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入室 ...
-
“思修课而已嘛......老师上节课才刚点过名,这节课肯定不点,咱们去看电影吧,好不好嘛~”勾住女友的左手小指晃啊晃撒着娇的少年十足十小孩子的模样。
“不行。逃课这种事,一旦在你心里埋下种子又成功实现的话,就一定会有下一次。所以什么课都不许逃。今天不骑车了,我陪你走过去,顺便去个图书馆,等你下课了再看电影,想看什么?”叶绿抬起右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唔......有些长了,抽空得陪他去理个发。
晏默扬垮了脸一脸幽怨地看着叶绿,这哪里是女票,分明是老妈2.0升级版监工好吗。见叶绿目光都在他头发上又有些不受重视地忿然,脸撇到一边去,叶绿收回手,转而在包里掏着什么,过了一会拿出黑巧克力,一抬手晏默扬就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咬了一口:“那,那我下课给你信息啊,记得看手机。”
很好,还记得她在图书馆不方便接电话,大有进步。叶绿微微一笑,亲昵地摸摸他的脸:“知道啦。”
像是被主人安慰的炸毛小狗一样终于乖巧下来,晏默扬自己还无知无觉,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微的小得意,挑眉看了看叶绿,眉开眼笑地搂过她的肩,手指在她肩上轻快地弹奏着:“陪我回去拿书。”
分开的这些年里晏默扬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叶绿到底爱不爱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重要,但他一直自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在一起的3年里,他从来没见到叶绿这样哭过,像是害怕了很久,又像是等待了很久,哭得这么绝望,让人揪心。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那个,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叶绿也是冷静不已,没有为两个人的分开掉下一滴眼泪,那冷静的样子让晏默扬觉得,叶绿或许没有真正爱上他。
他输了。无论这是不是一个赌约,他都彻头彻尾爱上了叶绿,可是叶绿却没有爱上他,甚至舍不得为他掉一滴眼泪。她是不是在他们的爱情里一直冷眼旁观,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天长地久?
在他满脑子都被这样的逻辑充斥的时候,自然是热血上头,把自己置身在弱势的位置,忘记了一开始动机不纯的人,分明是自己,反而又气又痛地质问叶绿:“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记得叶绿的回答,让他如遭雷击、动弹不得:“你觉得,骗子也配拥有爱情吗?”
他觉得这3年的自己都被否定了。这种对爱他的否定比对他骗子的质疑更让他痛苦,满腔的悔意和无从诉说的委屈登时化成了口不择言的冲动:“我像狗一样任你使唤了3年,即使是真的狗也该有感情了。难道你没有心吗?”
叶绿的脸色也愀然一变,脸上的寒意更甚:“我没有心......你就这么想吧。”
再后来的记忆被他刻意涂抹得支离破碎,其实这些年他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这个答案了。在他踽踽独行的日子里,总能想起时光飞扬中的女孩,被自己的愚蠢给弄丢了。
他的姑娘在分别6年后,在他的怀里哭得压抑而伤心,呜咽、喘息、颤抖,那么直接地透过衣襟传达出来,他惶惑又不安地抱紧她,只会说“别哭”,其他安慰的话竟怎样也说不出。
车子开到了小区。晏默扬将哭到脱力昏睡的叶绿抱出来,让小张明天再来接,然后径直走进了单元电梯。
叶绿的钥匙永远放在包的夹层,这点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叶绿虽然不矮,却比晏默扬矮上十几公分,在他怀里永远是娇小玲珑的,所以他毫不费力打开门,将她放在沙发上,给她垫上抱枕,帮她脱了鞋子,将包和钥匙放好,这才细细打量她的家。
