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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纷乱 ...

  •   第三十章纷乱

      深夜的院落中,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院墙上面跳下,落在了墙角边。
      “咯噔”一声房门轻响,另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身形从房中闪了出来,回身轻轻掩上了房门。墙边的人一见这人出来,上前便欲开口说话。那人连忙做一个手势阻拦,脚尖轻点,两步便抢到了来人的身边,一手抓住他右边手臂,提气跃起,两个身影在院墙上一掠而过,飞身出了小院。
      轻轻的落在院墙外,那黑袍人又拉着来人向院外密林中行了一小段路,这才松开拉着他肩膊的手。
      来人显然有些疑惑,不知他在躲避什么人。见他停下了脚步,便即单膝跪倒在地,行礼道:“属下余暮秋见过统领!”
      白玉堂急忙伸手搀扶道:“哎,余大哥快请起。”
      余暮秋躬身站起,道:“谢统领。”
      白玉堂无奈道:“余大哥,此处没有外人,你行此大礼,岂不是让小弟难堪?”
      余暮秋言语一窒,抬起头来没有说话。
      白玉堂看了看余暮秋,迟疑了一下,问道:“余大哥你……在为今日之事怪罪小弟?”
      余暮秋慌忙道:“不敢!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说到这里住了口,但是白玉堂心中却明白。“余大哥,”他在自己未发觉中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问屋里面躺的是什么人?”
      余暮秋的眼中露出几分忧色,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玉堂摇了摇头,说道:“那人的确不是皇帝,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但现在他是我们唯一的转机。今日一战之后我始终没有露面,实因为那人伤重我脱不开身,我知道你今夜必会来寻我。不过今次这件事和以往不同,虽然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但我们的行踪已经泄露这是必然。所以今夜你就带兄弟们启程前往徐州总坛,不要耽搁。过几天等到他伤势略有所缓,我会带他到那里与你们回合。”
      余暮秋仔细留心听他说话,却不回答,只说道:“天琊,恕为兄失礼。”说着,突然劈手将白玉堂的手腕夺在了手里。
      适才白玉堂拉着他跃过院墙的时候,虽然身法仍然轻盈,但落地之时下盘虚浮,脚步不稳,同为习武之人明显便可以看出他必是刚刚耗损了相当多的内力。余暮秋抓过他的手腕,本是想搭他腕脉以确认他到底损伤了多少功力,谁知一抓之下,却见他手腕腕脉处包有白布。余暮秋抬起他左手将袍袖撸起,月光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白布上面有斑斑驳驳的血迹殷透出来。伤口包扎的潦草,从白布的边缘仍隐约能看到伤处的痕迹。
      白玉堂心里一虚,闪躲开余暮秋的目光,飞快的抽回手臂,拉下衣袖遮住手腕。
      余暮秋不解道:“天琊,假扮赵祯那个人你认识?是你的故交?”
      白玉堂摇了摇头。
      余暮秋急道:“既然不认识,你怎么可以为了救这样一个人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你运功过度大损真元在先,现在又大量失血,就算这人是眼下我们任务唯一的转机,你这样做是不是……?”
      “余大哥。”白玉堂打断他的话,说道:“现在如果不保得这个人的性命,我们将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继续追踪赵祯的行踪。你不要忘了,如果七十日后带不回赵祯的人头,我们谁都难逃一死。我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我们自己。”
      白玉堂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辞之中难免少了几分底气。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现下身体虚弱,而是因为他在为了相救展昭而割破自己腕脉的时候,脑中实在既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任何一个他的“兄弟”们。
      余暮秋无言以对,向一侧低下头来。不知为何,他感到眼前的天琊与往日想比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却又说不上来。
      深夜的黑暗之中,白玉堂的双眉微微一皱,缓缓开口道:“余大哥,这次我们出来,你带三十人,吴旗主带二十七人,这五十七人都是自从我坐上了右翼统领这个位子以来,我们右翼下最得力的兄弟们。你放心,我决不会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
      这句话白玉堂却说得十分诚恳。不管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去相救展昭也好,但只要刻在骨子里的重情重义之性情一天不改,他就一天不会弃自己的兄弟不顾。虽然只得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但现在对他而言,右翼上下每一个曾追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都是他的兄弟。红绫令完不成就要死,这是他出发之前所说。余暮秋的担忧,不用说出口白玉堂也非常明白,因为那也正是他自己所担忧。
      余暮秋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说道:“天琊,有你这句话,相信兄弟们就是死也没有怨言了。”
      白玉堂抬手拍了拍余暮秋的肩膀,说道:“余大哥,你若是真当小弟是兄弟的话,这几天就和吴大哥一起替我照料好两旗兄弟们的周全……顶过了这几天,只要情况稍有缓和,问也好查也好,我定会尽力找出皇帝行踪的线索。
      余暮秋道:“我当然把你当兄弟。天琊,说句僭越的话,做哥哥的只是担心你。今日假扮皇帝的这人并非寻常人,他若不是受了伤,武功绝不在你之下,你需得事事处处多加留神才是。另外还有一事……”说到这里,余暮秋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虽然四下无人,他似乎仍然下意识的向白玉堂贴近了一步,向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我们执行任务在外,不比往日,你一定要……特别小心吴剑这个人。”
      “吴旗主?”白玉堂不解,反问道。
      “不错。”余暮秋道,“天琊,你应该还没有忘记你这个右翼统领的位子是怎么来的吧?”
