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花惜颜（原名：花夕）》潆惜（蝶静凌）

15、Chapter 2 琴酒

　　阴暗的废弃仓库深处，有集装箱遮掩的死角，传出淡淡的、电子光屏发出的荧光，隐约照见，斜倚靠着的黑衣金发男子的身影。
　　Gin右手拿着类似打火机的微电波传感器，向Vermouth的频率发出信号，然后疲惫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一合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茶发的女子抬枪指向自己心口的刹那，决绝而狠厉。
　　Gin仍是下意识的握紧双手，感觉月前浑身几处的枪伤，都开始隐隐作痛地叫嚣起来。
　　在组织中多年训练的习惯，和出道以来练就的反应本能，使得当时，自己的手指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于是，如同一直以来练习的那样，亲眼见证着子弹命中目标要害。在她淡米色的风衣上开出绚烂至极的艳红色玫瑰，狰狞的绽放。
　　即使在子弹出膛的时刻，自己已然偏转了枪口。
　　是的。
　　组织中的所有人都会接受一些枪械或格斗方面的基础培训。固然有像Sherry这样，参与高新技术或生化领域学术深造的知识分子，更多的则是训练杀手、间谍，培养军火商、贩毒者等等。而这些人的训练，几乎可以说是残酷而血腥的。因为有的时候，演练对阵的落败，意味着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然后降下一级在接受轮回煎熬。
　　所以，就算是已成为高层管理如Gin，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年晦暗的经历，Gin依然可以依稀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紧张压迫感。
　　那段暗无天日的年少岁月，充斥着残酷的训练对演，流血受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凭借着拼命的用功，优秀的天赋，深沉的城府，惊人的毅力……年少的Gin很快地受到了Boss的赏识。但迅速的提升速度，也令许多同辈眼红。于是在时间的流逝中，Gin对暗杀也无“师”自通。直到几年以后，再没有人敢不怕死的来挑战他的能力。就算偶尔也有不计损失、企图侥幸的，或是借刀杀人、妄图渔利的，也没有从Gin洞若观火的眼见和心狠手辣的报复中幸免。更让他们悔恨的是，Gin不仅没有因此受到威胁，反而借此更表现了他的强劲，乃至，Boss将他当作了左膀右臂。从此，Gin成为了组织中，最年轻、最受Boss器重的二把手之一。

　　回忆的碎片纷繁而破碎，一幕幕如放映般从脑海中闪过。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茶发的女孩子。还是少年的Gin接到上级的命令，调配她去美留学深造。
　　听到这个消息，年幼的女孩子只是微微咬住下唇，不发一言。安静的听完组织所有的安排和要求，默默地点头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刘海遮住了白皙小巧的脸，看不清她的神色。
　　Gin依稀在这份彼此的沉默间，嗅到了一丝逞强的孤单。莫名的，这令他觉得生出了一份相同的寂寞来。
　　——去年，组织将回国接手APTX研究的她，归属到已可以在组织中独当一面的他手下。
　　交接时再见到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优雅绝色的美丽女子。
　　Gin迅速而不动声色的掩起自己一闪而过的惊艳，平静的打量面前神色冷漠的茶发女子。
　　也许是黄白人中混血的关系，她的五官是东方人的精致秀美，肤色则承袭了母亲的白皙，并且在众多日本少女之中很是脱颖而出。微卷的茶色头发，不长却看得出很柔软，为她多添了一股妩媚的风情。
　　而她自己明显并不知道这一点。
　　她似乎从不将心思花在装扮上，大多数时间总是罩着宽大的白褂。却在不经意间，显得她纤细的身影愈发清瘦柔弱。

