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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间与反间 ...

  •   皇甫信退兵之后,几番被车阵袭击,被迫开展野战,烦不胜烦。终于借着一次抓获俘虏的机会,他从俘虏身上套取了苏琅阵营的一些消息,尤其是主帅身边的谋士和将领之间的复杂关系。

      皇甫信暗中寻思,不如行使离间计,挑拨苏琅阵营的内部关系。

      便故意责打手下将士,令人前往敌阵诈降。

      于时傅越三人在大帐议论军情,闻之敌将来降,皆出乎意料。

      苏琅环视二人,“此番莫非……”

      傅越和陆辛异口同声,“诈降?”

      话出口,他们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苏琅对他们的默契感到一丝惊讶。

      陆辛咳了一声,“大战之初,皇甫信尚处优势,虽然屡次失败,但恐怕还没达到让将领投敌背叛的程度。”

      “那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琅陷入思索。

      傅越看了一眼帐外,倏地笑了笑,“此事说来怪异,倒也未必是假。”便扬手吩咐传信人,“叫他进来,容我细细盘问。”

      二人不解其意。

      传信人顿了顿,见苏琅点头,便将降将唐松带进帐内。

      傅越问他,“你在皇甫信帐下呆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过来投降?”

      唐松骤然听声音从右边传来,一瞬间有些迷茫。抬起头来,却看到主帅的位置上坐着个眼神清澈的白面郎,左手边是阵前交手过的猛将陆辛。

      视线向右,却是个陌生的锦衣书生样人物。

      自行军以来,傅越却爱穿些墨绿偏灰色的袍子。那一抹翠涛色,与陆辛亮眼的群青蓝相对,比之在蜀都,多了几分低调和退避。

      即便如此,其端正姿态也掩不住卓越气质。

      唯独让唐松不解的是,主帅在座,此人怎么敢率先开口?

      见傅越目光凌厉,他顿时开口,“主帅皇甫信,刚愎自用,屡次不胜,就把气撒到我们身上,动辄咒骂责打。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听闻汉中郡王起义兵,匡扶王室,仁待士卒,我才大胆真心来投,还望接纳。”

      傅越又问,“皇甫信在军中干什么?”

      唐松停顿片刻,说道,“他正在训练骑兵,准备继续进攻。”

      “可曾索得破阵之策?”傅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任谁听了这话,都觉得傅越是为自己主持的八阵法而自矜。

      唐松当然不例外,面容谄媚道,“皇甫信智力不过尔尔,怎能破得了神阵?他所恃的不过是勇力罢了!”

      傅越唇角微勾,扬起下巴,显出自得的神色。

      陆辛在对面看着,感到一丝怪异。

      果然,傅越开口,“我看你倒是真心投诚的。”

      苏琅露出“嗯?”的表情。

      陆辛蹙起眉头,“傅司马,怎能如此便下定论?”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傅越的眼睛,后者眉毛平舒,脸上挂着不甚真切的笑容。

      此时此刻,仿佛旧日某个情景倒置,有种风水轮流转之感。

      陆辛忽有所觉,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指着傅越,“傅司马,你没必要吧?就因为我在郡王面前怀疑此人诈降,你就要与我意见相左?”

      傅越随手拿蒲扇掩面,眼光扫了一眼苏琅,“陆将军说的什么话?我全是为郡王着想,怎么就是执意与你作对了?敌军势大,然而主帅不能统御军队,其将领前来投奔,正是壮大我方力量的好机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助力,岂不是有益于我军的大好事?我看是陆将军太过多疑,就因为怀疑我居心不良,连带着也怀疑投奔郡王的人,这不是成心坏了郡王的大事吗?”

      苏琅瞪大眼睛,耳朵直愣愣地竖了起来。

      什么什么?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唇枪舌剑起来了?

      不过盛气凌人的两位也好帅!

      偏偏傅越还扭过头来,和煦一笑,“对吧,郡王殿下?”

      苏琅不得不承认自己耳根子是很软的。

      他刚想嗯下来,陆辛却登地起身,双掌砸在帅案上,“殿下,怎可听信此人谗言!”

      苏琅心脏一抖。

      “啊、我,我……”

      不是你们到底闹哪样?