      白玉堂顿了一顿,略低下头,背过双手说道:“是从吴大哥手里夺过来的。”
      余暮秋点头道:“你记得就好。当日教主要提拔你,右翼下所有旗主全都不服,教主便令你与吴剑比武定胜负,谁人能技高一筹,谁就坐这个位子。吴剑其人心高气傲,是整个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最终一剑将他逼的掉落下台去,让他当众出丑,试问这口气他怎么可能会咽的下去?到如今,这个位子你只坐了六个月有余,而吴剑他在教中已有数十年,手下定有许多党羽追随。我只怕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对付你,若真是如此,今次一行距离总坛路途遥远,时间又极长,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听到这里,白玉堂微笑道:“不会的。虽然我知道吴大哥一直很不喜欢我,但是他对神教和教主忠心耿耿,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况且吴大哥平日里待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我即使不相信他的忠心,也相信他的为人。余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多虑了。”
      余暮秋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只是今日……”他说到此停了下来,今日只是怎样?却似有什么隐衷,并没有说出口。犹疑了一下,只说道:“总之如今我们执行任务在外,你又一个人落单在这里,万事不可不防。你拖着一个伤重之人,连自己现在也功力大损,一旦有什么事情,你只怕是难以应付的来。”
      见他言语中一片急切关怀之情,白玉堂不由得心生感激。自从他身入巫神教,做了右翼统领以来,除了顾星霜一家人之外,神教上下的老旗主们几乎人人都对他心有疑忌,唯有余暮秋不计较这些,始终对他提携倍至。是以两人在教中的时候关系甚好,私下里便以兄弟相称。如今吴剑是否真的存了反心,白玉堂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余暮秋这份警示他却不可以不领情。
      白玉堂笑道:“我知道,谢谢余大哥为小弟想的这样周全,我自会万事多加小心。”
      余暮秋再点了点头,退后一步,向白玉堂拱手行了一礼。
      白玉堂伸手扶住他,正色道:“如今大家驻足何处?”
      余暮秋回道:“在离此不远的一间山中破庙,未得统领指示,我们不敢擅作主张离开。今日一战,我旗折损六人,十六旗折损五人,另有八人受伤,其中一名重伤,七名轻伤。”
      白玉堂不由得眉头一皱——他今日太专注于与那“假皇帝”的一场激斗,竟未发觉原来己方有这样大的损伤。此行带出的五十七人每个均是右翼下的精锐,看来果真是太小看对方了么?
      白玉堂脑中转了几个弯,思量了一下,转头向余暮秋下令道:“余大哥,事不宜迟,你现在立即回去和吴旗主一起带领大家起身,连夜赶往徐州分坛,以求万全。受伤的兄弟们,你尽快想办法为他们疗伤,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的伤亡。到达分坛以后,任务到此暂时搁置,我一旦有了消息便会立即与你们联络,在此之前便叫大家安心休养,切勿轻举妄动。”
      余暮秋应道:“是!”
      白玉堂道:“那么一切交托给你了,余大哥。”
      余暮秋躬身抱拳道:“属下定会尽心竭力。请统领务必凡事小心,属下告退!”
      白玉堂点了点头。余暮秋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行去,很快便消失在深夜的林中。

      目送着余暮秋远去,留下白玉堂一个人站在当地,久久没有动。适才那份混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雨还在细细密密的下,冰凉的雨水钻进手腕的伤口,带来一阵尖刻的锐痛。白玉堂回头向雨中那朦胧的小小院落看了一眼,一种莫名的逃避心态恍过他迷茫的心中。一时之间,他有些害怕要回去那间小屋中,害怕看见那个人的面容。
      把他带回总坛,治好他的伤,再由左翼的人去对他严刑逼供?白玉堂做不到。
      用不到余暮秋的提醒,从那人以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挡住那致命一击的一刻,白玉堂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态度出现了问题。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白玉堂不愿意想。不管什么关系也好,那是与过去的“白玉堂”,而不是现在的天琊。现在的他手中握着数十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的性命,如果因为个人的私情而连累到他们,那么他一定会终生抱憾。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不能看到那个人,一看到他的血、他衰弱苍白的面容、痛苦的神情,白玉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
      缓缓踱回到了院落的门口,白玉堂心中暗暗交战不断。
      回去屋里面,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免不了还要跟那人讲话。与他讲起话来又无非是两个话题,一是继续逼问他皇帝的下落,二是继续听他回忆自己的过去。而现在这两个话题白玉堂哪个也不想听到,他下意识中只希望这人一直昏睡着别醒过来才好。
      然而想到他的伤势,白玉堂终究放心不下,在院外踌躇了几番,终于飞身跳进了院落中,磨蹭到门外,蹑手蹑脚轻轻推开了房门,闪身进屋。
