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房子会说话》君逸书

24、第 24 章

　　周晓晓确实不知道，在她和杨师姐来之前，这一圈围着管音格的人，早就自己试过生火烧柴了——对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能光明正大玩火的时机可算是不多！
　　第一个人抽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木条，擦着打火机燃着小火苗就去烧木条，可打火机都燃得烫手了，木条也只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花，等这哥们要小心翼翼地将木条往灶里送时，火花早就熄灭了，只剩下青烟袅袅，被众人嘲讽为“拿着木条来上香”。
　　第二个哥们吸取了上一个人的经验教训，从兜里摸出几团不知道之前用来干啥的卫生纸，用打火机点燃了就扔进灶台，但他完全不知道灶台里柴火的多少还有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关系到比如含氧量、风流等种种复杂的计算公式，于是这哥们也理所应当地失败了，唯一比之前那个胜利的是，之前那个只让一根木条冒烟了，这哥们至少让一灶台的柴火冒烟了，然后把厨房里没事干看热闹的人全部呛了个鼻涕眼泪满天飞。
　　管音格就是在这个鸡飞狗跳的时候进来的，他一身时髦衣服，逆着光，像个英雄那样走来，将灶台内冒烟的柴火全部用一旁的铁长钳子夹出，去外面刚刚被灌满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将烟扑灭了，又将剩余的水倒进了锅里，用灶台旁那个竹片扎成一捆的东西涮了涮锅灰水，又倒进了外面的院子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木有，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瞬间征服了院子里的师弟们，也让所有人产生了和王师兄雷同的联想：这莫不是个拆二代？在短短的十年成长生涯中，在城市化进程的光辉照耀之下，从踩着砖头亲自烧柴火做饭养弟弟妹妹的乡下孩子，到用着蜂窝煤和电给自己做饭的城乡结合部少年，到家里停着三辆兰博基尼的人模狗样小白脸，这跌宕起伏的奋斗历程，都浓缩在重若千钧的“拆迁”二字中了。
　　在拆迁二字光芒之下，院内众人无不俯首帖耳。
　　管音格是不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他等着锅内的水烧开了，看看天时也到了吃饭的时候，算算时间，等王师兄找老乡买了米面回来也来不及了，就转头问旁边的平头师弟：
　　“有方便面吗？”
　　“有，有，”平头师弟不迭地点头，眼带敬仰地看着这个拆迁不忘本还有一副好皮囊并不是杀马特的人生赢家师姐夫，咽下“他家是不是有一栋楼”的猜测，恭恭敬敬地问道：
　　“您这是要几袋方便面啊？”
　　“这么多人，得不少，”管音格点点厨房内的人数，又看了看锅的大小和热水的量，微微蹙了蹙眉，不确定地说：
　　“先来个五六包。”
　　两个平头本科男生立即回屋搬当初带来的那箱方便面了。
　　等着将面下进热水，管音格才看到被堵在厨房门口的周晓晓和杨师姐，顿时，他柔和了眉眼，有些开心地说：
　　“晓晓，你来了。”
　　又有些委屈：
　　“今天中午不方便，只能吃泡面了，你放心，晓晓，就这一顿，接下来我绝对不会让你吃泡面了。”
　　像是摩西红海一样，管音格话音刚落，平头短发本科师弟们立刻给“大佬背后的女人”让出了一条路，让她能够顺顺溜溜地到管音格身前。
　　周晓晓被众人这诡异的目光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不用跟这些异性接触挤碰是很开心啦，可是……
　　“这是怎么了？”
　　杨师姐打量了下管音格通身的气质和服装，又打量了下他那绝对是熟谙灶台才能有的动作，也产生了类似的猜测，于是，她也忍不住用“你这个人生赢家”的眼光看了周晓晓两眼，更加幽幽地回答：
　　“你不懂，他们这是雌伏在资本的力量下了。”
　　周晓晓：……这个师姐是越发高深莫测了。

