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花惜颜（原名：花夕）》潆惜（蝶静凌）

16、Chapter 3 重叠

　　一辆并不起眼的车，在夜色的笼罩下疾驰，驾车的秀一熟练地变道换档，匆而不忙。
　　新一手攀着前排志保的椅背，根据定位系统中的电子地图，指示着秀一行进的路线。
　　扩音器中传出Gin独有的冷酷嗓音：“…我以为你预备告诉我‘不知道我再说什么’…”
　　车中所有人都神色焦急，屏息听着。
　　从方才在宴会大厅，秀一接到水无的call，说是拦截到了Vermouth留下的微电波通讯器中，传递的Gin的通讯。秀一和志保当机立断的决定支援。听闻了消息的新一自然也追了来。
　　同时跟来的，还有兰。
　　水无说，Gin的“嗅觉”太敏锐，如果事先准备埋伏，他一定会发觉，就很难让他再现身。因此，还是自己单身来一招引蛇出洞。
　　寂静的车里，志保和新一突然异口同声地对着对讲机喊：“不要去！”
　　一直冷静淡薄的志保，扑到对讲机前，神色之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惊恐，颤抖着声音喊道：“不要去！你去了会被杀的！！你等着我们！”
　　“谢谢。”水无柔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决而恨恨，“但是，一旦让Gin回到组织总部，再想抓住他，就难了。所以，我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还有这杀父之仇，我一定要报！即使……是以我的生命作为诱饵。”
　　顿了一顿，她复又开口，“我相信，你们联手，最终一定可以消灭他们这群魔鬼。而……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请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保护好我弟弟瑛佑，让他快乐幸福。拜托你们了！”
　　彼方的视听通讯被水无切断了。于是这里的语音影像，再也传输不过去，只听得到那一头，车子的刹车声和引擎停火的声音。
　　志保紧紧地握起双手，指甲嵌进了皮肤，用力握拳的指节发白。她瞪着前方的路，再不发一言。
　　秀一侧目看了她一眼，压下满心的酸涩，抿起唇，再一次将速度提到极限。
　　新一伸手拉过志保的手，小心的掰开她紧握的手指，不让她借助伤害自己，来平复心里惊恐和汹涌的伤痛。张了张口，却想不出可以安慰她的话，只好任由她改抓着自己的手。新一微叹：这份心结，是任谁都难以释怀的吧。即使是淡薄如志保，或者冷静如秀一。
　　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讷讷的不说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回想起刚才在宴会大厅里，秀一和志保在接了个电话后，神色突变，对视一眼，疾步离开。新一追上去问得了原因，便二话不说地跟了去。
　　还有刚刚，新一和志保异口同声地“不要去！”。两个人脸上焦急而慌乱的表情如出一辙。
　　而现在，兰的目光落回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还有新一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心疼和怜惜。
　　兰突然觉得委屈得想要掉眼泪，倒不是说吃了志保的醋。她一直知道的，新一面对案子时，总是这样的，情商全体不见了。久而久之，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习惯。她只是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没有一个人刻意地要无视她，却也没有人有意地要迁就她。他们的心思全放在案件上，甚至没有人来得及，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来解释给她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紧张，可以轻易的感染到她。而她却怎么也融不进他们的思考和感情。
　　消音枪枪声响起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里，由扩音器传来，带着深深的寒意，显得格外清晰，伴随着躯体倒地的响声。
　　兰被打断思绪而惊醒。
　　秀一紧蹙起了眉，握紧方向盘。
　　新一睁大了双眼，扶住椅背的手深深嵌进了枕头的柔软垫子里。
　　志保有几秒钟的失神，然后醒悟般的抓住对讲机，失态地疯狂地喊：“不要！！！！！！姐姐！！！！！姐姐…...姐姐……”眼泪不可抑制的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残月的冷光，照进车窗，照在她脸上的泪痕上，反射出令人心痛的寒意。
　　刹车。
　　志保和新一率先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冲向那个卧倒在地的黑衣女子。
　　为了顺利的迷惑Gin，让他相信：她是闻讯奉命前来接应的组织成员基尔，她甚至没有穿防弹衣。因为在计划要乔装混出边境时，仍然穿着容易被检查出、而因此暴露身份的防弹衣，实在是矛盾的令人质疑。
　　此时黑衣上，看不见的鲜血绽放着狰狞的图腾，她身下的血泊，因这月色的惨淡，暗红的色泽蠢蠢欲动。
　　新一先一步上前果断地检查心跳脉搏，试图作最后的抢救。
　　志保在水无的身前站定，泪流满面，突然跪倒在她的身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泪眼模糊中，迷惘了今昔，重叠了昨日。
　　新一垂下眼眸，刘海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伸手揽过摇摇欲坠的志保，无力与悲愤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心。
　　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来晚一步。废弃的仓库，中枪的女子，一地的血泊。
　　——“为什么？！既然你有这么好的推理能力，那我姐姐的事……我姐姐的事，你应该早就看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我姐姐？！！！”
　　第一次与志保合作，7岁身体的女孩子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无意识的质问，怪的是他，还是她自己？又或者，更是命运的反复无常。
　　——“为什么？！为什么你救不了我姐姐？！”
　　怀中不断颤抖的女子身影，与那个少年重叠。那个少年，有着眼前的这个长眠的女子一样的眉眼。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终是救不了她们？！为什么！！！
　　秀一半跪着，仔细地检查散落在地的几个微型监听器、定位仪。
　　Gin果然犀利。
　　水无说过，车上共装有七处追踪装置。
　　如此短的时间里，Gin身上没有任何的监测辅助仪器，居然仅凭感觉就找出了那么多。
　　等等！秀一仔细一看，只有六种。
　　那就是说，尚且存留了一种？
　　秀一掏出便携式仪器，一项项切换着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回应。
　　难道水无说错了？
　　不可能。
　　又或者是Gin中途发现了？
　　也不可能。否则，至少也会显示出被丢弃的所在地。
　　到底是什么？
　　还有一项隐秘的法宝。Gin还不知道的追踪手段.