      就着月光向床上望去,白玉堂暗自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由于伤重而疲惫的缘故,展昭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轻轻的关上房门,白玉堂放轻脚步走到屋中,支起耳朵细听床上之人的呼吸声音。此时展昭的呼吸沉静均匀,似是已经沉沉入睡,想来伤势已经稳定,暂时不至有什么变化。
      七十日,今日是第九日,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让他再多休息一些时候吧。
      白玉堂望着床上的展昭,心软的想道。
      转过目光不再去看向那个使自己心绪纷乱的源头,白玉堂背过身来,默默在桌边坐下。一日的奔波劳累伴随着大量失血之后身体的虚弱,此时一股脑的涌了起来,倦意纠缠住他的全身上下,让他不想再花力气去思考什么。“一切就明日再说罢……”这样想着,白玉堂皱了皱眉,也合上了双眼。
      寂静的屋中,除了两个人沉慢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停了下来。雨后的月光如水,泼洒进窄小的屋中,映照在白玉堂的身上。
      他背后的床上,始终压低呼吸佯装沉睡的展昭缓缓睁开了双眼,向白玉堂的背影望去,望了许久许久,不愿将目光移开。一丝笑意暗暗爬上了他的唇边,在一瞬间却又似乎被什么压下,连带着目光也忽然黯淡。
      然而又是久久的默视之后,终于还是浅笑了出来。

      次日清晨,房门口“咯楞楞”的一声响动将白玉堂从迷蒙中惊醒。昨夜他本来只在屋中静坐闭目养神,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捱不过疲惫,拄着额头便在桌上睡着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白玉堂的手机警的一把扣在了桌边画影的剑柄之上,但是还未及他开口询问,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探出了头来,是个不过四五岁大小的孩童。白玉堂一愣的功夫,那小男孩便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里来,把一根手指含在嘴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看了看白玉堂,又转向床边看了看还未醒来的展昭,问道:“大哥哥,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个……”白玉堂不知道是仍未睡醒,还是这连日以来始终高度集中精神警戒、心绪不定的缘故,一向左右逢源的他面对这个孩童天真的目光,一时间竟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那孩子见他傻睁着眼睛不答,便“哒哒”的跑向床边,又问道:“这个大哥哥怎么了?爹爹妈妈都起来了,连小元也起来了,已经早晨了,他怎么还在睡觉?……我来叫他起床。”说着便举手到床边去拉展昭的衣角。
      “哎!”白玉堂低声拦阻道,眼见那孩子一双小手抓向展昭右边的衣袖,生怕孩子手底下没轻没重,会牵动他胸前的伤口,连忙抢步上前,一把将那小孩从床边抱了起来。那小男孩没抓到展昭的衣服,突然便两脚离地,被白玉堂高高抱了起来,口里轻轻“咿呀~”的一声,便生气的回身胡乱向他头上脸上抓去。白玉堂被他两手一阵乱拍乱打,口中含混说道:“嘘……那个哥哥生病了,不要吵醒他。”
      “坏蛋!”那小孩嘟起两腮,两眼瞪着白玉堂说道。
      “啊?”白玉堂心里道一声冤枉。可是眼中看着那孩子溜圆的两眼,一张小脸粉粉嫩嫩,鼓着两腮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玩可爱。心中没由来的童趣顿生,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两手作势将他往怀里轻轻一夹,故作发怒低声道:“你说谁坏蛋啊?”
      “说你!”那小男孩冲着白玉堂鼻子稚声喊道,便又扭动着身子伸手去拽他头发。
      “嘘……”白玉堂被他一阵乱拧,一时间却腾不出手来制住那两只在他面前挥来扫去的小胳膊。
      这一大一小打闹之间,到底还是把展昭从睡梦中吵醒,展昭昏沉之中眉头微颦,口中轻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间,不禁呆楞住了。只见白玉堂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自己床前,那男孩两只胖胖的小手举着,一只手正抓在白玉堂的脸上,另一只手则揪着他的头发。
      展昭对这幅突然出现的画面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怔了一下,眨了眨眼,试探的轻声唤道:“玉堂……?”
      白玉堂和那小男孩冷不丁听到他呼唤出声,均停止了动作,转头向他看去。六目相对,一时间三人都怔住了……白玉堂被那孩子揪住了头发,真真放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一时间只觉尴尬不堪,心中连声叫苦。想这人早不醒晚不醒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还好,正在白玉堂手足无措间,那大嫂呼唤孩子的声音及时在门外响起。
      “小元?小元?你在屋里嘛?”呼唤声渐进,显是一溜小跑向房中过来。房门是敞着的,那大嫂还是小心的轻叩了两下,才跨了一步进来,正欲说话,便看到白玉堂抱着小元狼狈不堪的站在屋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吃惊,忙道:“小元!谁让你乱跑到客人的房里来?……快点下来!”
