我对对联得了！”
金大牙看了一眼眼前那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叶舒眉，眯起眼睛哈哈笑着说：“小朋友，你才多大，就能对出我的对联来了？”
叶舒眉双手叉腰，“古人有云，年少志高，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金大牙胡子一抖，弯下腰对着叶舒眉道：“小朋友，你要知道对不出对联可是要给双倍的菜钱的，你说如果你要是对不出了那你拿什么赔我菜钱啊？”
“废话少说，就拿这个！”叶舒眉指指发上插着的玉簪子。
金大牙一拍大腿，道：“好，就赌这个！”说着摊开红纸，道：“青阳调玉烛。”
叶舒眉歪头微微一想，笑道：“这个简单，不就是华月送清歌吗！”
金大牙哼地一声道，“算你肚子里有些墨水。”接着又展开第二道红纸，“天上冰轮满。”
“人间玉漏迟。”叶舒眉将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回答。
金大牙脸色一凝，道：“算你小子运气好，接下来就不会这么容易了！三五星桥连月阙。”
“万千灯火彻天衢。”
“九华灯炬云中挂。”
“五彩鳌山海上移。”
叶舒眉一口气对中了四道对联，围观的众人皆露出惊叹之色，直赞叶舒眉是个神童。
金大牙听得众人这样称赞叶舒眉一张胖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先别得意，还有一道没对呢，对得出来你就拍拍屁股走人，对不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留下你头上的簪子抵饭钱。”
叶舒眉把头一仰，道：“谁怕谁呀！你还是快些出题吧，本少爷我还等着去看花灯呢！”
金大牙一咬牙又展开一道红纸，“灯同月色连天照。”
“这个吗……好像有些难度啊！”叶舒眉皱着眉头，脸上挂起一副怎么办我想不出来的表情。
“怎么样？不知道了吧？”金大牙闻言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蹲下身去，“我看你还是把簪子给我吧！”说着便伸手去摘叶舒眉的簪子。
“谁说我对不出来的？”叶舒眉大喊一声，伸手就给了金大牙一个响亮的巴掌。“不就是花怯春寒傍月开吗，小爷我不过是想想，你急个什么？”
金大牙被叶舒眉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子，一张老脸是气得直发颤，脸上的颜色也变了数变。“你，你，你……找打！”金大牙熊掌一挥就要打上叶舒眉的脸，可就在此时他眼角一闪，竟然看见叶舒眉的那只君山玉簪上刻了两个小小的字——烁桦！金大牙手一哆嗦，立马转了个方向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腿上，“哎呀！公子真是好文采啊！”
叶舒眉道：“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啊？晚了！”
金大牙抹着脸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公子还有何指教啊？”
叶舒眉把手一伸道：“由于你怀疑了本公子的才华，让本公子十分的不高兴。这不正好，本公子没带银子出来，金老板你不如给我点钱，让公子我也好租条花船，赏赏花灯呀！”
“好说啊！”金大牙从地上一跳而起，“给公子拿银子去！”店小二立即谄媚地笑着奉上一大锭银子。
叶舒眉接过银子往袖子里一塞，转身拉着达罕走出清风阁。
叶舒眉的身后，一名刚来京畿不久的店小二轻声问金大牙，“老板，您怎么非但不给那小子一点教训，反而拱手送上一大锭银子啊？”
金大牙伸手打了那小二一巴掌，“教训她，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敢教训她？”
挨了一巴掌的店小二捂着脸满脸委屈地摇摇头，“不知道。”
“她是当朝宰相王允大人的孙女，镇国将军的女儿，大齐天子最喜欢的烁桦郡主！教训她，我还要不要命了我？”
“烁桦郡主？”店小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个公子吗，怎么又成郡主了……”
金大牙伸腿踹了那小二一脚，“我怎么请了你这么个不机灵的人做店小二呢？郡主那是女扮男装，女扮男装知道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叶舒眉揉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达罕哥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金大牙那憋屈的样子？今天他遇着我也算是他倒了八百辈子的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达罕虽然觉得叶舒眉做得不对，想好好教育她一下，让她知道以后不能随便仗着身份横行无阻，可当他看到叶舒眉的笑脸的时侯却又觉得叶舒眉这样做倒也是随性可爱得很，于是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那么难的对联都让你给对了出来。”
叶舒眉闻言笑得更加厉害了，“我哪里厉害了，是我的师傅厉害！”
“你的师傅？”
“是啊！他叫谢雨安，听说在江湖中名气可不小，但我却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厉害。”
“这么说你师傅一定很会对对联了？”
