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之祺式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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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
我身着贝勒品级的朝服，恭顺的站在朝堂之上，心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无数死者在哭泣吧。
“五哥，”与我交好的十二拍了下我的肩，“还要去那里么？”
“嗯。”我应了一声，朝停在一旁的轿子走去，“你去忙吧。”我总是不想让别人与我一起去那里，我害怕他们伪装出来的哀伤，我害怕那掺有功利的泪水，是为了敷衍皇阿玛还是为了敷衍我？
“做弟弟的，还是该去祭拜一下，是我疏漏了，五哥勿责。”十二固执的撑一把伞，立在我轿外，突然说“若是我也有五哥这样一个亲生哥哥就好了。”
天气有些阴冷。
“不过，”十二顿了顿，眼神闪了闪，“我倒没见到过这样做哥哥的呢。”虽然他努力平复，可言语中还是有不平与讽刺。
我换好常服，一身素白，这才是与清明相称的颜色，顺着十二的目光望去，老十老九神色匆匆的掠过，带去一阵孤寒的风。
“走吧，别说其他。”我放下轿帘，一母同胞，我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呢，他大约是像我一样，固执的不希望别人窥伺自己的脆弱吧，看似混帐的老九何尝不是个性情中人？上次还被我撞到从十一的寝宫出来，眼肿得像桃。
大约是嬉笑怒骂久了，大约是在官场商场中混久了，太善于隐藏自己，反而展现不出真性情了。
我坚持徒步上山，雨水让山路变得泥泞，我抱歉地冲十二笑笑，他有些呆愣的瞧着自己辨不出本来颜色的素服。
半路上，竟然听到了一阵歌声“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期待让人越来越沉溺……怎样的雨，怎样的泪……”迎风，我听不清歌词，却听清了唱歌人的思念。
“凌儿！”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哦……对不起……”她自觉失言，眨着闪着泪光的眼，可怜巴巴，楚楚动人。
突然喜欢下雨天，喜欢与她一起淋雨。
“五哥。”我回过神，瞧见站在十一面前的老八，老九，老十。
十一的面前，十一的……墓前。
我点点头。
凌儿的身影单薄了些，我习惯性的帮她拢了拢额间乱发，曾几何时，那光洁的额头净布满哀伤。
“表哥，我冷。”
我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了，不能宠溺的抱起她，轻轻伏在她耳间说“睡一会儿吧，什么都不要想。”
老八也在，体贴的握住她的手，小心的护着，眼里的柔情一览无遗。
我背过身，面对着十一，雨水顺着脸颊掉落，描画出一道吓人的疤痕。
十一，你瞧，她成了别人的福晋，也许不久后还会成为母亲，你知道了，该如何说呢，笑嘻嘻地说“小小凌儿，我养你一辈子。”？
康熙三十六年，如果可以跳过，多好。
挥刀，落剑，骑士，归人，马蹄，伤疤，死亡。
自那以后，爱不再存在。
自那以后，黎明是黑暗，黑暗更是黑暗。
“傻丫头……”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笑得这样苍凉，本以为他一直是快乐的，并源源不断的带给他人乐趣，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太失职？竟不知弟弟会脆弱至此。
“傻丫头……嘿嘿。真是的，再也吃不到蛋糕了呢，那就拜托五哥把傻丫头的‘爱的甜点’消灭掉喽！”他话说的急了些，险些支撑不住，微弓的背脊又落到了床上，发出轻微钝响。
“嘘，五哥，什么都别说。”十一用手肘支撑着小小的脑袋，嘴角噙着苍白的笑容“别跟我抢，让我说完。”
我闭上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帮他放平了身子，他的嘴唇很白，脸却红得不正常，像涂了胭脂。
“五哥，要是还有下辈子，那就别跟我抢了吧？”
我握紧了拳。
十一，也许我算是个懦弱，清淡的人吧，但这一刻，面对奄奄一息的，恳求着的你，我却狠下心，别开脸，不看你，连安慰你都不肯。