      那小男孩见到母亲,便松开了死抓着白玉堂的小手,白玉堂连忙弯腰欲把他放下,孩子又是一阵乱扭,从他怀中挣脱,自己跳下地来,向母亲奔了过去。
      那大嫂连忙向白玉堂赔笑道:“小兄弟,对不起啊!这孩子皮的很,我准备早饭的功夫,一溜眼没看着他,他就跑来了这里……给你添麻烦了。”说着将目光转向展昭,见他已经醒来,又道:“是不是把这位小兄弟给吵醒了?真是对不起……”
      展昭想着白玉堂平日里那孤傲的性子,再相较适才那一副狼狈相实在有几分滑稽,正兀自在失笑中。听到那大嫂赔礼,便想要欠起身来说话,哪知却是起不来,只好微笑道:“大嫂言重了,我早就也该醒了……”只说了这两句话间,仍是连连咳嗽。昨日重伤之后一夜昏沉,清早起来展昭只觉全身上下如同生了锈的旧铁一般,处处梏住了不得动弹。克制不住的咳嗽又震动胸前刚刚结痂的伤口,好似撕开了一般疼痛,禁不住抬起左手来捂住了胸口。
      白玉堂听他说话的声音,便知这一夜之间,他伤势仍然未有任何好转,不由得忧心起来,皱了皱眉,上前在床边坐下,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拿起他右手腕脉来。
      那大嫂此时已经把放在门口的饭菜端了进来,摆在屋中小桌上,说道:“小兄弟,昨晚你们都没好好吃东西,肚子都饿了吧?今早我做了很多,你们快吃一点吧。”
      白玉堂转过头笑道:“多谢大嫂了。”
      那大嫂摇头道:“哎,不要跟我客气。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中午的时候我也会把午饭放在门外,小兄弟你自己记得出来拿。”说着便拉小元,说道:“走了……”
      小元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娘,问道:“娘,这两个哥哥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住在咱们家?”
      那大嫂嗔道:“什么哥哥?没大没小的!……是叔叔。”说着作势在他背上轻轻打了两下,“两个叔叔是客人,你一早就来吵醒他们,人家不打你就是好事儿!还不快给叔叔赔礼道歉?”
      小元便又向两人分别看了看,向展昭说道:“生病的这个叔叔是好人,小元吵醒你了,对不起啊叔叔。”展昭此时伤口正作痛,只向他微微一笑。
      “至于这个黑衣服的叔叔嘛……”小元一本正经的叉着手向白玉堂看去,说道:“他凶的很,我才不跟他道歉,他是坏蛋!”说罢向白玉堂用力做了个鬼脸,撒腿便往屋外跑了出去。
      “你……”白玉堂脸上表情直抽搐了一下,向着屋外道:“你才是坏蛋呢!小坏蛋……”
      那大嫂想笑不敢笑,一面又捂嘴向白玉堂连连赔笑,便向屋外追了出去,将房门略掩带上。
      躺在床上的展昭伤重中也禁不住再次失笑,含糊笑道:“你跟个孩子较真做什么……”白玉堂撇了撇嘴道:“这么小就会冤枉好人,长大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正色道:“你身上觉得怎样?”
      “也没怎样……还好。”展昭勉强向他笑道。
      一时间,屋中只剩他们两人,白玉堂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他此时的姿势似乎过于亲密,连忙抽回了扶在他肩上的手,从床边站了起来。
      不要忘了他是敌人——白玉堂在心中对自己说。

      “玉堂。”展昭轻声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有昨晚……屋外来的是什么人?”
      白玉堂冷冷答道:“该问你的话还没有问完,你倒问起我来了。我告诉你,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老实把昨晚我问你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我绝不再为难你,立即便离开。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把伤养好之后,跟我回总坛去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展昭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皇上的行踪我定然不会告诉你,你愿意拿我怎样就怎样吧。”
      此时此刻展昭并不知道,他不交出赵祯的行踪,就等于要至白玉堂于一个两难境地。一方是手下兄弟的性命,一方是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在乎的展昭的安危。
      白玉堂听了这话,一个气苦,脱口而出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皇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护着他?”
      展昭摇头道:“皇上好与不好,轮不到我们做臣子的品头论足。展昭只知道如果皇上遭遇不测,天下便会大乱。到时候战火纷争,受苦受难的是天下万千百姓。是以但凡能出一分力保得皇上万全,我一人死不足惜。”
      白玉堂冷笑一声,讥讽道:“好一番义正言辞的豪言壮语,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国忠臣。口口声声家国天下,自古以来君王易主朝代更替便如潮水洪流,谋臣将相也不过就是随这洪流大势之中的一叶扁舟,家国天下又岂是你我绵薄之力可以左右的?”
      展昭道:“不错,我们是左右不了天下大势。但至少我已尽我一己之力所能,问心无愧,便无遗憾。”
      白玉堂急道:“比起你空谈这些虚无缥缈的大义,赔上性命去做些无谓的牺牲,我宁可尽我一己之力去守着眼前人还比较实际!如果要为了那些我根本看不到结果的所谓天下大事而牺牲这些人的话,那我才真的会问心有愧!”
