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天使[黑白]》木槿簪

6、第 6 章

　　每天的生物钟都那样准时，当时针分针秒针恰好落到某一处时，朱雀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却发觉一夜无梦——真是难得啊。慢慢地坐起来，头依然有些昏昏沉沉。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房间，落在墙面上，却把一大片的阴影扔在朱雀身上。沉在一片灰色里，让朱雀的心情并不好。

　　也许因为昨天睡的太晚了吧，他想。然后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昨天的情景，和Zero会面等等……让朱雀觉得事情是如此疯狂。
　　Zero回来，对全世界都是一件大事——这个世界级麻烦制造者回来了……唉。如果昨天晚上Zero的出现，不仅仅自己一个人知道，那么今天，就一定有很多惊愕的目光落在今天的报纸头条上。
　　然而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

　　“我明天还会在这个地方等你……”

　　昨天Zero说的话在脑海里隐隐回响。朱雀却在心里咒骂对方：你难道认为我真的会去吗？不过他好像对这句话找了魔似的，每次响起，总是会让朱雀的心颤动——揪心般的颤动。
　　他又把目光落在闹钟上，计算了好一会儿，发觉离那所谓的见面还有十几个小时——还是比较久的，于是他不打算把这十几个小时都用在思考和Zero如何见面上。他向来迟钝的大脑告诉他，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枢木朱雀决定今晚去和Zero见面，朱雀认为，和Zero见面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对方开枪打死他罢了。
　　可他根本对死亡毫无畏惧。

　　朱雀穿好衣服，到厨房准备好白开水，早餐，把一切一个“家庭”早晨所具有的一切条件都准备好后，习惯性地望了望鲁路修的房间。那扇门依然紧闭，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能透过。让人觉得，这扇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开了……不过按以往来说，这个时候，鲁路修早就已经醒了——
　　他推开门，头发凌乱地落在眼前，然后发觉对面有人注视他，就抬起那凌厉的目光盯着对方。直到对方把目光移开，或者无力地垂下去。

　　不过现在以上的情景都没有发生。
　　朱雀犹豫着是否要去叫门。
　　算了吧……他想。今天的心情与以往不同，觉得稍稍有些安心，恐惧和无奈的感觉都降下去了。觉得好像很有依靠似的……难道是和Zero见面的关系？唉，开什么玩笑！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朱雀的脸上还是浮现出罕见的微笑——可他本人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他用完早餐，把鲁路修的那一份用盖子盖好保温——那家伙还是没有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虽然有些担心，可他还是不想靠近那扇门。他看了看时间。然后去工作。

　　关门的声音很轻，可还是吵醒了鲁路修。他呼地坐起来，有些恼火地看着自己卧室的门——不是这扇门的响声。他知道自己现在撒气也找不到对象，吵醒他的那个人早巴不得离开——他早就离他很远了。不过他也不甘被心里的不满侵蚀，于是把枕头扔在地上，然后蒙头接着睡。
　　——昨天睡的太晚了……

　　今天在皇宫又见到新的骑士成员，他们是皇帝刚刚选出来的据说是最优秀，最聪慧，最机智，最厉害的人。几个“最”字按在新人头上时，显然“前辈们”都很不满。特别是布兰德里，在会面结束后就大发牢骚：不过是新来的，至于如此吗？！

　　如此是指新成员傲气十足，对以前的骑士根本谈不上尊重。当枢木朱雀伸出手与他们示友好时，新人们却高傲地抬起头，目光互相交流，哂笑了一番，又把脑袋转向自己喜欢的方向——对枢木朱雀根本无视。
　　基诺头一次感到愤怒，阿尼亚也很不满。布兰德里正按捺不住怒火时，朱雀开口了：只要是新来的骑士，都有不习惯的时候。明知实际情况却安慰了同伴，朱雀又对新骑士说：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一定会做得很好。
　　或许是得寸进尺吧，新骑士故意带着惊讶的表情互相示意，依然不理枢木朱雀，转而开始指指点点阿尼亚盖住脸的头发。
　　头发颜色蛮不错的，居然能和我相提并论。
　　喂，知道吗，人家盖住脸是光荣——为国效力喽……
　　那你也盖呀，有本事……
　　……

