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九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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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亮的月光柔和撒下，我却无心欣赏美景，我只能哀叹，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跑路。
一年的丫鬟生涯已经让曾经的凌潸脱胎换骨，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法打开锁住的门，只好狠命的把窗框连根拔起，翻身跃下窗户。
一声闷响，我悲哀的发现，我腿好像断了，即使没断，也崴了。
我只能一瘸一拐的借着月光，凭着记忆往前走。
到了，我咬牙，准备爬过墙去。
我知道，烟柳可能马上就会找到我，可是白天的守卫比晚上严密的多，我更加没有机会逃离魔窟。
只能靠运气了，我赌，烟柳不可能像她说的一样，把我扔到大街上去，她把我看成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了。
我费力攀上看似低矮的墙，腿十分不争气的使不上劲，细弱的手腕在惨然的月光下显得更加单薄，我绝望地看着自己豆芽般的四肢，深深怀疑到底能不能靠它们摆脱绝境。
事实证明是不行。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两腿发软，竭力想攀爬到墙头，纵身一跃，即使是摔个半残，也要保留自己的贞洁。
我永远记得自己的任性，记得胤禩看到缩在凌乱床单上的我与上官逸，我记得他的别扭与矛盾，记得他的排斥，欲言又止，当你只爱一个人时，你希望自己完完全全是他的，不能有丝毫瑕疵。
这与平等无关。
“红菱，”烟柳的声音在漆黑如墨的静夜中，尖利而扭曲，“我从来都没遇到过敢杵逆我的人，你们几个，把她拉下来，我倒是想让咱们的红菱瞧瞧，我敢不敢将我说的话兑现。”
我奇迹般的没有抵抗，我也没有害怕，只是任由他们，轻而易举地把我从墙上拽下来，提到烟柳面前。
我趴在墙上一定像只顽强而弱小的壁虎，我如是想到。
“脱。”烟柳上下嘴唇相碰，吐出那让我魂飞魄散的音节。
这时，有个龟公从前院儿走来，趴在烟柳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烟柳脸上的表情让我想到了美餐完美味大苍蝇的八条腿蜘蛛，贪婪而满足。
“来了个大主户，红菱，你知道吗，伺候好了他我们能吃好几年，”烟柳危险的看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过你别指望我会派你去，你说的对，死丫头真可能把我们饭碗砸了，所以，我准备把你收拾利索，永远翻不了身，再去招呼那位大爷。”烟柳一口气说到。
身后的婆子力气大的惊人，把我摁倒在地，我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层层让人褪去皮毛，冷冷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屠夫。
我的外衣已无处可寻，瑟瑟寒风中只着中衣的我却冷静得要命，没有眼泪，没有自怨自艾，早该明白的，前世被人捧在手掌心中呵护备至的凌潸已经化为灰烬，我顶着红菱的名字，唯唯诺诺，毫无原则的活了一年，现在，该是自救和反抗的时候了。
“胤禩！”我大喝一声，脱着我衣服的婆子和烟柳同时吃了一惊，我趁着她们手劲儿略松的一刹那，挣脱了桎梏，没命地向前远而跑去。
凌潸，我不停的为自己打气，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实在不行就咬舌自尽！玉碎也是一种解脱，大不了回到天上作我那劳什子姻缘女去！
我不顾脚上的疼痛，不顾针扎一样北风的侵袭，没有方向，只知道憋着一股劲儿狠命的跑，“凌潸！不到绝境，不能轻易死去，到了天宫，就离他更远了……甚至，脑海中最后的沉淀就是与他衣袂飘飞的擦肩而过。”
我的眼睛感觉到了亮度，光怪陆离的红男绿女尽情调笑，我知道，我来到了前院，那个我一直回避着的地方，□□的世界。
脚上伤像是撕裂了一样的疼痛，让我摇摇欲坠，我奔跑的速度慢了，我感到命运嘲弄的扼住了我的咽喉。
轰然倒地。
我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身上脸上全是泥，衣衫不整，脚踝还可能渗出了血，毫无形象可言的趴在大堂中央，甭提什么自尊了，那是我要不起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快要晕了，可我偏偏还醒着，“救救我……救救凌潸……”
烟柳跑了过来，气急败坏的提了我一脚，正中我那只已经受伤的脚，“不识好歹的小蹄子，扰了各位爷的雅兴。哎！西门大爷！”她的嗓音顿时变得甜腻得能滴出蜜来，“瞧这没用的丫头，让您受惊，”她陪着笑脸，“我给你再找个伶俐的可人儿……”
我从地上抬起脸，看到一双描金的白靴，停留在我身前。
“烟柳，我不记得你手下还有这样的女子。”低沉喑哑的嗓音，却出奇地吸引人。