我从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就像凌儿说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对我来说，有些事情不能轻言承诺，有些执着必须坚持。
“就知道五哥不肯。”十一夸张地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是个任性自私的孩子，虽然他有时会嬉皮笑脸的跟凌儿抢同一碗云吞，同一块桂花糕，但他总是善解人意的，不忍让别人自责担心。
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何其残忍！竟然连弟弟的遗愿都无法满足。
…………
“五哥～我这几天躺在床上，虽然要喝好苦好苦的药，但我好开心呢，小小凌儿说等我病好了，就第一个冲到太医院去，把只会下黄连的那帮老匹夫宰了。”十一靠在枕头上，我想起了前几日，凌儿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我的床前，哄孩子一般把蜜饯塞在我的嘴里，比起容易满足的十一，我要求的是否太多？瞧，报应来了。
“表哥，多准备些帕子，小心那鬼丫头把鼻涕眼泪都蹭你身上，额娘也是，一准儿得哭哭啼啼真搞不懂他们女人，好像真是水做的。”他嘀嘀咕咕，声音越来越低……
“小小表哥！”
“表哥，表哥，小小表哥……”悲伤的凌儿，谁能将你的眼泪擦干？
你大约就是因为我，因为十一，才离开的吧？
你的确决绝与狠心，一走，就是这么久。
待伊人归来，皇城，换了模样。
…………
更早些，更早些，早到，我的脸……她说过，那是一张桃花脸。
“表哥，你这是一张桃花脸。”曾经凌儿坐在我的膝头，仰着小巧精致的脸颊，一本正经地说。
“哦？”
她肯定的点点头，“我说真的！桃～～花～～～脸！”突然又淘气起来，半真半假的推我，说到“表哥别冲我这么无辜的笑啦，小心我赖上你哦。”
“那就赖上。”我假装伏案习字，掩饰自己如雷的心跳。
“不行～～～～”凌儿拉着长腔，“到时候，表哥你会哭的。”
我收紧了小臂，“不会。”用的还是我惯常的温润语调。
“嗯，可小小表哥也会哭。”凌儿半真半假的抱怨。
她也看出来了？
看出十一的心？
“为何？”
“小小表哥一定哭丧着脸说‘五哥你不带这么玩儿的啊！！我这才真的叫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形单影只啊……’”
我苦笑，将自己的担忧再次埋在黑暗里，我该庆幸么？十一，比我年轻，比我适合凌儿，比我……完美。
还好，凌儿并不知道十一的心呢。
…………
“表哥？你怎么一直在发呆，不舒服么？”
“哦，”我甩开额上细雨，也甩开扰扰心绪，“没什么。”
“表哥，待会儿一起喝茶吧，今天好容易清闲，见到你不容易大约得有半年了吧？没有坐在一起喝茶写字……我的字都退化成狗爬的了。胤禩，你先回家，好不好？”
“我正好也要跟老九处理些帐务，等你，待会儿一起回家。”
“哦，我没救了。”
“怎么？”他宠溺的将她胸前的丝带系了系，动作中流露出夫妻间的亲密。
“我现在什么事都要跟你商量了。”凌儿娇嗔着抱怨。
“夫人，这话该我说吧？”
……………
“表哥，我觉得有一句话很适合你。”
“恩？”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为何？”
“表哥不适合热闹，出淤泥而不染的立在那里，像一朵白莲。哦不，又发花痴了,凌潸凌潸，回！”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
“爷，您回了？”
“恩。”
“今天见到凌潸表妹了吧。”
“恩。”颜惜很聪明，她一直揣摩着我的心思，比如，他从不叫她“八弟妹”，只亲亲热热叫“凌潸表妹。”
“你是如何知道的？”
“爷在笑啊。爷每次见到凌潸表妹，都笑得很开心。”颜惜淡淡的回应，语气中隐藏些许寂寞。
我不常笑么？
原来，本来的我，只活在了凌儿，还有调皮十一的脑海里。
“表哥笑起来，要醉倒一大片人～～～”
“表哥不要是王子，要做个横刀立马的骑士！拯救围困在城堡里的公主。”
“表哥，三叶草会保佑你，每天都要给我寄一片啊，我要知道最新的你，最安全的你……”
“表哥骑在马上真是英俊呵！着黑马也很帅！可……你这马为什么对凌儿就是一副死人样子？马眼看人低！”
…………
“爷？”
“爷？”
“颜惜，委屈你了。”
对不住，没法把更多的爱分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之祺式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