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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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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晓他们这队人,分到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条河,在这个夏天的尾巴,正值汛期,昏黄的河水翻滚着,裹挟着岸边的泥土朝下而去,它们将汇入黄河,再通过黄河流向大海。
周晓晓看着翻腾不息的河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河上只有一条简陋的木桥,看起来摇摇欲坠,实际上,听村民讲,一到汛期,也确实很容易被河水淹没冲毁,为此,沈教授提醒过大家,如果要过河,宁愿多走一公里多从旁边的路绕过,也不要过桥,因为就在研究队伍来的前不久,一个妈妈和她的孩子被突然上涨的河水冲走。
当地村民的房子,反而大部分是传统砖木结构坡屋顶民居,而非夯土房子,在他们的传统认知里,只有村里面最穷的人才会住土房子。这也是沈教授能轻轻松松取得带小院的土房子的居住权的原因。
因为是为当地村民修建的小学,所以,周晓晓他们的实际工作中还有统计孩子数量以及男女比例这一项——当然,从当地民政部门手里也能拿到这些数据,但多找个借口和村民聊聊天还是挺有必要的。
周晓晓敲开第一户村民的房子,在门开的那刻抑制不住地往后退了退,一张大婶的脸出现在眼前,周晓晓下意识地扬起甜美的笑容:“婶子,你好,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来修小学的大学生!来修房子的!”大婶特别热情地一把握住了周晓晓的手,另一只手还冲着她身后的人拼命招,“来来,都进屋!进屋坐。”
周晓晓一脸懵逼地被拉进有些昏暗的屋内,一个大着肚子扶着腰的稍微年轻些的女人坐在屋内的土炕上,有些害羞冲着所有人笑了笑,一个穿着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从另一个门里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饼子啃着,既好奇又怯生生地打量着周晓晓他们。
屋内没有凳子,那张炕目测应该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屋内的空间也不大,于是大伙只好紧紧挨挨地站成一团,周晓晓向一旁踱了两步,假装无意地避开了几个男生的碰触,大婶还在一旁自顾自地热情介绍:“那是我儿媳妇,那个小的是我孙女,我听说了,你们来修小学的,等我孙子出生了,就刚好能用上……”
等听到大婶要请他们吃饭时,目测这家人经济并不宽裕的周晓晓,当机立断问完几个问题后就决意告辞。
出门之后,一个师弟有些埋怨地问周晓晓:“周师姐,咱们不是还要问这个夯土房子的导热性吗?”
“他们不一定听得懂。”周晓晓摇摇头,“如果需要实际数据,从我们居住的屋子测量也是一样的,毕竟测量是需要用仪器的,婶子儿媳妇怀着孕,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习俗和避忌,现在他们看起来很热情,等我们要真的测量,那可就不一定了。”
即使在乡下,农村也大多是聚居的,只是密度没有城市的高楼那么可怕而已,所以,很快,周晓晓他们就把这一片的村民全部初步询问了一遍,当然,也得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回复,比如,冬天如果不烧土炕,这里的人是过不了冬的,但老一辈人还有印象,在他们小的时候,还住在土房子里,冬天不烧炕也能挺一挺。
当然,人的感知是受很多外界因素影响的,也不能排除是因为温室效应导致极端天气过多冬天更冷的原因,甚至不能排除因为生活质量的提高,这里的人更不抗冻的因素。但这毕竟提供了一个因素,至少,后续做热力学分析的时候,对比因素里可以加上砖头和土。
离着吃饭还有段时间,第一天调研的工作量并不大,大家还在兴奋期,虽然在大众的眼光中做饭的是个有亿万身价的富二代,但也没有必要这么急切地回去。
“要不要沿着河边走一走?”周晓晓遥遥地指着对岸,“因为隔着一条河,反而对对岸的大局看的更清晰,你们觉得,那块地,适不适合用来盖小学?”
地处高原,村子周边的地形当然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土地,较为低的平坦地势从小河向两边一路蔓延,然后随着被开垦的田垄层层升高,一直升到平缓的山头。周晓晓指的位置,就是河对岸往里延伸一部分距离的位置,连成一片较为平缓的坡地。
“靠近河的这侧比较平,整整地之后可以用来作操场,”周晓晓大致比划了一下。
身边的同学们先是静默了一下,然后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那里会不会有洪水隐患,毕竟是河边。”
“我们去查一下当地水文情况就好了,可以退开安全距离,毕竟离河边还有那么远。”
“这块地上面还有部分田地吧?产权和用地性质要怎么变更?”