　　对于组织中的晚宴、聚会，她总是能推则推。万不得已时，才一身黑色衣裙的出现。从头到尾，不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和同样冷眼旁观的Gin一样，不发一言。只独自执着一杯Sherry酒，浅酌发呆。
　　Vodka玩笑着对她说：“Sherry，玩乐的时候可以不用穿黑色，Boss不会降罪。”
　　边上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娇笑着声声附和：“Sherry这样漂亮，穿鲜亮点一定迷死人了！~”
　　这种掩藏在亲热之下的嫉妒，Gin微微冷笑，他再熟悉不过。只不过没有人敢轻易动Gin手下的人，加上Sherry手中的研究，备受Boss的关注。没有人会愿意自找死路。
　　她几不可见的皱皱眉，然后扯出一抹疏离的冷笑，不说话。
　　Vodka咧着嘴，傻傻的笑，“这女人，从不跳舞。真不知道谁请得动她！”
　　Gin轻轻挑眉，然后在Vodka的惊讶之中起身，颇有气势地对她伸出手。
　　她微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似乎想通了什么，淡淡一笑，将手放进了他的手中。
　　Gin牵着她走进舞池，有些玩味，刚才她的笑容里，居然有一丝难以发现的算计。
　　那一个晚上，他们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在男人们羡慕的眼光，和女人们妒忌的视线中，他的金发霸气的摇曳，她的丝绸裙摆在旋转之中翻飞着高贵的弧线。两人唇边淡淡的笑意，有着别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也是在那一个晚上之后，组织中的人都明了了一个事实——Sherry是他Gin的女人。
　　天知道，那晚他携着她离开会场之后，她灵活的脱离他的怀抱，又挂起疏离的笑容：“谢谢你帮我，麻烦你了。”
　　原来如此，他们这场故作亲密的舞蹈，将从此帮她扫开了骚扰她邀请她的人。毕竟，在组织中，除了Boss，没有人有胆子动Gin的女人。而组织中所有人都知道，Boss的女人是Vermouth。
　　他自然傲然的收回手，挑眉看着她转身离开。这女人有胆识，居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之后的日子，如她所愿，组织中的人对她多了些顾及，却也多了谄媚。
　　她依旧寡言，沉默的听从高层的一切安排，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傀儡娃娃一般，常常往返在诺大的实验室和资料馆。不是培养实验的生物，就是与化学药品为伴。大多数时候，就是坐在电脑前，指尖如飞的演算一组组繁复的方程式。或者是捧着浓郁到苦涩的黑咖啡，看掉一摞又一摞研究报告和专业术书。
　　她似乎永远是这样，淡然一切，懒懒的对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与她无关，从不给予任何评价。也因此在许多人眼中，她如同Gin一样，冷漠寡情到难以接近。
　　Gin知道：她只有在有关于明美的事上，才会显露出一些生气。每每收到明美的邮件或礼物，总是掩不住的笑意；每次要见明美，总会用心略略修饰下已经令人注目的容颜。
　　杀明美的时候，Gin并不完全清楚，自己抱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态。
　　上级的命令不可违抗，更何况，他从不会为了一些虚无飘渺的理由，去违抗组织最高层的决定。
　　所以，当她疯了一样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这样，理所当然地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Gin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鲜明的表情。所有的不甘、愤怒、伤痛，最终化成了一股强烈的恨——让从来冷硬无情的Gin，心中微微震撼。
　　她紧紧握住双手，指甲嵌进了皮肤里。异常苍白着脸，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瞪着他。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似是剜上他的身、剜去他的心，犹不能解恨。
　　她似乎完全忘了平日里，刻意保持的疏离，也不再对他的强势，有着下意识的恐惧。她虽然站着不动，却令人觉得是随时要冲过来与他拼命。
　　Vodka警惕的横在两人中间，以防她的失控。
　　她最终只是冷声问：“为什么？”声音里有着浓重的压抑。
　　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淡淡吐出一句：“这是高层的决定。”
　　“为什么。”她似乎只有这句话。
　　“你无权过问。”他这样回答。
　　“为什么！！！”她满眼的泪水，却倔强的仰着头，不让它掉落下来。
　　仿佛是知道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她一步一步退出房间，只是咬牙切齿的寒声道：“我一定知‘恩’图报！”
　　在她冲出门后，他怔愣了片刻。
　　姐妹之情，是他永远不可能理解的手足情谊。
　　待到琢磨过她最后一句话中的深意，再赶到她的实验室时，她果然言出必践。
　　一步跨上去，阻止了她正要毁去的，最后一盒新制成的APTX4869，同时看到她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资料清楚已完毕〉的确认提示。
　　森冷的目光，锁住她唇畔报复得偿的冷笑，扣住她纤细白皙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
　　她就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这样挑衅的看他。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他才开口吩咐Vodka：“拷起来，等候发落。”

