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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之逸心栘意 ...

  •   四叔来了,他特意从西南避身之地赶来,只为跟我说,我是大明王朝最后的希望,为了血统的纯正,我必须娶小瑾。
      他大约是被我的推脱犹疑激怒了吧,终于要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司赭说,凭我的武功,凭借我们掌握的天下各个商户,凭着忠诚子民对我的拥戴,忠诚,凭着祖辈父辈无数先人的努力,我将拥有傲视清廷的权利,我将无所畏惧。
      他错了,我怕的,恰恰就是站在我这边的,不断给我施压的家族。
      这是我无法逃避的现实,令人窒息的宿命。
      揽菊自叹,一直寂寞。
      还记得四叔上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情景,他施展轻功,将我带到京城中一座金瓦红墙的府邸,满面凄凉的对我说:“晨,这便是安亲王府,那老匹夫虽已归天,但这里住着的都是清廷的走狗,害你家破人亡的元凶。”
      这些就已足够,不用再说其他。
      当杀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再也不会无助地哭泣,我再也不会害怕黑夜,不会害怕无常会带着夺命的枷锁将我打入万劫不复。
      他们也许并无罪过,但是只有杀掉强大的人,我才能变得强大。
      桃夭是一种很浪漫的毒,无色无嗅,只要沾血,便会散发出如花般旖旎的香气。桃夭是多美的名字,但却致命。
      美的东西都有毒,这大约是一代神医赛华佗对我说的话,他微笑着离开,身体上插着的茉莉无害的笑着,丝丝扣入我心。
      这次我的剑上照例抹了桃夭,我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瞧着邪狞的扶桑花在他们身上绽放笑靥,心中有种报复般的快感。
      司赭也临窗立着,风吹起了他的袍角,上面了无纤尘,司赭怎么能允许他们罪恶的血液近身?清狗,还记得扬州的屠城么?还记得铺天盖地的剪发令么?你们死有余辜。
      月上梢头,这时听见有人呢喃“凌潸,凌潸。”
      沾着桃夭的剑,险些划破我的手。
      我回头,掠过司赭惊讶的脸,听见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不听说“凌愫,凌潸。”呻吟中有说不出的骄傲,也有绵长的不舍。
      凌潸,凌潸。
      那时他的梦中一定盛开着一片灿烂的扶桑花,我想知道,花海中有没有一个叫凌潸的女童欢快地奔跑。
      凌潸,凌潸。
      若你我真的心灵相通,你就该知道,在我的梦中,一直有姹紫嫣红的菊花,有高耸云端的青松,有精灵剔透的蓝莲花。
      两个凌潸,是同一个凌潸么?
      我想摇醒那个沉睡着的男子,问他凌潸是谁,跟他什么关系,凌潸在哪里。
      我真的这样做了,我剧烈地摇着他的肩,他却没有回答,因为桃夭没有解药。
      我以为我看见了希望的光,却不知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直到那天。
      凌潸也许不记得,司赭就是原先摇摇晃晃挑着两个木桶的小和尚,他曾傻乎乎对她说“凌潸小姐,你快劝劝释清吧,释清他一定听你的……”
      因为他喜欢你。
      始终没变。
      司赭一直记得她,因为她是我要找的人。
      我第一眼便见到了她,认出了她,沉睡许久的记忆就在那一刻被唤醒。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决定忘记。
      但她却认不出我来,我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惊艳,有些戒备,有些责怪。
      但没有熟悉,没有喜悦。
      我对于她来说,一直是陌生的,她对我大约是没什么好印象。
      ——这么美丽的花,为什么被你当作了杀人的工具?这是对她们的亵渎你知道么?
      ——你为什么对小瑾若即若离?你伤害到她了!
      ——你为什么杀了我阿玛?
      这些话,她并没有说,但我读懂了她的眼睛。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待她,我害怕一个不注意,她便会赌气离开我,就像她这次赌气离开八阿哥胤禩一样,我的凌潸,她一直都是一个任性乖张的孩子,有强烈的占有欲,容不得一点瑕疵。这点与我何其相像。
      我懂你的。
      我在试探,在彷徨,我的小傻瓜,你怎么会傻到为小瑾牵桥搭线,你忘了那个一直别扭的喜欢着你的上官了么?