      展昭心中微感奇怪,只觉不甚明了白玉堂这番话的意思。只是那一句“眼前人”,让他心中不禁一恸,顿了一顿,说道:“并不是虚无缥缈。如果有一天真的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被逼上战场,家中的老弱妇孺随时都有可能惨死战乱之下……也包括你适才刚刚抱过的那个小孩子。”这句话在白玉堂的心中重重的点了一下,他胸前的衣襟还留有刚才小元踢打扭动的褶皱痕迹。孩子那天真的笑容和话语、母亲充满怜爱的轻责嗔怪,浮现在他的眼前。这六个月以来他的生活中唯一所看到的,只有血腥与杀戮。兄弟情义、世间正气、亦或是那一点点亲情的温暖,他试图在他的手下、神教的教义或是顾星霜和顾明轩的身上寻找,所以他敞开胸怀竭力温柔的对待他们。虽然他知道那都不是真正他所想要找的,但是在如今他如此这般的周遭,除了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外,又能如何呢?
      展昭抬起头来望向他的侧脸,似乎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况且……我又何尝不想要守着‘眼前人’?”

      此言一出,白玉堂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什么。虽然他不知道展昭口中的“眼前人”指的是谁,但是仍然莫名的心中一热。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白玉堂在屋中慢慢踱了两步,一时语窒,只觉一肚子的话都被展昭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半晌,看见桌上摆的饭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饿不饿?吃的下东西么?”
      展昭身上伤重,加之心中烦乱难过,哪里有胃口吃东西?只慢慢摇了摇头。
      白玉堂看见他惨白瘦削的面容,不由得再次心软了下来,温言道:“还是试着吃点吧,不然伤怎么能好?吃过饭我再帮你伤口换药。”说罢,向桌上饭菜看去,无非是一些鸡蛋油饼,咸菜白饭等农家吃食。倒是旁边摆了一大碗白粥,想是那大嫂记挂着展昭伤病在身,特地单做出来的。忙端了过来,从小碟里夹了些梅干菜放在粥面上,端到展昭床边。
      展昭心里悻然道:“养好了伤,你不是还要带我回什么总坛严刑逼供么……我快点养好它又做什么?”只是如今,这闹情绪的言语却不好说出口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被那金丝网上刀刃割破的伤口,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白玉堂费力的扶起他,让他上半身倚着床栏。展昭坐在床边,只觉头晕眼花,下半身直咯的疼,说不得咬牙强撑着。白玉堂自己也在床边坐下,端起碗来,准备喂他吃。展昭此时便有些发起倔来,也不看白玉堂,只低声道:“我自己来。”
      白玉堂瞅瞅他,放下碗,只把一个调羹递到展昭面前,说道:“给,你拿着给我看看。”
      展昭赌气抬起手来勉力接过,那只是一个寻常白瓷调羹,如今他拿在手里却只是打颤,哪里拿得住?反而牵动的胸前伤口又一阵剧痛,禁不住低吟了一声,调羹便从手里掉落了下去。白玉堂早知他拿不住,伸手接了过来。展昭只觉心里一下凉了半截,有些不敢相信的呆呆看着自己的右手。
      白玉堂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故作不在乎的说道:“放心。虽然你这个右肩里里外外不知道叠了多少层新旧伤,不过暂时还废不了。”说着,再端起了粥碗,撇着边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一吹,试了下冷热,递到了展昭的嘴边,又道:“不过你要是再不好好多吃点东西,快点回复气力,这伤再拖下去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展昭心里犯拧,只咬着下唇不张嘴。白玉堂倒也不着急,只把调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说道:“你要是想以后一辈子让人喂你吃饭,你就别张嘴。”展昭仍是不答,侧着头盯着地面,由白玉堂举着勺子僵在那里。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一会。依着白玉堂从前的脾气,要他如此这般伺候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早就要气急败坏的骂‘不识好歹’了。此时却居然不急不恼,仍旧举着调羹静静看着他,仿佛他打算拧多长时间,他就要举多长时间一般。展昭心里犯嘀咕,不由得抬起眼睛来向白玉堂瞄去,却看见了他举着调羹的左手腕上那些以白布潦草裹住的伤口。
      “玉堂,你……”展昭抬起左手,轻轻向那白布下面殷红之处探去。那几道伤口划的十分深,加上至今未曾敷药处理,展昭轻握之下,白玉堂也不由得吃痛轻抖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收回举在他唇边的调羹。
      一看到这些伤口,展昭顿时明白了自己这条性命是如何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原来昨日白玉堂中气不足,脚步虚浮,都不是自己看错。
      玉堂……如今我已是一个与你素昧平生的人,或者说是你的敌人,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待我?展昭直直的望着白玉堂,心里一阵翻涌,难以自抑。
      白玉堂见他傻傻的发愣,不由得有几分好笑,与此同时,心中几分酸楚涌了上来。他的心中又何尝好受?
