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房子会说话》君逸书

31、第 31 章

　　周晓晓拖着管音格，就想往大慈寺里走。
　　管音格却没有依从周晓晓的意思，他站在大慈寺门口，手掌一寸一寸从砖墙上抚过，最后，轻轻拉住敞开大门上铜质的环扣，“笃”“笃”“笃”三声，他扣响了门环。
　　周晓晓被惊了一跳，随即一把拉住管音格的手后退几步，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准备一有人注意到就假装游客。
　　不对啊，我们本来不就是游客吗？
　　周晓晓深吸一口气，因为是带着管音格过来搞灵异活动的，她十分心虚，特别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力求低调低调再低调，结果管音格居然手贱去敲门，这不是告诉寺庙的人有人大晚上蹲守门口不进去喝茶吗？
　　在寺庙这种专职封建迷信活动的地方搞灵异活动，周晓晓十分心虚，颇有一种师太不愿见秃驴的同理心，这也让她非常疑神疑鬼，行为鬼鬼祟祟。
　　管音格倒是一如既往地大大方方，甚至还有闲心拍拍周晓晓的脑袋示意她安心：“没事的，他们听不到，这是我和大慈寺约好的打招呼方式。”
　　打招呼方式？不是唤醒方式么？周晓晓腹诽一句。
　　下一刻，她就看到身边的管音格化作粒子，逐步消解分散在黑夜中。
　　夜风凉凉，周晓晓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寂寥的寺庙门口，突然打了个寒噤。

　　管音格见到大慈寺的时候，大慈寺似乎才从一场熏熏然的梦境中醒来，眼帘半阖，还带着一丝朦胧的雾气，挥毫泼墨的唐人印象在他身周具现又迅速消褪，大慈寺揉揉眼睛，懵懵懂懂、一字一顿地问管音格：
　　“多少，年？”
　　“那个，人类，死了？”
　　“你，要回家，所以看我？”
　　这次轮到管音格无语了。
　　听说过“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可没听说过“洞中方一月，以为市上已千年”的。
　　可不能让大慈寺再这么睡下去了！
　　管音格一把攥住大慈寺。
　　“大慈寺，你想看祭典吗？”
　　一直以来有气无力的大慈寺眼睛突然亮了，“最近附近有集会集市要举办吗？”
　　管音格有些尴尬地垂头，随即振作精神：“最近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最近，晓晓他们在参加一个竞赛……”

　　周晓晓在外面度日如年，等得十分焦虑。
　　其实直接对当前的方案进行细化，也是个可行的选择，以她过去的自信，她本来不该如此患得患失的，可如果这个项目能够真的落地，她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正式设计团队的一员的话，这对她的未来真的太有利了！
　　以她和老刘的关系，她有很大把握说服老刘，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就直接在ST事务所实习，部分论文和纸面资料直接在外地发送给老刘，平白给自己挣出一年时间来！
　　多出这样一年，不仅仅关系到收入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在设计行业最红火的时候，她能多渠道参与各种项目，让客户和市场接受她，甚至，一毕业就成为一个小组的负责人，直接负责整个方案对接，把握住整个设计风格和走向，如果还能接几个不错的案子，做出精品，她也许根本不用浪费几年时间去设计院“偷客户”“偷资源”，直直接接地在ST事务所打响名气，开办自己的事务所都是有可能的。
　　任何帝国的崩溃都是以极度的繁荣作为先兆的。
　　潮水褪去，能活下来的，要么是走低廉快捷的设计路线，通过无限压榨年轻人的精力来存活，要么是走高端精品的设计路线，牢牢地掌握着一批优质大客户及其他们的朋友圈子，生意里的设计也带着一丝诗意。
　　周晓晓要做后者。
　　她其实根本没想过会被大慈寺拒绝的可能。
　　无论对管音格软硬兼施，她都一定要让大慈寺看看自己的设计。
　　无人惊动，可大门上的铜质手环却突然自己轻轻摇晃，再次发出了“叩”“叩”“叩”的声音，旋即，管音格再次出现在周晓晓面前。
　　周晓晓张了张嘴，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地想问些什么。
　　管音格却一把握住了周晓晓的肩膀。
　　他的语气少有的带了丝急切。
　　“晓晓，快！”
　　“我记得你的电脑里有大慈寺的CAD文件对吧？”
　　“打开它，对准大慈寺的门口！”
　　“可是，那只是个平面图，很简略的，”周晓晓一边放下背包抽出电脑，一边难得有些不自信地嘟囔，“会不会对大慈寺先生显得有些不尊敬？”
　　大慈寺的那扇红色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半扇，露出了院中一角情形。
　　一个餍足的中年人品完最后一口茶，就着摆龙门阵留下的愉悦心情，准备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却突然发现，门口，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正双手托举着电脑，将屏幕正对着门口，俨然一副西游记里托着宝物收妖的诡异造型。
　　中年人想起寺庙里延绵不绝的一些传说故事，不禁有些害怕，可一阵清风拂过，再看过去，门口的小姑娘和她托举的电脑，都像是跟随着那阵清风，已经无处寻踪了。

　　周晓晓正处在一个奇妙的“领域”里。
　　房子是什么？
　　本质上，就是空间。
　　操纵空间，是观音阁、大慈寺这样成精了房子的本能，只要处于他们的空间里，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能把人拉近自己的“领域”。
　　至于管音格，在他选择脱离观音阁的那一刻，他就丢掉了自己的本土优势，关闭了
　　“难不成是叠加在这个维度空间上的另一个维度的空间？所以能同时存在，彼此不干扰？”
　　大慈寺回忆中的盛唐景象在这个领域内不断再现，让周晓晓看得目不暇接，不由自主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管音格对现代社会的常识虽然拓展了很多，却还没有进入高深物理科学的领域，听到一大串莫名其妙的名词，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大慈寺对这些，则是透露出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漠，他在周晓晓兴致勃勃的眼神里无动于衷，直到周晓晓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他才慢吞吞地回答：
　　“会用。”
　　周晓晓目瞪口呆，这是他只会用的意思不懂原理的意思呢？还是只要会用何必深究原理的意思呢？
　　“开。”
　　大慈寺指着周晓晓抱着的笔记本，慢吞吞的语气居然罕见地透漏出一丝不耐烦。
　　周晓晓倒是没有半点负面情绪，求人办事本来就是来看脸色的，除非你能给对方好处。大慈寺无欲无求，就算人家天天睡大觉，看了快上下五千年的朝代更替大型长篇电视连续剧，也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自己画个大饼，能糊弄住管音格，是因为小管愿意让自己糊弄。
　　至于大慈寺，周晓晓赌的就是房子精不多，大慈寺就算再冷心冷情，也不会介意看在观音阁的面子上，帮自己一点随手的小忙。
　　现在她赌对了。

　　周晓晓开机，开CAD，一气呵成。
　　可面对着最近几天都没有进行过改动的CAD白色线条，她却有点一筹莫展了，管音格这个房子精是把CAD当作自己另一个本体使用的，所以能跟着CAD到处跑，大慈寺明显就是个对现代科技不屑一顾的阿宅，自己要跟他解释什么是CAD文件吗？解释了他要怎么把CAD请上身？
　　明明是工科科学，为什么最后还是搞得跟封建迷信似的？
　　大慈寺确实不懂CAD，但他懂建筑构造的图纸。
　　他看了看屏幕上对比旁边商业综合体，明显是简化敷衍的大慈寺平面图，毫不掩饰嫌弃地瘪瘪嘴，却还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大慈寺的平面图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