      苏琅无奈地抬头,忽然发现陆辛眼角和眉毛动来动去,在他正经的脸上着实显得生硬而滑稽。而当对方转头看向台阶下时,气势便又恼怒起来。

      苏琅悟了。

      他俩是在暗示我什么?

      阿年的目光方才指的应该是长凌。

      我该采纳长凌的说法吗?

      “陆将军,怎能如此诬陷我?”傅越也从位置上起身,一屁股坐在他身侧,右手柔软而不容置疑地搭在他的肩上,俯身轻语道,“郡王殿下,总不能陆将军欺负我,你就帮着他吧。”

      “依长凌看,此人……该留?”

      陆辛横眉急道,“不该留!留之后患无穷!”

      傅越扬眼,“郡王问的是我。”

      陆辛语噎。

      傅越看了一眼跪在阶下不明所以的唐松,笑了笑,“郡王,此人来降,就算不成助力,又有什么损失?我看还是留下他。”

      “留下他?”苏琅再次确认。

      傅越点头。

      陆辛捏紧了拳头。

      “好!”苏琅拍案道,“来人,带唐将军下去休息!”

      唐松大喜过望。

      “谢郡王!”

      陆辛“愤然”离帐。

      苏琅伸手欲挽留,被傅越轻轻止住。待唐松走后,傅越才偏头耳语。

      苏琅的目光从急切变成怀疑,后来慢慢趋于平静。

      傅越出了帐,就看到陆辛在树桩子前练枪,那力度几乎要把空气戳一个窟窿。

      他走近几步,陆辛便霍地回身,银枪的风声恰恰擦过他的肩头。

      “你要去吗?”陆辛用口型说道。

      傅越握住枪杆,迈近两步,低声道,“我先试试他。”

      说罢,他拨开枪杆。

      陆辛冷然转身,跃马而去。

      傅越进入了唐松所在的军帐。

      唐松见他进来,连忙相迎,“原来您就是指挥神阵的傅先生!末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回想起来,苏琅帐下两人不合的传闻,果然是真的!而且看方才的架势,傅越在苏琅面前的话语权,甚至高于那位难缠的陆辛!

      也就是说,此次挑拨离间的行动,应当从傅越身上下手!

      傅越随意地摆手,“小事小事。我也不过是凭这八阵法,才侥幸忝列郡王帐下,做一个出主意的人罢了。”其神色举止,却不如言语般谦恭,毫不退让地坐到了唐松让出来的位置上。

      “唐松,你可知我为什么在郡王面前保你?”

      唐松面色一肃,摇首道,“末将实不知。”

      傅越勾了勾手,待唐松伸过头来,凑在他耳边说,“你今天见识到陆辛那副不饶人的样子了?”

      唐松迟疑道,“陆将军似乎并不信任我。”

      “他可不单纯是不信任你。”傅越呵呵一笑,“他还怕你。我在郡王面前立下功劳,日益得宠,他心里不平。只是众将领都是他的手下人,站在他那边,他才有恃无恐。如今你若是站在我这边,岂不成了我的助力,你说他会不会担心?”

      唐松连连点头,“自然担心!”只是他忧虑道,“如今我初来乍到,陆将军就忌惮我、怀疑我,我该如何是好?”

      傅越假意安抚道,“不必担心,陆辛不信你,可是我认为你是真诚的。郡王面前,我能为你说话。不过,你知道……”

      唐松当即道,“我当唯傅先生马首是瞻!”

      傅越满意一笑,“以后你得帮着我办事,我跟你说什么话,你都不能透露给别人,尤其是陆辛。我要你监视陆辛,你就得把他的一举一动给我报来。你能明白吗?”

      这当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假以时日,莫说挑拨二人关系,甚至连敌军机密都有可能窃得!

      唐松喜道,“末将自然明白!傅先生有事尽管吩咐!”

      当夜,傅越留在主帐中,特意让他屏开陆辛,好跟苏琅单独相处。

      案上只点了一道油灯,火光摇曳,照得二人脸上光影变换。

      “长凌,白天在降将面前,你们在玩儿什么花样?”