　　于是，等着和沈教授汇合的王师兄领着村长和米蛋菜肉还有调料罐回到院子里时，就看到管音格在灶台前捞泡面，院子里一半的人已经抱着饭盒开吃了，另一半的人还在排队等待。
　　吃的人热泪盈眶，等的人跃跃欲试。
　　沈教授常常往这些穷乡僻壤跑，生活的重心却又在繁华的大城市，这两厢的差距和见识的不同反而让她身上具有一种女教授少见的韧性和旷达气质，使得她在一众喜欢为难女学生的女教授脱颖而出，口碑殊为不错，这也是周晓晓不太抵抗来这里做项目的主要原因。
　　她肤色偏棕，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转头对着跟来的村长和老乡解释了两句：
　　“您瞧，都是年轻人，经不得饿，您这些食物可算是救了这帮兔崽子的胃了。”
　　又对着满院子的吃方便面吃的不亦乐乎的人笑骂：
　　“早知道你们喜欢吃泡面，我就多带几箱了，保管让你们从X师傅吃到一坛酸菜，牌子都不带重样的，还省得我去麻烦老乡了。”
　　村长倒是过来客套了两句“是我们饿着娃娃们了”，不过，正抱着不锈钢饭缸吸溜面条的杨师姐就没这么给他们留面子了，她也知道沈教授的性子，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咽下口中的面条，也跟着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老板，好吃的不是面条，好吃的是仪式感啊。”
　　沈教授有些诧异：“什么仪式感？”
　　杨师姐又叉起一叉子面条，卷吧卷吧转成一团，这才不慌不忙地送进嘴里，再嚼吧嚼吧吞进肚里，这么会儿功夫，村长已经安排着村民将食物送进院子了，眼看着村长是听不见这边的交谈了，杨师姐才开口：
　　“老板，刘老板那边的周师妹带了男朋友来。”
　　沈教授有些惊讶，她自家人知自家事，去国外的调研项目倒是香饽饽，谁都想趁公费旅游，这种到穷乡僻壤的调研项目，却往往只能在自己带的学生和本科生里抓人了，更别说带家属了。
　　不过嘛，年轻人，谁知道他们会为了爱情做什么傻事呢？
　　沈教授见多识广，倒也不以为怪，反而和杨师姐开起了玩笑：
　　“怎么，怕人家多带一个男朋友，把你的穷老板吃垮了？”
　　“您哪儿穷了？”杨师姐翻了个白眼，“不过，对比周师妹的男朋友，估计咱们都是穷人。”
　　杨师姐给沈教授说了大伙儿的猜测，又喜滋滋地吸了口面条：
　　“老板啊，现在你明白大家为什么吃的香了吧？”
　　“‘家里有一栋楼的亿万富翁’用灶台煮的方便面啊，那些什么手磨猫屎咖啡啊、做超声波的鱼子酱啊，跟这个方便面比起来，在仪式感这一项，简直弱爆了。”
　　沈教授眼睛一转，笑了。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小周的男朋友会用灶台做饭是吧？这不是正好吗？我们不好为了一个人多跟老刘要经费，他就专门负责做饭，把饭钱抵了。”
　　在杨师姐难以置信的眼光中，沈教授施施然地说道：
　　“小杨啊，这些都是你猜测的。小周承认了吗？小周的男朋友承认了吗？没有，我们就当作一个正常的奔赴爱情的年轻人来用嘛，何必自寻烦恼？”
　　说完，沈教授也不理目瞪口呆的杨师姐，径自地排到了方便面队伍的最后，戏谑了一句：“我也尝尝非常具有仪式感的方便面。”
　　独留下杨师姐一个人，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喃喃自语：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周晓晓是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故事的，这段时间的胃口完全被管音格养刁了，即使周围的人不知为何吃得兴高采烈，她也只勉强吃了两口，算是填了填肚子。
　　她现在只对一件事感兴趣，沈教授来了，刚才村长也来了，可见是和村民谈妥了，那么，这个项目总算可以开始正式开始了吧？
　　虽然只是短短地收拾了下行李，周晓晓也惯性地掏出手机，用上面的APP测量了下室内外的温度差距，这结果是大为令人惊讶的：周晓晓一直知道水泥混凝土的导热性是相当好的，这才让现代都市的房子冬天冷的像冰窟窿夏天热的像蒸笼，为了降低水泥混凝土的导热性，建筑材料方面的研究者一直在进行着努力，比如泡沫水泥就是一个较为成功的尝试。
　　但是这个土房子？
　　带着一种城里人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心态，周晓晓是下意识瞧不起夯土房子的——不然你为什么会被淘汰呢？
　　但在对比了和城里的室内外温度差距之后，虽然因为测量工具的原因，这个数据肯定不算精准，但也可以体现部分的夯土建筑的特征了。
　　周晓晓有些怔愣地瞧着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房子，内心是几行带着巨大感叹号的字符在刷屏：
　　莫非这黄土居然是冬暖夏凉的建筑材料！！
　　周晓晓突然觉得，她对这个研究项目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