      他的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感到他的身体里有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对眼前这个人似乎有着一种十分炽烈的感情,那股炽烈的火焰愈燃愈旺,已经缓缓的蔓过了隔开这两个自己之间的壁垒。那另一个自己一定就是从前的自己,他现在十分坚信。他曾在展昭的讲述中尝试努力,那道壁垒似乎强韧无比,他看不到对面的任何蛛丝马迹。但如今,那道壁垒拦住了记忆的洪流,却拦不住那如火焰般炽热的情感正在呼啸而出。作为“天琊”,他寻找不到白玉堂的记忆,但面对昔日用生命去守护的人,那狂热的感情却不受任何阻碍的,一分一毫,缓慢而坚定的回到了他的心中。
      然而此时此刻身着黑衣的他,却不得不以一句顽笑之言来掩盖内心的涌动。
      “你倒是吃不吃啊?”白玉堂笑着,又把调羹往展昭口边递了一递。展昭这次却不再倔强,垂下眼帘,老老实实的张嘴把那一勺粥吃了下去。

      六月的午后,日头十分足。展昭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屋中,微微睁着双眼看着窗外。
      吃过午饭之后白玉堂便要他睡觉,休养精神。他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感疲乏不堪,让他害怕自己一旦就此睡着就再难醒过来。前日在白玉堂的马背之上,他曾经感到自己从未那样紧的贴近过死亡,实际上那种感觉从他醒来以后,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人往往都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的脚步的,尤其是当生命越来越趋近于尽头的时候。虽然白玉堂再一次豁出了性命相救,但是展昭心里开始明白自己也许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伤势没有好转,只有难以逆转的不断恶化。所以他不敢再花时间来睡觉,他想要再多看一看白玉堂的身影。
      山野人家的小院之中,一股皂角粉的清香气味弥漫开来。院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把一件洗好的黑袍搭上晾衣服用的细竹竿。那个白影白的剔透,在六月的阳光中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白玉堂微微仰着的面容不时的从挂起的黑袍背后露出来,在一袭白衣的映衬下,显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华美脱俗。如果他不说话,展昭感到自己就如同看到了旧日的白玉堂,他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比起过去的自由无忧,随心随性,现在的他神情中似乎多了一分沉稳和忧虑。展昭看得出来,他的肩上背负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他还有很多的话没有来得及问玉堂,甚至还没有搞清楚他默默背负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已经确定自己没有这个时间了。那么不如就这样静静的再看看他吧,展昭有几分自私的想着。他不想再与他争执,与他纠结那些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只想这样再多看看他。如此也好,玉堂也不必再为此事多费心神去选择。
      展昭感觉的到白玉堂似乎面对着什么两难选择,而且这个选择跟他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玉堂现在是巫神教的人,这件事在这两日以来都让展昭难以释怀,但是现在他也不再担忧了。玉堂还是原来的玉堂,没有改变,那么他的未来就用不到自己来操心。总有一天他自己会能够拨乱反正,只要他还是白玉堂,这天下间就没有谁能够阻碍到他过他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身边有没有展昭,都是一样。只是……不知道玉堂会不会有一天能够记起来自己?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很难过,所以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如果我死了,就不要再去追寻我们的过去了。玉堂,今生我们便走到这里吧。
      展昭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晾起了衣服,白玉堂回过头来,用手遮着前额看了看天色。此时,一个童稚的声音又在他的背后响起。
      “坏蛋叔叔!”
      白玉堂一回头,见小元又站在了他背后冲他做着鬼脸。在小元家住了已有两日,小元虽然口口声声称白玉堂为“大坏蛋叔叔”,但又总是跑来后院寻他玩耍。
      “怎么了?坏蛋小元。”白玉堂虽然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但他此刻心中愁闷,实没有心情跟他玩闹,只是随口微笑应付着。
      “坏蛋叔叔,你换衣服了?”小元蹦蹦跳跳的过来,拉了拉白玉堂衣角垂下的一根丝绦。
      “是啊。”白玉堂道,“你的‘好人叔叔’嫌我那件衣服太脏了,要我洗掉,我就只好先穿他的衣服了。”
      “你穿上这件衣服,也有点像好人了。”小元手里玩着丝绦上蓝色丝线的滚边,嘻嘻笑着说道。
      白玉堂让他气的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一手作势向他脸上捏去,咬牙道:“是!穿上你好人叔叔的衣服,坏蛋叔叔也变好人了!真是……”
      “那,好人叔叔的病好一点了没有?”小元仰起脸来问道。
      白玉堂心里一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向小元说道:“他好多了,过几天就能起床来了。你乖一点,回屋去睡午觉吧。”
      “哦……”小元这孩子虽然童稚未脱,但却十分懂事。似乎看得出白玉堂心事重重,便也不再多纠缠于他,自顾自的跑走别处去玩了。
      此时,屋里又再传来展昭的咳嗽声。白玉堂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屋去照看。进得屋中,便看到展昭正伏在床边,咳的起不了身。“怎样了?”白玉堂急问一声,抢上前去搀扶他。
      却不料展昭突然呛咳出一大口鲜血来,喷在地面上。随着这口鲜血喷出,展昭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用尽,身子跌回了枕上。