      那天,暮色四合,她第一次提到了上官逸这个名字,还自以为是的加上一句:蓝颜知己。
      你是故意要激起我心中野性的一面么?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个无害的人。
      司赭对我说,你便是我的桃夭,我回他四个字——甘之如饴。
      我都有一点恨铁不成钢了,我都有一点埋怨你了,你知不知道四叔一直在逼我答应婚事,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帕交小瑾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在我心中留有一点点位置,你若是知道,为什么还躲着我,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尝试接受我?
      我说过,面对一个庞大的家族,我所能做的只有妥协,但我心中是怎样的苦涩啊!
      那天晚上,我精心侍弄的延命菊一起盛开,天凉好个秋,那个秋夜,注定有人哭泣。
      我身穿红衣,百般不愿的徘徊在新房外,里面端坐着的,是四叔指派给我的新娘。
      我一直没告诉四叔我的梦中人到底是谁,我害怕他会毁了她。
      这也许也算是我给她最无奈的保护了。
      我走到小瑾面前,没有掀她的盖头,我只是居高临下的说“我沉默,并不代表我不清楚那天是谁动的手。你差一点就伤到了凌潸,我不会容忍你将同样的事做第二次。”谭墨谨,你该知道我的底线,我知道,凌潸来到的那一天,蒙面与我交手的人是你。
      我不会将这事告诉凌潸的,她不该接触这些龌龊的事。
      满目的红麻痹了我的神经,我竟没发现燃烧的红烛,散发出只有灼华才有的味道。
      灼华是一种……春……春药,无解。受了这种药的人,只能与人交合。
      谭墨谨!你这死女人。
      这可以算作是一种残忍吗?与桃夭相同的残忍。
      我想我是疯了,我像猛兽一样冲进了凌潸的房间。
      “逸,你怎么了?”
      慌乱中我几乎没有听清她说的是逸还是栘,我是倾向于逸的吧?当她遇到逸时,他还是单纯透明的孩子,栘,已经脏了。
      每次遇见,不是太早,就是太晚,错误的时间,能演绎出正确的感情么。
      当我真正清醒之后,看到的是一抹绝望的红。
      是血,是凌潸的血。
      我本来认为我赢了,我成功地攻占了城池,凌潸完完全全是我的了,但凌潸怨恨的眼神,深深挫败了我。
      我做了什么?
      我迷茫地瞧着她精妙无双的脸庞,上面明明白白的书写着我对她近乎屈辱的占有,泛红的双眼,串串滴落的泪水灼伤了我。天!她真的……恨我了?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你唱过的,快乐童话,无论如何,无论是怎样的艰难……困苦,等待在最后的……不都是……快乐的结局么?”
      她没有回答,她闭着眼,不看我,不听我的忏悔与无助,她拒绝接触与我有关的一切。
      凌潸……不可以……你是我的公主。
      我抱着她小小柔软的身体,一个人混乱的说着,凌潸,凌潸……好多东西,你都不了解。
      ——你注意过这个房间么?从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瞧见岫云寺那棵百年老松。
      ——你注意过么,我只喝六安瓜片。
      ——我怕你找不到我,每年夏天,我都会回到京城,独自在树荫下坐一整天,守株待兔一样的执着,可我却从来都没有等到你。
      凌潸,凌潸,我该怪你吧?可我……你一定是恨我了,这样的孽缘,是月老错搭了红线,注定要纠缠一生。
      那天是怎样的混乱啊。
      我早就听到了窗外的喊杀声,我早就看到了通天的火光,我早就知道司赭和四叔一定是急疯了,我知道小瑾现在以我夫人的命令在发号施令,这又如何?我只晓得低低地哄着我的凌潸,她害怕了吧?她的脸是那么白。
      我再也不会放手了,早在懵懵懂懂时,我便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清朝的人,不,也许说是一直跟我对垒的八阿哥胤禩,找到了我,但他们肯定不知,我的宝贝凌潸,一直在我身边。
      “凌潸,凌潸。”我一声声的,低低地唤着,我是有些欣喜的吧?她记忆中的上官逸将无法磨灭,像一粒朱砂似的,以恨的方式存在。
      “少主!”门外是谁在喊?我已无法辨清,我的思绪散入一片迷蒙,不知谁是庄周,谁是蝴蝶。
      谁有酒?花间,美人,若是再加一杯清酒,朱唇轻启,酝酿些许娇羞,得此情此景,今生无憾。
      终于知道,做个才子真绝代,烂醉花间,绣叶重重。红颜衣角飘飞,未嫁已倾城。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与凌潸似石化一般紧紧相拥,这也许只是我的臆想吧,实际上,她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实际上,她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吧。
      我们之间隔着什么呢?地位?民族?思想?是呵,终有一天,我或许会以阶下囚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许我会带着沉重的镣铐游行,路旁激愤的民众也许会朝我扔石子,鸡蛋,他们早就忘了自己曾是大明的子民,他们也不须想这些,只要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可。这时凌潸在干什么呢?与他站在一起,用闪着磷光的眼神谴责我么?