      苏琅托着下巴,由着傅越凑过脑袋,余光却仍瞟着帐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阿年仍守在外面。

      傅越低眸一笑,“唐松来时,我和陆将军不是已经说了,他很有可能是诈降吗?”

      苏琅瞥了他一眼,故作不悦,“那你还劝我收了他?”

      傅越拍了拍对方平放在案面的手,肩膀不动声色地贴近了几寸。

      他的发丝微微垂下,吸引了郡王片刻的凝眸。

      这样近的距离,让人很难控制自然的身体反应,苏琅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只是呼吸仍然不太稳定。

      傅越低低道,“我是故意留下破绽,想让唐松看出我们军营内部不和。”

      “有什么好处呢?”

      苏琅只是缓缓地、不经大脑地问出来。

      分心去做两件事,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困难。

      “棋从断处生。”傅越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一划,好似隔开了一道鸿沟,“唐松来意不明,我们就制造矛盾,一来放松他的警惕,二来也可以观察他下一步动静。如今唐松已经知道,郡王在陆将军与我之间,更偏心我……”

      苏琅按住傅越的手,“更偏心你?”

      帐外的人似是身形一颤。

      夜风在帐面留下细小的波纹,苏琅想,阿年会冷吗?

      这分明是春夏的暖风。

      帐内有一种闷闷沉沉的感觉。

      苏琅转目,傅越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彩。

      “对,更偏心我。”

      傅越倏地低头一笑,“只要郡王偶尔在唐松面前表现出这样的迹象,坚持很少一段的时间,我就能够利用他,达到我们的目的。”

      他已不奢望郡王连心都给自己了。

      爱慕郡王时,哪怕贪恋一瞬的多情,似乎也够了。

      郡王已经给他莫大的信任和关爱。

      “这是你们……都说好的吗?”苏琅轻轻问。

      傅越点头。

      苏琅便握住他的手。

      那一瞬肌肤的颤动绝非错觉。

      傅越咬了咬牙,勉然不让自己露出异状。

      “我信你们。”苏琅俯身,“还要我怎么做,傅郎也都细细告诉我吧。”

      陆辛背身在帐外守了许久,只能感受到灯火的昏光幢幢,隔帐的私语寂静。

      他心里稍有苦涩。

      时至今日,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其实怨不得谁。

      傅长凌毕竟是好的。

      他能为殿下出谋划策,也能陪殿下温言软语。

      在大义面前,陆辛和傅长凌始终在一条线上。

      是以陆辛在爱重殿下的同时,也敬重这位堂堂正正的君子。

      只是心意总是难平。

      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思量片刻,默默地放了下来。

      直到帐内火光熄灭,他才迎着夜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帐中。

      这一切都被暗中监视的唐松看在眼里。

      过了几天,傅越指挥练阵时,特地带上了唐松。

      兵阵的排布由小及大,其势甚威。鼓声振时,万军齐动,唐松也不禁为之震撼。

      唐松感叹道,“本以为铁骑天下无敌,没想到先生的车步联合也如此有威势!难怪皇甫信当日败给了先生!”

      “哪里哪里。”傅越拱手,“我的阵法虽然能够抵御骑兵一时,然而也有可破之道,全亏皇甫信见识短浅,未能察觉!”

      “哦?”

      唐松欲问。

      傅越才觉失言,摆手不语。

      令唐松更为在意,认为其中必然藏有玄机。

      傅越却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不断带他阅兵,同时问他许多皇甫信的弱点。

      唐松自然含糊其辞。

      傅越知道他的话真假参半,并不十分热衷于追问,只是表现得对阵法信赖之极的样子。

      唐松自己问不出什么,便只好专心致志地观看兵阵,企图找到薄弱之处。

      殊不知傅越特意在阵法里留了一处破绽,只等他发现。

      唐松观察半天无果,便寻思从阵中兵将入手,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信息。

      打探期间,唐松在草堆后面,忽然听得傅越一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吃的!”