非常典型的一居室套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墙纸色调也以暖色为主,非常温馨。最重要的是,处处都是她一个人的痕迹,鞋架上的鞋子,沙发上的一堆玩偶,茶几上的一个马克杯。其实即使她不说他也早就知道,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晏默扬自己倒了杯水,用叶绿的杯子,感觉好像就在两个人的家一样。或许,有她的地方,才有家。他坐了下来,在叶绿沙发下的垫子上,把玩着叶绿的手指,跟很多年前那样,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纯粹地腻着不放。
闹钟滴滴答答引起了他的注意,抬眼看到书架上那个小闹钟,仍然是那么熟悉。
大三的时候他们出去玩,买了一对情侣闹钟,有定时提醒功能的,结果叶绿的闹钟没两天就坏了,本来想再买,但是叶绿阻止了:“有一个就够啦,你也怕吵嘛,你的闹钟就归我啦,以后重要的日子都由我来提醒你。”晏默扬认同不已:“就是说啊,反正我有手机了......其实每次被闹钟的声音闹醒都会觉得好生气!”叶绿好笑地戳戳他的脸:“是吗,以后可不许对我生气啊。”
怎么会对她生气呢。其实她的纵容、她的宠爱、她的贴心都让他心生欢喜,只是那时候嘴贱心盲,将这些欢喜曲解为赌约下的屈从,只顾跟别人逞口舌之快。
在失去她的这些年里,他总是想起让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耍幼稚求撒娇的女孩,想念那个让自己抗拒但是又怀念的“小朋友”昵称。
叶绿又一次梦见了晏默扬。他正在眉飞色舞跟自己炫耀新编写的小游戏,求表扬的可爱模样让她情不自禁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夸夸她的男孩真厉害,却看见他的室友夏柒杰和成浩两人,在一旁拍着手,笑得肆无忌惮:“阿扬你可真行,一个游戏玩3年还不腻啊!”
她心口一痛,旋即醒转,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心跳得飞快。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晏默扬在她梦里的形象都是特别美好,大概是不想记起那些不愉快,她梦里的他就像不知真相时美好故事的延续。但大概是重逢的关系,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在梦里还追着她不放。
感到身侧有些异样,她的手也被人攥着不放,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叫出声来,然后那个躺在自己沙发旁垫子上睡着的男人也醒了,顺势坐到了沙发上抱住她:“陌陌,是我,别怕。”
叶绿想起发生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也太丢脸又狗血,怎么会莫名其妙哭到睡着,还放了人进来,这种余情未了的暧昧架势,有些消受不起,特别是这个人还嘲讽自己陪酒卖笑,现在是想对她做什么?!玩one-night stand?分开6年,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她怎么会被旧情所迷,还把对方当成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叶绿用力推了推,没能推开晏默扬,于是低声道:“开灯,我不舒服。”
晏默扬这才摸索着开了灯,灯光一亮,叶绿看见晏默扬的脸,他没有了饭桌上的八面玲珑和在车里的明枪暗箭,只留了几分惶然和黯淡:“你渴不渴?”然后给她倒了水,盘腿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靠着她的腿。
她挪开,他又凑近,也没有更多过分的举动,就是一定要挨着她,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静默了一会儿,见这人似乎也不像要干点别的什么,叶绿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于是开始再次问他:“你知道我住在这里。”与其说问,倒不如说是肯定。
晏默扬乖乖点头。
叶绿心里惊疑不定,这6年她生活里没再出现晏默扬这是事实,而晏默扬却知道她在哪里,这就很不寻常,该不会连今天的重逢也是他一手策划吧?是不是说了一个谎言,剩下的就顺理成章了?就像之前她对他说的“逃课论”一样。本能的抗拒和害怕让叶绿立即下起逐客令:“请离开我家。”
晏默扬在她膝头蹭了蹭:“求你了......收留我一晚,明天小张,就是我的助理,会过来接我们上班。”
叶绿哂笑:“呵,原来在晏总心里,我除了陪酒,还会陪|睡吗?”