“田地可以折价吧?有些地是村里的公共用地,小学也是给村里用的,其实按照性质也是村里的公共用地,我们这个不是商业用途,不存在太大矛盾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等等其他人的反馈意见,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类似的缓坡或者平地,毕竟和村里的大致位置比起来,这里还是有些偏了。”
想到这里,大伙达成了比较一致的意见,决定先回去,听听别的小组的汇报再说,毕竟奔劳一上午,大伙儿也都饿了,也该到午饭点了。
回到了暂住的土屋,周晓晓稍稍收拾了一下调研用的画板、笔等用具,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探头一看,却是杨师姐那队人回来了。
杨师姐在师弟师妹们面前是没有什么长辈包袱的,她急冲冲进了屋子,把速写板往床单上一扔——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也确实没别的地方放东西了,就问周晓晓:
“开饭了吗?”
“没有,还要等会。”
杨师姐揉了揉肚子,在屋子里绕了两圈,觉得等待实在心焦,还是丢下一句“我去厨房看看”,就窜出了门。
周晓晓倒是不急不忙地坐在床上,双腿曲起,速写板放在腿上变成一张简易的桌子,把收集到的数据标注在速写稿上,被手指蹭擦到而模糊的线稿临时用针管笔描绘一遍让线条更清晰,正忙着,杨师姐又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边跑边大叫:
“不行了不行了,周师妹,你家小男友做饭太香了,在厨房等着更煎熬。”
“中午吃什么啊?”周晓晓顺口接了句。
“农家大锅菜,优点是原滋原味没农药,而且是用柴火烧的,煮饭的人身家高……”杨师姐顿了顿,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看看周晓晓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是加了一句。
“周师妹。”
“?”
“你男朋友是不是没带什么旧衣服?”
“?”
“你看你昨天还穿得长裙飘飘,今天呢?小周,今天你不也穿着旧长裤和T恤吗?咱们搞这行的都清楚,画图啊调研啊做模型啊,动不动就会蹭一袖管的灰或者胶水,所以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服’,就是便宜耐用又方便的旧衣服什么的。”
“你男朋友还在灶台忙活,可我看他,还是穿的昨天那身挺有设计感的衣服的,不便宜吧?虽然你男朋友不缺钱,也不要随便糟蹋东西啊,染上油烟,白衬衣基本洗不干净,就毁了,要是没带这种衣服,你好歹去帮他找老乡借个围裙。”
周晓晓的手顿住了。
管音格是无法穿上任何真实衣物的,这是他身份的最大破绽,别说是围裙了,他甚至连只手套都套不上去。周晓晓为了混淆这一点,特地去淘宝上看着款式有点类似的衣服裤子,一口子买了七八件,全部扔进了管音格的那箱行李,硬生生把管音格打造成了乔布斯的模仿者人设。
再考虑到出门在外条件差,男生嘛,稻草不够厚被子有点霉味,和衣而眠很正常,混在一帮糙汉子里,基本就能应付过去了。
但是周晓晓忽略了,这帮糙汉子不是一帮普通的糙汉子,而是一帮学设计的糙汉子。考虑到服装设计和化妆师里比例极高的gay群体,就知道建筑设计里也潜藏了不少,即使不是gay,每天搞设计,跟配色和大众美感、个人审美打交道,这帮男生对服装搭配的敏感度可比实验狗高多了。
再加上管音格的气质长相确实突出,周晓晓的设计水平最近又有了明显的进步,好歹衣服不会把管音格衬的村了,他身上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感就越发重了,和一般精英的那种禁欲感不一样,管音格身上就透不出一丝半点的谷欠感,如果他不是以周晓晓的男朋友身份来的,大伙肯定以为这是性冷淡人士。
拆二代的官方认定身份,更是让人对管音格的情感越发复杂了:大学生还没那么复杂世故,能客观认识到金钱的力量有多大,他们慕强的本能,更多地放在了对个人能力的崇拜上,比如把周晓晓的履历成绩拿出来,这帮学生不说能不能心服口服,至少愿意表面服个软。
可管音格,除了个小白脸的面皮,以及拆二代的身份,还有什么?到目前为止,周师姐可是对管音格的学校来历讳莫如深,不由自主地,这帮子师弟们就认为管音格肯定就是花钱买了个三本学历,然后再准备花钱读好学校的研究生——这也是各种二代们的官方套路了,毕竟高考实在不好做手脚,研究生考试就不一样了。
作为名校的学生,在管音格亿万富翁的光环褪去后,自觉发现了真相的各位师弟们,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心理站位高点:我们读名校,靠的是自己;你一个拆二代,靠的不过是运气和祖国改革开放发展带来的红利!再加上管音格脾气温和,为人好说话,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嫉妒和鄙夷混杂在一起,还不能很好隐藏脾性的大学生们,忍不住就想刺管音格两句。
杨师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两三句酸话。
“天天穿着人模狗样做饭,这是怕周师姐看不上他的脑子跑了?”
“有钱人会稀罕几件衣服?你以为是我们这些穷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