      唐松吓了一跳,悄悄探出头来,却发现傅越立马噤了声,很是警惕地四处环视。唐松便缩了缩头,把身体藏在草堆后面,从隐蔽的位置慢慢靠近傅越说话的地方。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粮仓”“失职”“速速运来”,唐松估摸着粮仓出了问题,正欲细听,他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唐松暗暗记下和傅越说话的人,后来打探,原来是营中的粮官。

      他便找机会结好粮官,以粮草不精、马匹瘦弱为由,旁敲侧击,询问粮草之事。

      粮官只不断叹气道,莫说你的粮草,军中都出了问题。

      唐松深问下去,粮官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西面的粮仓不是由王胜管着么,这小子三天两头酗酒,这次运粮又延误了!傅司马前日派人催他,如今也没得信儿,还说要上报郡王,找人换了他呢。”

      “依我看是该换了。只是那地方到底多远,多久才能运过来啊?”

      粮官不说地名,只说一般要两天。

      唐松心中有了估算。

      只是时机难寻,事不宜迟。

      唐松加紧写信,希望皇甫松向西侦查粮仓位置,准备随时投递出去。

      然而行之所及,总有被人目光锁住之感。唐松偶然回头,便发现陆辛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他。

      竟忘了这茬!

      唐松想起来时的意图,对陆辛略一赔笑,转身思量,得出一计。

      当日他便趁傅越独自一人时,悄悄进帐,说有要事禀报。

      傅越正在推演阵谱,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何事?”

      唐松悄悄上前,余光瞥到了案上的阵图,下一秒就被竹扇遮蔽了视线。

      傅越似笑非笑,“有话何不快讲?”

      唐松收回目光,连忙单膝跪下,焦急道:“大事不好!我在陆将军床下发现了他捏造你通敌的证据!”

      傅越眼神一凛,“拿来我看!”

      唐松双手递上。

      却是一封通敌信件,还有印着敌营标志的信物和一些金银。

      傅越愤怒地将其掷在地上,登时直身骂道,“陆辛,你怎么敢!”

      唐松连忙安抚,“傅先生小声说话,莫叫他发现。”

      傅越横眉冷眼,“他都要置我于死地了,我还怕他发现?”

      “先生自然不怕与陆辛当面对质,”唐松压低声音,“可是就不想扳回一局?”

      傅越的神色冷静下来。

      他上下打量唐松一眼,倏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那笑容似有几分讥讽,让人参不透他的意图。

      傅越说,“唐将军,好心思啊。”

      唐松背后渗出冷汗。

      却看到傅越收回冷笑,目光朝地上一瞥。

      他登时意会,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物”。

      傅越说,“既然陆辛有心害我,我也不妨以牙还牙,用这些证物反将他一军,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唐松谄笑着点头,“正是、正是。”

      “你倒是我的一条……好狗。”

      他的声音渐轻,夹杂着几分轻蔑。

      傅越轻飘飘地抽出那张信件,改换笔迹和言辞重新写了一遍,装上了新的信封。随后,放到那堆证物里。

      “我去买通换班的守卫,引开陆辛,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唐松心中一喜,忙答道:“当然、当然。”

      到了傍晚,傅越到陆辛帐外叫他,只说为先前的事道歉。陆辛不明就里,从帐中出来,傅越状似无意地看了门口守卫两眼,便拉住陆辛的胳膊,笑着将其带到远处去。

      这期间唐松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心里万分紧张,眼睛一瞬也不敢移开。

      直到傅越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才悄悄点头,趁守卫换班之际,拿出傅越交代的说辞,进了帐。

      他迅速找到可以藏放东西的位置,将金银和信物塞进去,随后将信件夹在案上的书中,便装作无事地出了帐。

      那边陆辛随傅越走到一处偏僻的树下,站定片刻,不由问,“你找我来,要说什么?”

      “说说……”傅越眼睛关注着陆辛帐中的动静,一边说道,“如何击退朝廷的援军。”

      “长凌有何指教?”

      自荆州出逃后,陆辛私下里总是叫得如此亲密,让傅越心里没来由得生出怪异感。

      只是想到如今大敌当前,两人本该收起争心,一致对外,陆辛此刻更改称呼,应该是对自己的提醒和示好,也便不曾反驳。

      “皇甫信兵马集中,当合而分之。如今他用间,我们便用反间,让唐松传出假消息,将皇甫信引诱过来。”

      傅越换了个身位,左右巡视了一眼。

      陆辛问他,“我该做什么?”