“那到不是。”叶舒眉双手抱胸，“他跟我说他十年还住在京畿的时侯金大牙就已经弄了个对对联免费吃饭的东西。那时他口袋里没什么银子可却偏偏喜欢吃些好吃的，于是啊就仗着自己有三分文采，隔三差五地去找大金牙对对联。对着对着他就发现这大金牙的水平实在有限，来来去去的都是那么几个词，于是他特地回家撰写了一份清风阁对联大全。上个月他听说我也想去吃顿白食于是就让我把那份大全给背下来，说我是稳赢不输，今天一试，果然如此！”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原来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达罕说着眼里充满了笑意。
“哼，用我爹爹的话说这就叫做不打无准备之仗……唉，花船来了，快走快走！”
原来两人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清雨河边，叶舒眉伸手拦住一艘精致小巧的花船，掏出大金牙给的那锭银子，“船家，我们包下这船了！”
撑船的是个与达罕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摇摇手道：“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银子的。我只收十五个铜板就可以了。”
“给你你就拿着！”叶舒眉抓住那男孩子的手将那锭银子塞到他的手里。“你娘不是病了吗，这锭银子刚好够给你娘看病的，你就收下吧！”
那男孩脸一红，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便不再推辞收下了银子。
达罕好奇地看着叶舒眉问：“你怎么知道他母亲病了？”
叶舒眉嫣然一笑，“我成天在大街小巷里混，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达罕诧异，“你不是郡主吗，怎么能够天天在外面乱跑。我听部里的大萨满说你们齐国的女孩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怎么这样特别，难道不怕你爹训你吗？”
叶舒眉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那撑船的男孩喊了一声，“坐好了，要开船了！”叶舒眉便拉着达罕在船头坐下，撅着嘴道：“我爹他才不会训我呢，他根本就不管我。”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爹很凶吗？”
“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凶点，可他从来都没有大声对我说过一句话，或者可以这样说，他根本就不想跟我说话。”
“怎么会这样？”达罕有些不解，在他的心中没有父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就是这样……我听家里的下人说我父亲根本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母亲。我母亲生我的时侯难产而他却不在母亲身边，带兵出去打仗了。我母亲生下我后就死了，现在的娘是母亲以前的陪嫁丫环。她抱着刚刚出生的我去见父亲，可父亲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是个男孩子？”叶舒眉说着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我从小就知道父亲不喜欢我，于是一直很努力地读书，写字，每样事情都要求自己要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父亲认同我，喜欢我，可是父亲还是对我不闻不问的。我就想，说不定有一天我闯祸了，父亲就会注意到我呢？于是我一天到晚地跑出去做坏事，砸了这个的摊子，抢了那个的银子……可是父亲还是没有管我，哪怕是惩罚也没有。但是他却会因此惩罚我家的下人，害得我的贴身侍女盈水和绯红的身上一年到头都有伤……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叶舒眉眼里含着泪水，抬头问达罕。
“……”达罕一时到沉默了，他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女孩。
“达罕哥哥，其实上次在永州城的庙里我怕得要死，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害得盈水和绯红很惨了，再也不能够让她们为我受苦为我受罚了，所以我才跑出来挡在她们前面，我并不是个很勇敢的人。另外，我当时还有个想法，我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了，我的父亲会不会为我伤心，为我去报仇呢？”
“我……我不知道……”达罕确实没有办法回答叶舒眉的问题，他一向以为眼前的女孩应该是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的。她快乐的时侯应该如同草原上的小马驹一般在蓝天的怀抱中自由奔跑，她笑起来的时侯则像是春天山谷中盛开的白色野菊花般纯真……她应该有多种多样的表情可就是不应该有现在的这般泪流满面，悲伤失望。“你别哭了……我……”达罕终究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他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珠……
“哼，都是你让我说起这些伤心的事，看，好好的一个晚上就这样给你搞砸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叶舒眉哭过之后忽然发觉那堵在自己心中的一口闷气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她现在满心欢喜只想多听听达罕说话。
