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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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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渐渐泛白,黑夜慢慢散开。
正堂的火光熄灭,君一曲和款冬相继回房休息,只剩下小少年执拗的身影,他还坐在台阶上,捏着那枝桃花,不声不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大门被缓缓推开。
曲旧庭警惕的握住背后百炼的剑柄,便看见钱代代站在门口,准备迈步进来。
他心里欢喜,急匆匆起身,往大门奔去。跑了两步,发现钱代代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跟着个粗布衣的书生,两人都是一身污泥,很是狼狈。
曲旧庭迎上去:“师姐!”
钱代代本是皱着眉,满脸不耐烦,听见小受气包的声音,莫名缓了眉心。她抬头看见曲旧庭一脸关切,便觉得心情顺畅。
果然,长辈都喜欢乖巧懂事又贴心的小辈,瞧上一眼便能让心情好许多。
“怎么,一晚上都没歇息?”钱代代看曲旧庭眼下微肿,眼里隐隐有血丝,不免担心,“你年纪小,哪能这么熬着,还不快去睡觉?”
这不像话的,连熬了两宿,还逃命打架的,他真气薄弱、法力低微,怎撑得住——
身旁的书生表情木讷,双目倒是灵动,只低头瞥了钱代代一眼,那种质疑惊悚的情绪遮拦不住了。
曲旧庭只在开始时戒备的看了书生两眼,之后便没再搭理他,只对着钱代代:“师姐,快进去歇歇,我去厨房烧水——”
说罢,便急急奔去,是钱代代拉都拉不住的热切。
看着小少年快步跑远,他那脚下似有万般欣喜,钱代代便不与他计较了。再想起身上满是污泥,越发觉得曲旧庭贴心。
“这具尸体,我能查验吗?”书生趁着这对师姐弟嘘寒问暖,已经顾自走到院子一侧众多棺材之中。
钱代代回身,看见他正站在红衣旱魃的棺材旁。她想着这书生的身份,有他帮忙也是好的:“楚先生随意。”
书生也不讲究,就伸手进棺材验看。
这世上,书生很多,姓楚的书生也很多。但会验尸、又身负判官令的楚姓书生,怕只有一个。
那便是姜亭北在丰州城那个备胎少城主——楚晏。
昨夜跟着那僵尸,闯入墙缝之中,竟遇上这位少城主。
这小小钦州可真是卧虎藏龙啊,不该登场的角色齐聚一堂——妖皇绥公子、魔星骨先生,女主的“情敌”宋款冬,还有这位横跨阴阳两界的判官楚晏。
啧啧啧,这一锅大乱炖,这乱七八糟的剧情,她都要吃不下了。
“钱姑娘——”款冬正准备去厨房下面条,正好瞧见钱代代,“这是怎么了?”自然是说这一身污泥。
“此事说来话长——”钱代代是不知何处说起,她也不想一身臭泥去熏丑房间,便在石阶上随意坐下。
款冬随即看见院子里那个人影,不由讶异:“楚呆子?”
楚晏闻声抬起头,看见款冬,低头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继续看棺中尸体。他没有以仵作验尸的手段勘验,而是以真气注入旱魃的额头、脖颈、心脉,探知这旱魃非比寻常。
款冬见楚晏也是一身污泥,便晓得他是和钱代代一同回来的,她晓得楚呆子虽是仵作,却也时常参与查案,他与秦捕头相熟,破了案,都归于秦捕头名下。
思及此处,款冬不由感慨,查案真是不易,这一夜不眠,还落得这么个狼狈样。
“你们想吃什么?”款冬问道。
钱代代摇摇头:“我不挑食,有吃的就行。”
修炼至此,不吃也无大碍,但奈何她嘴馋,忍不住。
款冬看向楚晏。
他并未抬头:“随意。”
见款冬走远,钱代代才抬眼问道:“昨夜事态紧急,未来得及细问——敢问楚先生来这钦州城,所为何事?”