      傅越高兴于对方很快领会自己的意思,又不禁觉得十分微妙。

      “只要将军……”傅越拽过陆辛的领子,附耳微语,“受些委屈。”

      陆辛还未明白话中深意。

      傅越的视线已触及唐松的身影。见到对方打了个手势,傅越登时变脸,将陆辛一把推开。

      “陆将军,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到郡王面前对峙!”

      陆辛:?

      “傅……越,我何罪之有?”

      陆辛有武力在身,表现得并不畏惧,只是二人的争吵声惊动了邻近的帐篷,里面的人纷纷探出头来。

      巡夜的士兵见状,挨个地把人塞回去,准备过来问什么情况。

      二人却站在了灯笼光下。

      “这……”巡夜人愣在原地,“傅司马、陆将军,您二位出了什么事?”

      “没你的事。”傅越冷冷道,“我们要去见郡王!”

      “见就见!”陆辛硬气道,“我却不信你能编出什么话来迷惑殿下!”

      苏琅在帐中也被惊动。

      二人的争论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耳。

      “何事喧哗?”

      苏琅连忙出帐,看到二人,无奈斥道,“你们两个,快给我进来!”

      傅越扬高下巴,掸衣而入,陆辛亦面色不善,跟在其后。

      唐松在外面仔细观察动静。

      苏琅进了帐,才收起肃容,转过身来,“这又是哪一出?”

      傅越从袖中摸出信件,递给苏琅。

      苏琅看着信封上“皇甫将军收”五个字,目光逐渐怀疑不解。

      他抬起眼皮,等待傅越解释。

      傅越拆开信件,留下翻阅的痕迹,说道,“这是陆将军的通敌信,他的帐中还藏着皇甫信寄来的劝降信和珠宝信物。”

      陆辛忽地睁大眼睛,“长凌,这……”

      “当然,都是假的。”

      傅越似笑非笑地看了陆辛一眼,引得对方也抬起嘴角。

      再看信件时,只觉得滑稽好笑。

      “看来长凌是打算‘栽赃陷害’阿年了。”

      苏琅摊摊手,“你们两个这一闹,可差点犯了军中的忌讳!”

      夜里不得吵闹。

      傅越歉然一笑,“傅越知错,请容我将功赎罪。郡王,如今你也该……偏向我了吧。”

      他说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密语。

      苏琅无奈背手,看了看二人,垂头笑道,“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唐松左右踱步,在帐外等了许久,才听到二人疾速出门的脚步声。

      苏琅低声喝道,“来人!”

      守卫上前道,“在!”

      “去陆辛帐中搜查!”

      守卫迟疑片刻,带着人跟在苏琅身后。

      从唐松的视角,能看到傅越得意的笑容,还有陆辛一脸的不忿。

      他暗暗地想,傅越不愧是苏琅身边的红人。

      也枉费陆辛跟了苏琅那么久。

      世上只闻新人笑,何曾见得旧人冤。

      小兵果然在陆辛帐中翻出了通敌的信物。

      陆辛百口莫辩,只能一膝跪地,请求苏琅明察。

      偏偏傅越在苏琅耳边拱火,说什么“铁证如山”“证据确凿”。

      唐松怕他们问有谁进帐时,换班的守卫供出自己。好在傅越收买人心确实到位,竟无一人承认有陆辛之外的人进入营帐。

      陆辛的眼里盈着破碎的受伤。

      唐松暗暗地想,此人虽然作战勇猛,在性格上却实在呆讷古板,连狡辩求饶都不会。虽说这是许多武将的通病,但也实在可惜。

      他思量间,闻知此事赶来的几位将领都开始为陆辛求情。

      甚至有人开始指责傅越。

      苏琅本来还踌躇不忍,听了这话,反而又生气起来。

      傅越好不无辜地说,“郡王殿下,难道连我都要怀疑了吗?”

      苏琅知道间谍在附近,自己要做足样子,便当着众将的面哄傅越道,“怎么会呢?傅郎不必理会这些话。让我瞧瞧,方才争执间,你可有受伤?”

      傅越何曾受过如此温言软语,一时竟呆在原地。

      他若当真如此爱我该多好?