　　“有机燃料。”
　　一线清泠的嗓音。
　　不远处树干的阴影后，走出一个一身墨色占卜袍的女子。一头张扬的酒红色长发，无风而动，翻飞出层层妩媚的波浪。漆黑的长靴上，猫眼石与金属的装饰，在月色下辉映神秘的光芒。
　　她旁若无人的走过去扶起志保，微笑道：“而且，还是来自于志保的杰作。”
　　志保已经平静下来，垂手拭掉了眼泪。
　　没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在这之前，悲伤实在太过奢侈。
　　她起身向车子走去，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仪器，在车头前固定好，按下按钮，仔细地调整好一切功能。
　　“走吧，最优秀的组合，去完成她们未完成的心愿。”红子的声音清甜而妩媚。
　　“那，”兰拿出手机，“我打电话请警部来取证。”
　　“不用，我已经通知了茱蒂。”秀一收起手中的微型仪器，和新一一起转身，跟上已经打开车门的志保的步伐。
　　“那么毛利小姐，会和我在这里一起等待FBI的汇合。”
　　秀一他们的车终是急速驶走。
　　红子凝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漾开一抹淡淡的微笑。修长白皙的手指之间，圣剑图样的塔罗牌，仿佛散发着浩然的正义气息。
　　——这将是一场实力与智慧的交锋。
　　“目标西向行驶。”
　　秀一还是飞速的开着车，只是这次，对着仪器解读，指挥方向的人换成了志保。
　　车子驶上高速，确定了大方向。
　　“灰原，那个有机燃料是怎么回事？”新一依旧是攀着前排的椅背问。
　　志保的声音，带着悲伤残留的味道，幽幽响起：“水无大概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向我要过一些隐秘的跟踪仪器，想事先安插下耳目。她总是说，不管多么微型的仪器，安装得如何隐秘，如果不能和物质融为一体，还是会被Gin发现。”
　　“融为一体？”
　　“不错。后来我无意中想到，将芳香烃混合特殊香料做成燃料，车子行驶中排出的尾气一定会在路道上留下痕迹。如果再拜托博士，辅以高新仪器检测分析，应该可以成为一条隐秘的追踪手段。至少，被发现了，就意味着不能再使用车辆。没有了代步工具，行动的范围会大大受到限制。”
　　“原来如此。”新一脑海中浮现出阿笠博士得意的嗤笑，扬起唇角，“所以，即便是精于反追踪一道的Gin，也很难想到，真正动过手脚的王牌，并不是‘安装’在车子上。”
　　很好，Gin，该是有一个了结了。
　　红子看着站在一边的兰，心里浮起细细密密的涟漪。
　　青梅竹马。
　　真是一个又温柔多情，又理直气壮的词汇。
　　看得久了，眼前女子的眉眼似要渐渐模糊起来，然后和那个不容忽视的脸孔重叠起来。
　　青子。
　　真是像呢。毛利和青子。
　　就如同工藤和那个狂妄自负的怪盗一般相像。
　　一般的俊朗挺拔。
　　一般的自信睿智。
　　一般的清秀可爱。
　　一般的善良单纯。
　　——一般的，一般的……这样相配。
　　“红子小姐。红子小姐？”
　　兰的话音，拉回了红子的思绪。
　　“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红子看向兰。
　　“茱蒂老师说，我们可以先走了，剩下的交给FBI就好了。”
　　“嗯。那么，毛利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叫我兰就可以了。”兰阳光般的笑容，驱散了Gin遗留的黑暗阴影和冰冷气息，“我一个人可以的。小泉小姐你不知道，我可是空手道的冠军噢~”
　　“真厉害~”红子随意的抚过垂落的红发，轻轻一笑。
　　“那个……红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兰好奇地问，有礼貌的打量她一身的神秘装扮，“你是占卜师吧？”
　　“当然可以。”红子笑得轻柔，“我是占卜师，有什么问题么？”
　　“呃，红子……如果有机会，可以为我做一次占卜么？”兰有些惋惜的说，“前段时间，爸爸和一位有名的占卜师做一个访谈。本来想请她帮我占卜的，结果……她发生了意外。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占卜？是想问工藤的事么？
　　“好。”红子微笑着答应。
　　其实自己也想知道的——让自己惺惺相惜的志保，会不会幸福。
　　走在旁边的兰，眯起眼对红子笑，清甜而温暖。
　　红子不自觉地笑了。
　　天使果然都是一样，就连温暖的气息也一模一样。
　　志保，我们，大概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们这样纯净的人吧……
　　那么，为什么还会留在他们身边呢？
　　是因为身份的渊源，共同的秘密？还是因为合作的拍档，协作的默契？
　　呵呵，是舍不得吧……
　　就算知道终究有一天，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与她们携手离开，也要在此之前，自欺欺人的选择陪伴。
　　志保，你说过：他们之间，所拥有的那阳光般的温度，是我们这样的魔女，无法企及的。如果刻意强求着去触碰，结果只有灼伤，然后灰飞烟灭。
　　你说得没错，我们是魔女呢。
　　魔女，是没有拥有温暖的权利的。
　　我们是魔女啊！
　　可是……我们……为什么是魔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