西门……西门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依旧是那个诱人的嗓音。
“红菱。”
“凌潸。”我与烟柳同时说道，她似乎对我“没大没小”的开口，更加生气了。我意识到，如果自己抓不住今天这个机会，烟柳留给我的，将是怎样的折磨虐待，倚门卖笑，迎来送往，让我生不如死。
“我叫凌潸。”很认真地回答。
一阵可怕的沉寂后，西门说到，“抬起脸来。”
我依言昂起自己那脏兮兮的尊头，毫无顾忌的打量着站在我身边的男子。
他一身红衣，领口袖口用金线描绘着复杂且贵气的图案，一块璞玉，一把折扇（现在是冬天啊……）一顶瓜皮小帽，一脸玩味与轻浮，标准的荷花大少，纨绔子弟。
传说中的西门公子原来长成这般妖娆与邪魅，隐隐的，我总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朦朦胧胧，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我仔细地看着他，他也带着微微的笑容仔细打量我，他的眸子很深，并不清澈，并不单纯，里面夹杂着属于商人的算计。
“凌潸，”他顿了顿，“很好，是个好名字。”
“烟柳。”
“哎，西门大爷。”烟柳妈妈媚到了骨子里。
“我今日到你这风月阁，本就想讨一房美妾，瞧这丫头，眉里眼间倒算是清秀可人的，不妨便赎她回去。”
我心里一跳，真的吗？西门替我赎身？
烟柳知道有利可图，就又拿起了架子，“呦，别看我们红菱在风尘中，可现在还是黄花闺女，冰清玉洁的很。”我暗暗加了一句，西门你要是不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大约就不那么“冰清玉洁”了。
西门脸上的笑意更深，“这样最好，烟柳，你开个价吧。”
“西门公子是大户人家，自然不在乎一点小钱，我跟红菱的感情可深，一直把她当女儿养着的。没有一千两银子，我可不放人。”
西门看看狼狈的我，戏谑地说，“一千两？当女儿养着？烟柳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当初给宝络赎身时，你也爱开这种小玩笑。这丫头值多少钱，你我心里都有数，我并非非她不可，也并非一定在你风月阁挑人，烟柳啊，我自然是不在乎小钱，但我讨厌被人愚弄。”他适当的加深了语气，烟柳的额头微微冒汗。
“随公子吧……随公子……五百两，如何？”
“定了，”西门一锤定音，“就五百两，将她的卖身契交予我，从此你与……凌潸，就无干系。”他雷厉风行的说。
烟柳着才发觉自己吃了大亏，可说出去的话又无法收回，只能按西门所说的做了，临了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红菱，算你好命，西门公子不常到苏州，上次买了宝络，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是啊，不光是烟柳，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在厨房洗衣房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年，今天，恰巧选择在今日逃跑，恰巧被烟柳撞见，恰巧跑到前厅，恰巧遇见西门，风月阁里这么多姑娘，他偏偏又挑中了我。
西门蹲下身来，让我越发觉得他的脸娇嫩的近乎于女气，“你自己能走吗？”
我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腿伤，戒备的说，“能自己走。”
西门笑着说，“这样最好，反正我也没准备扶你。”
我翻了个白眼儿，咬咬牙站了起来。
“我能走了？”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自然。”这时我们已经到了门外，西门当真不搭把手，让我一人踉踉跄跄的上了他的马车，“你得记得，是我救了你，我对你的恩情，你不能不还的。”
“嗯。”我缩在车上一角，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同时也感叹于他的坦率与直白，与刚刚精明的西门，好像不是同一人。
“放心，我一直是个要债能手，这笔帐，慢慢跟你算，顺便说一句，你可真够脏的。”
我“……”
一路上西门说话很多，无非就是感叹自己是多么的有钱……马车驶出了城门，我问“咱们是要离开苏州？”
“那是自然，我可是南京西门公子。”西门强调，“要说起我西门公子啊……”
我最后看了眼城门，苏州，我在这里度过了一年，现在，就要去金陵了？那个，我与他重归于好的地方？
再见，苏州。
这时，我从窗帘中看见一队军人打扮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与我们背道而行，他们迅速疾驰入了城门，撩起了一阵簌簌烈风，我只来得及看到他们举着的军旗上，那个大大的“黄”字。
我们离开以后，黄梧，以及他所带领的黄家军，成了苏州的神话。
我在西门的侍女翠玉口中得到了这一点消息，而她却忘了跟我说，黄梧，字寻陵，号玉箫。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九十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