      心,突然一阵抽搐。
      门外,一阵喧闹。
      辨不清,是谁在嚎叫,是谁在惊惶,是谁挥舞长戟,在我眼前画出一片刀光剑影。
      司赭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拍着房门,告诉我清廷寻到了我们的巢穴,他们蛰伏了许久吧?毕竟八阿哥不是个被人耍着玩儿的傻瓜,可我真不希望命运就在今天走上那条新的轨迹。
      或者,我的轨迹就在今天终结。
      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我只是浑浑噩噩的猜想谁会为我的死哭泣,想象着四叔老泪纵横的一张脸,小瑾梨花带雨的抽泣,我突然恶趣味的笑了,是我所熟悉的一种邪气的笑容,冰山开始出现间隙。
      瞧,我的命原来不是卑贱的,我原来有配得上你的身份,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表哥,表哥!”怀里的凌潸瑟缩了一下,我轻轻地拍了拍她,不理会谭墨谨的哭喊。
      我隐隐感到了冲天的火光。
      “砰!”门被大力的撞开,我下意识的护住凌潸,胡乱抓起一件红衣为她披上,她木木的
      似乎不会表达自己,也不愿表达。
      是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凌潸,你的王子来接你回去了,在玻璃房子里,你们将要过上幸福的生活,童话故事在现实中也会上演,只不过我不是幸运的主角。
      我挡在她的身前,她的眸子因为他的声音而点染上神采,我能感觉到她的委屈,她的后悔,她存了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说,心中的妒忌像毒蛇一样吞噬了我的心,我感受到火的温度,火的颜色,也听到了烈火中杜鹃凄凉的哀鸣。
      别叫了,你注定无法涅磐。
      我就最后抱你一下好么,无论你心中的我是多么不堪,这一刻,你属于我。
      我张开双臂,在凌潸的尖叫与八阿哥的惊呼中倒下。
      该死,我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就死了吧,死了再重生,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表哥,”我眼前是一抹血红,只听见,“不要杀他。”
      表哥,是谁在喊表哥,喊得又是哪一个表哥呢?
      ——“表哥,你放过郭落罗家吧,他们其实很无辜。”若是我早听你的多好,那我和她之间的鸿沟就会浅一点,窄一点,那时候你的忧虑和善良都这么真实,为什么霎那间,就变了呢?
      表哥,虽然没有力气,可我真想笑出声来,表哥扮演的都是受伤的角色,谁赢了,谁输得倾家荡产,秤砣并不是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而是最在乎的那个人,她的心。
      得不到心的,赢了又怎样?
      何况我何时想过赢呵!我哪里会有什么天长地久呵!
      浪淘沙,不管这是谁的天下,我只想追你到天涯。
      丧失了所有感官,我脑海里只有最后一个片段,秋千摇摇晃晃,女孩儿耳鬓别着一朵菊,她嘟着嘴“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理想,那你所崇拜的人是谁呢?”
      男孩子坐在树上,摆着一张臭脸说“柳永。”
      “你干吗不喜欢李煜啊,我喜欢,嘻嘻,浊世佳公子。”
      男孩儿用鼻孔出气“切!”
      “你那师傅,好奇怪。”
      “出家人不妄议是非。”
      “我又不是出家人,你也只能算半个,光头小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
      从窗外望去,延命菊笑得灿烂,又是一年花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之逸心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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