      白玉堂见他又再咳血,不禁心中大急,这几日本来平静,伤势虽无好转,但看似也没有恶化至此。他不知展昭为怕他担心,始终在强自支撑,现下却是实在撑不住了。白玉堂伸手去扶他,想帮他擦干口边的血迹,却发现触手处肌肤滚烫。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探他额头,果觉他额头上热的炙手,已经发起了高烧。
      严重的外伤之后高烧,这便是要人命的当口。白玉堂虽然不精医理,但这点常识也还有,不由得一下子慌了心神。“这可如何是好?”白玉堂只觉心慌意乱,没了主意。慌乱中脑子里第一反映过来的,是去找顾明轩。在他的印象里顾明轩是个神医,半个死人也能被他救回一口气来。但是顾明轩此时远在总坛,如果展昭的情况能够赶路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这里耽搁这些时日。可是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里等死?如今只好去镇上去请个大夫了。只是最近的市镇离这里也有来回一日的路程,就算自己施展轻功把大夫拽回来,最快也要半天来回。
      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白玉堂向展昭急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请大夫来。”
      他刚要转身,却觉自己手臂被展昭一把牢牢抓住。“玉堂……”展昭喘了几口气,颤声说道:“别去……”白玉堂心里着急,却又不敢打断他好不容易说出来的一句话。
      展昭再缓了一口气,这才续道:“我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不必去了,在这里……再陪我呆一会。”
      白玉堂听他如此说,心里狠狠的一酸,前日那种恐惧再次翻涌上他的心头。他俯身握住展昭右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展昭略闭了一闭眼睛,只觉得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大的笼罩住全身,他知道那是昏迷的前兆。这次再昏过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醒来。此一刻他脑中却出奇的清醒,人已将死,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言语。他还有许多话要对白玉堂说,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气力说完,只在脑中飞快的归结一下,撑住一口气,缓缓张口说道:
      “玉堂……这件衣服,是你的。”展昭断断续续的说着,“还有画影,也是你的……你都拿去。不要……再给巫神教做事了,回陷空岛去……以后,不要再对别人提起我…”
      “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不会死的……”白玉堂再也忍耐不住,脱口而出道。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一阵马蹄之声传来,由远而近,非常迅速的逼近。白玉堂一听到这片马蹄声,便又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划过脑中。“大事不好……”白玉堂心中暗骂一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他想着,手中却无论如何难以放开展昭无力的右手,他害怕自己一旦放开,就此便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啊!——”此时,一个尖叫又仿佛直直的穿破了白玉堂的耳膜。“小元!?”白玉堂心中一惊。就在这个当口,已经无力再说话的展昭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甩脱了白玉堂的手,白玉堂再吃了一惊,向他看去,瞬时间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等着!”白玉堂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把抄起桌边的画影,说道:“打发了这帮来人,我就带你去找明轩哥。”说罢,白玉堂提着画影飞身便出了房门。

      院落中,为首一个黑袍黑斗篷之人持剑站立,背后六七个黑衣人一字排开。小小的院子里顿时被这些黑色的身影蒙上了一股阴冷诡秘的气氛。小元正站在院子中间,吓的有些发楞,显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从地底下冒了出来的。
      此时,那个大嫂听见了儿子的惊叫声,也从前院赶了过来。看见了来人这一派架势,也惊得险些腿软坐倒在地。
      白玉堂从屋中飞身而出,一把将小元拉在背后,向那大嫂说道:“大嫂,不要怕。你带小元回屋去,我们这就离开。说过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说的出就一定做到。”说着,看也不看来人,回身将小元抱起,缓步走到那大嫂身边。那大嫂惊惧之中,白玉堂坚定的目光多少给了她一些安慰,惊慌中胡乱点了点头,从白玉堂手中接过孩子,快步向前院走出去。
      待到母子二人走远,白玉堂才回过身来,暗暗握紧手中的画影,看着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低沉的说道:“吴剑,果然是你。”
      “余大哥说的果然不错。”白玉堂心中暗想道,“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此事应该只有余大哥一个人知道才对。”再转念一想,“是了,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家,既然余大哥能找的到,他也一样能够找得到。只不过……”白玉堂想到这里,嘴角弯起一抹冷笑,“只带这几个人来杀我,吴剑,你未免也将我看的太低了。”
      然而,那为首一人却将剑一收,带领着背后众人向白玉堂跪了下来,齐声道:“属下参见右翼统领!奉少教主之命,恭迎统领回徐州分坛!”
      这一跪却将白玉堂跪懵了。“星霜?”白玉堂惊道,“她什么时候来了徐州?”
      吴剑跪禀道:“少教主一行人昨日到达徐州分坛。”
      白玉堂微一皱眉,一时间判断不清吴剑此时的来意是真是假,便问道:“余旗主如今何在?”
      吴剑一愣,显然没能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到余暮秋,便答道:“余旗主前日夜间传统领之命要我们全部回徐州待命之后,就一直在徐州分坛。”
      白玉堂仔细辨认他神色,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再待思量间,却忽然想到了一事,让他欣喜若狂,脱口而出问道:“星霜到了徐州,那明轩哥呢?”