      可是他转念便收拾状态,继续煽风点火。

      陆辛执着坚定地望着苏琅,似乎期待他能够回心转意。此般情状,令众将都露出不忍之色,言语间避开傅越,仍为陆辛求情。

      苏琅这才松口,只说“死罪可免”,但需“关押起来”,等大破敌军、生擒皇甫信后,再细细审问。

      于是陆辛便被当着众人的面,被捆住双手,带离大帐。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仿佛心如死灰。

      唐松舒了一口气,心里涌上几分说不清的感受。

      不过到此,他挑拨傅陆二人关系、扰乱军心的目的已经达成。

      接下来就要窃听屯粮位置、破解阵法弱点,向己方军马秘密传递消息了!

      陆辛消失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异常顺利。

      往来的书信无人拦截,他迅速传信给外面,告知自己探听粮仓所在。又趁傅越不备,在其故纸堆中翻出八阵法的图纸,上面针对阵法弱点写了几种解决方案,被傅越一一批驳。

      唐松心中一喜,趁军中守卫不备,便携带图纸逃出主营,直奔北面。

      皇甫信派出的搜查兵果然根据线索找到粮仓位置,并发现守卫极其薄弱。他大喜过望,命人速速组织军马,去偷袭粮仓。

      夜间西面火起,几个时辰后,西边派人回报,说粮仓已被占领,敌军主营派兵攻打,我军正在抵抗,请求主帅派兵支援。

      皇甫信拍案,“速速随我前去增援!”

      皇甫信带兵星夜赶往屯粮所,凌晨遇到苏琅拦在路上的兵马。

      傅越早已依照八阵图布下阵法。

      皇甫信见之不由大笑。

      其阵法回环之间,果然有一生门!

      皇甫信带兵突入,直直闯入阵中,一路杀得兵马退散。

      后军随之而上,准备乘胜追击。

      破阵似乎就在眼前。

      傅越却微微一笑,挥动蓝旗,生门顿时闭合。

      紫旗升起的瞬间,两翼的车兵向前部包围,将皇甫信的大军拦在八阵之外。

      皇甫信大惊。

      “快快回军,快快回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已重新被包围在兵阵中央,不得不招架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直到所部队伍在阵中溃散灭亡,他才找到一丝空隙,勉强突围,而后军早已在混乱中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皇甫信溃逃之后,阵内的骑兵步兵便冲了上去,一路缓慢地追击。

      皇甫信心知中了计,阵法的缺陷是假;苏琅的军马能在这里埋伏,说明占领粮仓也是假,他派出的军队早已沦陷!

      如今只有速速回军,保住营寨,再作良图!

      他的算盘并没有打响,因为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被“关押”的陆辛。

      假粮仓正是诱使皇甫信离开大营的线索。

      皇甫信前往粮仓支援时,陆辛已然率兵拦截其后,坐等皇甫信兵马回营,与苏琅所部兵马形成夹击之势。

      皇甫信目瞠欲裂,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傅越、陆辛!”

      他的长戟似乎被灌注了千斤之力,直直地向陆辛刺去。

      那样的力度,甚至连陆辛也差点招架不住。

      他勉然接下一招,抱着不能放跑对方的信念,与之缠斗起来。

      锣鼓声响彻了天地。

      正当双方的兵械僵持在一起,两人咬牙拼斗不过咫尺的距离,只差一点就要分出胜负之际——

      一阵蹄声过,苏琅的寒剑自下一挑,将二人彻底分开。

      下一刻,长剑砍断了戟首下端的白木。

      苏琅手背的青筋暴现,仿佛沙漠中游走的蝰蛇。

      皇甫信震撼之间,只见血光洒空,视线骤然落地。

      苏琅的白面染血,慑住了在场的敌兵,甚至迎面赶来的己方将领。

      胜败只在一瞬之间。

      权名率部队迅速攻往皇甫信大营,克敌只在一日之间。

      皇甫信的印信被挂在箭支上,被一举射到了荆州城头的柱子之上。

      他的人头则被轻易地甩在城下。

      荆州此刻粮食已绝,守城兵将心生惧怕,联合起来将苟平拿下,捆绑起来送给苏琅。

      荆州城门彻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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