“那你想让我赔你什么？”
“不如……不如你就说说你的故事给我听吧！”叶舒眉摇着达罕的手说。
“好吧，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陪你玩了一个晚上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叶舒眉眨眨眼睛笑了，“我叫叶舒眉。”叶舒眉说着拉过达罕的手伸出自己细白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达罕手心中写着自己的名字。
“记住了吗？”叶舒眉问达罕。
达罕摇摇头，“你写得太快，我哪里记得住？”
叶舒眉扁嘴道：“你呀就是笨，我看你还是叫我小酥儿吧，我现在的娘就喜欢这样叫我。她说因为我喜欢吃酥皮点心，所以叫小酥儿就是再好不过的啦！”说着叶舒眉又在达罕的手心里连续将小酥儿这三个字写了好多遍，生怕达罕会忘记。“这次总该记住了吧？”叶舒眉仍旧不放心地问。
“记住了。”达罕回答。其实在叶舒眉第一次在达罕手中写下叶舒眉这三个字的时侯达罕就已牢牢记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总是想要努力记住关于叶舒眉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泪，她的伤心和快乐。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啊。他更加害怕让叶舒眉看出自己的这点想法，于是只好骗叶舒眉说他记不住。
“一定要记住啊，不然明天我不找你玩！”叶舒眉象征威胁地举起拳头，却发现达罕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怎么了，你生气啦？”叶舒眉摇摇达罕的胳膊问。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我，我明天便要启程回去了……”达罕越说声音越小。“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怎么会这样？”叶舒眉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掩饰不住的失望，“我们才刚刚认识呀！”
“等等，我有一个好办法！”达罕忽然眼睛一亮，掏出一个木制小哨子，放在嘴边吹响。不一会儿天际边传来两声鸣叫，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两个白点，两只小雪枭从天而降，停在达罕的手臂之上。
“你看这个！”达罕兴奋地拉着叶舒眉去看那两只身量还小的雪枭。“这是我的扎拉叔叔送给我的雪枭。草原上的老人们都说雪枭有灵性，而这对一同出生，一同成长的雪枭就更是如此了。扎拉叔叔说不管其中的一只身在何方另外一只都能寻着气味找到它的同伴。”
“这么厉害？”叶舒眉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心思立即就被那两只雪枭给吸引了过去。
“给，这只送你！”达罕抓起其中一只雪枭放在叶舒眉手里，“这样一来就算我回到了草原你也可以写信给我，如此我们不就能知道彼此在干些什么了吗？”
叶舒眉闻言眼睛一下雪亮了起来，拍着手说：“是啦，是啦！我以后就能写信给你，把我不开心的事情说给你听了！”
达罕又塞给叶舒眉一个小哨子，对她解释道：“你写好了信后就把踢交给雪枭，再吹响这个哨子它自然就会把信给我送来了。”
叶舒眉欢天喜地地接过哨子，小心翼翼地藏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宝贵的哨子给弄不见了。
“开始放水灯了！”在另一头撑船的少年忽然转身冲叶舒眉和达罕喊道。
叶舒眉站起身，看见清雨河上流陆陆续续飘来一盏一盏的水灯，有船形的，有做成大老虎的，有绘着仙女下凡图案的，也有用彩布扎成的……水灯一盏盏在他们身旁流过，星星点点，宛若天上的银河落入了凡间。
“哎呀，忘记买水灯了！”叶舒眉有些懊恼，“听说放水灯时许的愿望是最最准的啦，这下可怎么是好？”
“这位小姐，我，我这里恰好有些水灯，不如送你一盏吧！”撑船的少年从船舱里拿出一盏水灯递了过来。
叶舒眉顺手接过，只看了一眼脸蛋就红了个透底。“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能送这样的水灯给我？”
达罕凑过头来看，却发现那水灯甚是漂亮，两朵莲花紧紧地并在一起却是一盏并蒂莲花灯。
“我，我……通常来坐船的都是些正在谈情说爱中的男女，所以我就备下了这灯，你要不喜欢就算了……”少年说着就要拿回那盏并蒂莲花灯。
“哎，你难道不知道吗？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叶舒眉见少年伸手过来，连忙避开，“我就点这盏灯了……”叶舒眉说着擦亮灯芯，将莲花灯放入水中，拉着达罕一起许下了愿望……
水灯顺水漂流，漆黑的河面被盏盏灯火照得通明；岸边树下，一对对年轻男女言笑晏晏；繁华街上，一盏盏花灯被次第点亮，将整个京畿照得如同白昼。更远些的地方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咚咚的鼓声和着人们的欢笑声遥遥传来。今宵当真不愧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月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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