      吴剑答道:“顾先生也随少教主来了徐州。”
      白玉堂闻听此言,眼前一亮,再也想不到什么其他。至于吴剑究竟叛变与否,亦或是顾星霜为什么会到了徐州,他此刻无暇顾及。心中只反复念道:“好了,这回有救了。”想着,却不动声色,淡淡对吴剑一行人说道:“你们起来。”
      几个人站起身来。白玉堂向着吴剑说道:“吴旗主,我这里还有一些事务要办,你先行回去禀报少教主,说我三日以后到达徐州与她回合。”
      “这……”吴剑有些为难,说道:“统领,少教主吩咐过了,要属下等人随侍您一同返回分坛。”
      白玉堂摇手道:“这你不必管,我回去以后自会向她解释。”
      吴剑低头想了想,这少教主和右翼统领关系非常……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少插手多管闲事的好。于是便躬身禀道:“属下遵命。”又道:“统领,属下另有一事禀报。来时路上,我们抓到了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的便是当日假扮皇帝一行人中,骑白马的那名年轻将军,要请示统领如何处置。”
      “哦?”白玉堂心中一动,说道:“现在人在何处?”
      吴剑道:“就押在院外马车中。”
      白玉堂道:“先带进来。”
      吴剑听令,回头向手下人做了个手势。便有四名黑衣人出得院去,不一刻,押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俊俏青年。男的那个,白玉堂认得正是玉吟仇没有错,女的那个却未见过。哪知这两人抬头一看见白玉堂,同时惊呼出声。
      玉吟仇见了白玉堂,劈头便骂:“狗贼!你把展大人怎么样了?”
      而另外那个女的不是旁人,却正是展昭的师妹庞妃娘娘。她看见白玉堂,一时间怔住了反应不过来,只道:“白护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师兄呢?”
      白玉堂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转头向两个人看了看,心里飞快的有了盘算。那女人出口便叫他“白护卫”,看来过去与她也曾相识,只不知她口中的师兄是何人,莫非是展昭?不过白玉堂现下没时间照管这些。转头向吴剑道:“我知道了。你把这两个人连带马车都留下,我自有用处。你速速带你的人回徐州分坛,把我的话传给少教主,让她不必心急。三日以后,我定会回到分坛,一切到时再议。”
      吴剑不明所以,不敢违抗,只答应道:“是!”说罢,便带领一行人出了院门,解下了马车,只与其余几人轻骑上路,不再耽搁,当即便绝尘而去。
      白玉堂一手一个抓住玉吟仇和庞妃身上的绳索,将他两人不由分说推进房中去。

      房中榻上,展昭此时已然昏迷不醒。白玉堂把两人往墙边一推,便先行去搭展昭的腕脉。
      庞妃和玉吟仇两人看到了展昭,均又大吃了一惊。
      “白玉堂!我师兄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庞妃向白玉堂急问道。
      白玉堂不答,皱眉细辨展昭微弱的脉搏,只觉一时间应还不至有事。于是从床边展昭贴身的包裹里拿起那件蓝袍,揭开盖在展昭身上的被子,用那蓝袍将他身子裹住。想了一想,又拿起了枕边那根玉笛揣在自己怀中,右手倒提着画影,对一旁玉吟仇和庞妃一叠声的质问充耳不闻,双臂用力将展昭小心的从床上横抱起来,往门口便走。
      玉吟仇急道:“放开我们!你要把展大人带到哪里去?”
      庞妃大声道:“白玉堂!你把我放开!我有要紧事跟师兄说!”
      白玉堂皱眉回过身来,对着二人说道:“你们要是不想他死,就在这里乖乖等着。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过几日等他好了,自会回来听你们慢慢说。”
      “你!……”庞妃和玉吟仇被他一句话噎回来,说不出话来。
      白玉堂道:“那个小子,这几日你给我老实点,好好的照看这一家人的平安。我或者展昭回来这里之前,不准离开。”说着,从袍袖里摸出一把匕首来,仍在地上。他两手抱着展昭,行动不便,只抬脚把匕首踢到了玉吟仇和庞妃的面前。说道,“自己慢慢儿的解绳子吧。”
      玉吟仇张口要骂,却又没有骂出来。虽然他自觉没道理听他的吩咐,但是只感这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难言的霸气,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所说的话,按照他的话去做。
      白玉堂不再多言,抱着展昭走出了房门,直奔院外的马车走去。
      庞妃此时好不容易见到师兄,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而师兄又不知为何昏迷垂危,直让她一时难以自抑,垂下泪来。玉吟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侧头向庞妃道:“算了,我们现在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他也许真的有办法救展大人。”庞妃是知道白玉堂与展昭的深情的,听玉吟仇如此一说,转念一想,也点了点头。
      玉吟仇便挪了挪身体,捡起地上那把匕首,背对着庞妃,为她割起绑在身上的绳索来。

      你不会死的,我也决不会让你死。
      马车之中,白玉堂拉着缰绳,忧然望向不醒人事的展昭。
      他已想到了一个解决这场纷乱最好的办法。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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