晏默扬大惊,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想揍自己一顿,现下只能赶紧表态:“陌陌,我那都是胡说八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吧,求你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求她了。如果6年前他能这么低头,她未必不会心软。那时候的吵架有几分是虚张声势她心里清楚得很。两个人当时都太年轻,不知道爱情有多珍贵,爱得温柔恨得强烈,而爱是绵延不绝的,恨却是一时痛快后无尽的空虚。说是恨他欺骗,更恨的不过是后来,他就真的这么放弃了。他的言语或许还能解释关于赌约的事情,但是他的行为却坐实了他并不多在乎这场赌约开始的爱情。
在平静生活的6年里,叶绿渐渐也开始反思自己,性格里的争强好胜、擅作主张或许多少给晏默扬被压制的感觉,而且当时自己也倔强地拒绝了晏默扬和他室友的电话,甚至还换了手机号,也一次没有给晏默扬回拨过电话,让身边人都不要再提起他。自己绝情绝义到这个程度,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要求晏默扬还能死乞白赖一次次求着自己,虽然恋爱时期晏默扬很黏人没了自己不行的样子,但是分手得太彻底没有给对方一点余地,也不能奢望对方能从自己这么抵触的举动里窥探到内心深处还是期待和好的想法吧。
过去的事情真的就是过去了。如果不是晏默扬今天咄咄逼人让她有些生气忍不住呛他,她已经不再怨恨那件事了。无论晏默扬追求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但是他给了自己全心全意被爱着宠着的3年,这些时光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因为她也曾是个写手,写了太多爱情故事,便也期待自己的爱情是不惨杂质,觉得这场爱是赌约产物完全不可接受。可是当她毕业多年,在社会里跌打滚爬,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尔虞我诈的世界,经历了各种明规矩和潜规则,逐渐真正释怀和看开。没有什么真的,假的,纯粹的,不纯粹的,晏默扬给过自己最好的爱情,那些他哄她开心、舍不得她掉眼泪的日子,成为她此去经年的怀念和午夜梦回的怀想。
所以叶绿也没再咄咄逼人。现在的晏默扬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如果他敢对自己做什么,她也不保证会对他做什么,都成年人了,应该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或者说,应该再信他一些。如果他是真小人,自己就是24K纯瞎。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叶绿也没打算对晏默扬刨根问底,只是打算洗漱一下,刚准备下地就被晏默扬捉着腿给她套了拖鞋,她也由他去了。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晏默扬沮丧地坐着,就丢了一套男式衣物和新的洗漱用品给他,这下晏默扬立刻有了反应:“你,你怎么会有男人的东西?”
再跟他抬杠这晚上就别再休息了,盘算了一下还能睡眠的时间,叶绿可不想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上,她现在的年纪已经没法子再熬夜透支了,于是简单解释,管他爱信不信:“我一向有自备旅行套装洗漱用品以备出差用,衣服是我爸来看我时留的,内裤是他忘了带走的,是新的,可以用。你随意吧。请尽快。”
晏默扬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那就谢谢叔叔了。”
叶绿被气笑:“谢我爸?该谢我吧。”
见叶绿笑了,也不管是不是被气的反正可算是对自己露出真心的笑容,晏默扬心口大石落下,莫名有股甜意驱使他想凑过去讨个拥抱,结果叶绿后退一步,兀自吹头发去了。
悻悻然洗漱完后被叶绿叫住,晏默扬被她拉着坐下,然后叶绿一边打哈欠一边帮他吹头发,用手垫着头皮免得他被烫到,他心里软得像棉花糖一样,不知怎的突然获得这些福利,明明刚刚还很凶来着。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这么患得患失着。
叶绿其实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晏默扬笨手笨脚如果用不好吹风筒可能又得折腾半天,还不如自己来得快。大概是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老妈子当久了,重逢了又有些蠢蠢欲动吧。
叶绿帮他在沙发上铺上备用的床单,一边跟他说:“我7点会起床,7点半出门,你让助理送你就行不用管我。明天叫你时不能赖床不许生气。先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然后顺手收走外面的闹钟,走进卧室关了门。
晏默扬怔住,然后心中一暖。
她一定还记得他的起床气,所以才会收走闹钟。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躺在她的沙发里,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