楚晏从棺材里抬手,推着棺材板合上。
“领命前来。”楚晏话少,总是能不废话就不废话。
堂堂阴阳判官,能领谁的命?可不就是阴府帝君的命令——
虽说《剑荡缥缈》是修仙体系,却遵循着三界分离的原则,除非是身陨和飞升,不然没人能跨越三界的界线。
而楚晏便是原著中少有的跨越者之一,书里说,他这是体质遗传。
丰州楚家一脉,是世间唯一一只不化骨的血脉。
据传,这只不化骨早就可以飞升成仙,但眷恋俗世繁华,便一直没有历劫,可是其修为太高,直接贯通了三界,可以说是天界地狱,任君来去。
之后不化骨更是拐带了大户人家已有婚约的小姐,两人私奔离去,直到小姐有了身孕,他们才敢回去见小姐的父母。
钱代代不由感慨,楚晏有这么惊世骇俗的祖先,居然成了个木讷无趣的性子,遗传一说,不能全信。
“师姐,热水烧好了——”曲旧庭跑来告知钱代代。
她不由诧异,这么快水就烧好了?别是拿法力催热的——
再看曲旧庭原本白皙的额头脸颊,正泛着红,还有汗水往下滴。
这样被人巴巴的讨好,钱代代也有些感慨,她猜小受气包是因为此事因他而起,心中有愧。
“曲旧庭,凫水珠被盗,是首阳山的事情,每个首阳山弟子都有责任。”钱代代说道。
你无需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曲旧庭惊慌抬头,撞上钱代代平静温和的目光,便低下头,最后低声“嗯”了一下。
自知多说无益,钱代代便准备去沐浴换衣。这下曲旧庭又开始忙活,他就一趟一趟给钱代代运水,直到将热水全部送入钱代代房间,他才察觉出脚下虚浮,竟有些头晕了。
身后一只纤细微凉的手掌将他扶住,自后背手掌贴着的位置,有股淡淡真气传入。
这是师姐第二次给他输真气了——曲旧庭心中惭愧,却不敢打断钱代代,生怕伤了她。
“你不要害怕,我找到能证明你没有盗取凫水珠的证据了。”钱代代还在轻声安抚,“以后记得好好练功。”
曲旧庭胸口一阵猛跳,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快速安抚要涌动的真气。
“知道了——”好不容易才稳定情绪,曲旧庭却说不出好听的话。
——
一番洗漱后,钱代代便带着曲旧庭在厨房里吃起面条。
厨房里放了许多杂物,但看得出款冬平日里经常打扫,倒非常整齐干净。
她正准备吃第二口面时,君一曲便拿着一个记录簿进来。一进门,他便把册子丢在钱代代手肘边上。
“这是什么?”钱代代放下碗,咽下面,拿起来看。
“秦捕头整理的‘赵禹罪状册’——”君一曲挑了钱代代对面的位置,曲旧庭便乖乖往边上让了让。
“竟有这等好东西——”钱代代满脸欣喜,她边翻看便冷下脸,里头记录许多或与赵禹有龃龉、或被赵禹调戏绑走,最终下落不明的人。
她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寒意遍布全身。
恰好,楚晏也洗漱好了,他换上了一袭墨青的袍子,是款冬为他准备的。
他自来熟的走到炤台边,拿起碗盛了面条,又相当熟练的抓盐撒葱花,最后舀了勺浓汤,抓起一双筷子,端着碗坐到最下端。
款冬坐在上端,正好与楚晏面对面,见他这般熟稔,有些恼意。这个楚呆子不过是来义庄验了几回尸,便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钱代代合上罪状薄,单手将她递给楚晏:“楚先生也看看——”
楚晏放下碗筷,伸手接过。
“不知这位是——”君一曲打量着眼前的书生,一身旧衣,面色苍白,乍一眼普普通通,再看却似深潭幽暗。
楚晏虚虚行礼:“小生姓楚名安,是钦州仵作。”
君一曲自然不信他的说辞,钱代代又怎会如此轻松把罪状薄交给个陌生的小仵作。
心中虽不信,面子上总要应酬一二。君一曲回礼:“听闻楚先生是与舍妹一同回来的?”
楚晏面无波澜:“凑巧相逢,便结伴同行。”
他已翻开罪状薄,君一曲便没再追问。
楚晏看着罪状薄上受害人数,也不觉的皱起眉。
“如何?”钱代代问他。
楚晏放下册子:“这便说的通了。”
款冬在边上听着他俩对话,心里被挠得痒,这两人什么毛病,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心里好奇,又不解释清楚——
“到底怎么了?”款冬见另外两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忍不住追问。
钱代代笑笑,拿起筷子挑面:“昨夜一番奇遇,真让我涨了见识。”
曲旧庭捏紧筷子,他听这话,应该是凶险极了。今早钱代代回来虽没有伤,但满身污泥,想来也经了一番苦斗。
“我让曲师弟先回来,想来哥哥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钱代代浅浅笑着。
君一曲答道:“我有些猜测,并不十分肯定——”
“那哥哥觉得是谁?”钱代代饶有兴趣。
君一曲也不瞒她:“这世上,能借骨化形的,怕只有骨妖了。”
“哥哥真是聪明——”钱代代夸赞他,“这位骨先生最喜欢的是什么?”
君一曲也笑道:“既然是骨妖,自然是喜欢尸骨——”他顿住了,笑意也慢慢消失。
骨妖,最爱的是尸骨,赵禹这畜生害了不少人,如今丢在赵家枯井的,只有五具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