　　纷乱的回忆，被仓库外传来的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打断。接着由远及近慢慢传来一下下女子鞋跟敲击地面的轻巧声响。
　　Gin张了张口，却突然停住，本能的右手悄悄摸索住身侧的枪。
　　说来，微电波传感器的设计，就是为了很难被搜寻捕捉到信号，一般都是单频单线联系。
　　Gin却盯住面对自己四十五度的斜方向，唯一通向这个角落的入口，再一次握紧爱枪，又向身旁的集装箱侧隐了隐身体。
　　脚步声正靠近，似有微弱的手电光在寻觅。
　　Gin仔细的听，戒备的等待。
　　脚步声顿住，接着响起几声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声。的确，是组织的暗号，没有错。
　　Gin握紧枪管在集装箱侧轻扣，回应了接头的暗号。
　　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而稳定，一下一下的敲击间，透出隐隐的紧张氛围。
　　终于，转角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借着手电微弱的光，Gin看到了她。
　　“怎么是你？”握紧的枪不曾放手。
　　“Vermouth已被Boss召回总部，就命我来接应。你伤如何？”
　　“除了赤井秀一的，都是小意思。”
　　“Vodka呢？”
　　“走散了，或者，已经落网。”朝门口的方向瞥一眼，示意女子带路，冷冷的道，“走。”
　　女子点点头转身欲走，才跨出一步，便突然僵在了原地。
　　——Gin黑洞洞的枪口，正紧紧地住她的后心。
　　果真是闻名不如一见，Gin的速度，在组织中声名远播的速度。
　　“真是小看你了。”Gin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KIR。”
　　寒意似从枪口蔓延开来，水无怜奈强自镇定着僵持不动。
　　不待她回答，Gin的声音又低低响起：“日本警察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你是FBI？”
　　“怎么可能？”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随意，但带了些许的不悦，她装作惊讶的分辨。既而又话语微恼：“Gin，你虽然是行动的组长，却也不能就因为赤井秀一意外生还，就随便认定我是叛徒吧！”
　　Gin不说话，只是挑眉看着她。
　　似是等不到回应，她愈发的动气：“Gin，就算暗杀FBI的任务失误，也应该有组织的高层讨论后，决定对我的处罚事项。我现在奉命来接应你，你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这样怀疑我算什么意思？”
　　“噢，”Gin闲闲的、却包含气势的开口，“原来你知道自己的失职。我以为你预备告诉我‘不知道我再说什么’呢。”言必放下枪，若无其事地淡淡地问了一声：“现在回得了总部么？”
　　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话题中醒来，她怔愣了片刻，才起步，和Gin一道往外走去。她一边掏出手机查找，边说，“各个出境口应该都已经有警方和FBI的人把守。好在组织中埋过几条暗线，可以……！！！”
　　话音戛然而止，至于下她放大的瞳孔。
　　寂静的夜，偏僻的仓库口，一声极轻的声响清晰地响起——那是安上消音管的手枪，子弹出膛的声音。
　　水无慢慢的萎顿倒地，像一朵枯死的花。
　　而她身后，举着枪，维持着刚才射击姿势的Gin，睨了眼倒地的水无，俯身摘掉她手中的车钥匙。
　　上了车，开始熟练的检查，并拆卸起汽车中装置的追踪定位仪器。
　　末了，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水无：“水无怜奈？或者应该称你为007？”
　　言毕，绝尘而去。
　　匍匐于地的女子，用尽最大的力气，透过指间小巧的戒指，对着虚无的空气道：“麻烦你们，一定保护好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