　　短暂的会面结束后，新骑士带着胜利的骄傲离开了。朱雀却觉得，增加骑士，还不如不增加。与即将要产生内讧的骑士宫比起来，曾经空荡荡而又冰凉的宫殿更让人怀念。
　　朱雀看到阿尼亚趴在窗台，肩膀耸动着，而基诺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慰她。看到朱雀，他露出无奈的神色，然后示意他要安静。他点点头，再次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以前的骑士不再受人尊重——因为在战役中，他们自我损失和造成的损失是那样严重。所有人都怀疑这些骑士的力量。只有通过选出新的骑士，并让他们立的战功，才能重树骑士的威风。
　　无疑，这个宫殿即将是新骑士们的天下。

　　但朱雀依旧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关心鲁路修，怀念娜娜丽，和骑士们团结，对皇帝忠诚，还有，和Zero见面。
　　傍晚离开时基诺递给朱雀一袋子瓶瓶罐罐。基诺说这些都是对精神有帮助的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鲁路修的“病”，但至少可以让他安分。最后基诺也说出自己的担心：他真怕鲁路修半夜着魔醒过来，把朱雀……
　　不会的，基诺你看恐怖片看多了……朱雀笑着说。然后与他告别。
　　看着朱雀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褐色的小点，基诺觉得自己很无能：他既帮不了朱雀，也管不了鲁路修，连阿尼亚受屈辱他也不能伸张正义。唉，他也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叹息了。

　　唷，回来了……鲁路修仰在沙发上，脚搭在桌子上，说。
　　嗯，回来了。朱雀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抬起头问鲁路修：你今天还好吗？为什么不开灯？他原本想把声音提的高一些，有生命力一些，却根本做不到。
　　抱——歉，太刺眼了。鲁路修没有看着他，懒散地回答。然后目光落在袋子上，问朱雀那是什么东西。
　　朱雀顺手把袋子拿起来——尽量地迅速而且不经意：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日用品罢了。他转身想回卧室把这些药放到柜子里。

　　诶，等会——鲁路修察觉到事情有些奇怪，站起来伸出手抓住袋子。朱雀一愣，反而更紧地抓住袋子。袋子被悬在半空中，然而两个人都不肯松手。
　　鲁路修，把手松开。朱雀说。
　　然而鲁路修警觉地看着朱雀在黑暗里变成橄榄色的眼睛，骇笑了一声：买了什么，你得先让我看看啊。说罢他用力地向自己的方向抓袋子。
　　感觉到对方的力道，朱雀也毫不放松地抓住袋子。

　　哼，不让我看，是不是袋子里有鬼？鲁路修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朱雀稍微提高声音回答。
　　一定有东西，你拿过来！！！鲁路修两只手抓住袋子，准备用抢的：快点给我看！
　　鲁路修的力气突然变得大得惊人，朱雀愣了一下，眼看就要被对方抢过去，他大喊一声“你还给我”就去抢。结果袋子“嘶啦”一声就被撕开了，袋子里的瓶瓶罐罐全部掉在地上——朱雀呆住了。有的玻璃瓶甚至掉在地上就摔碎了，里面的小药丸或者药水撒了一地，要么打着滚，要么流淌。

　　看到这一幕，两个人一人抓着一把袋子纸，都安静下来了。鲁路修瞟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然后冷笑着看着朱雀：还说没东西？这些是什么？！

　　朱雀很恼火，想离开，结果对方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这么着急就离开啊？你得让我先检查检查是什么你才能走吧！他用了陈述句，蹲下身子拿起一个塑料瓶，映着阴暗的灯光旋转着瓶子看了看，然后笑得更深了，最后在黑暗里听到鲁路修咬牙哼哼的声音。
　　朱雀觉得接下来没有好事——这是类似事情发生的一贯特点——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在黑暗里隐隐地发抖。

　　精神病治疗药物……呵呵，朱雀，原来是这样啊。鲁路修笑着，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啊……
　　如果我告诉你，鲁路修你不是很恼火吗？朱雀还没开口，就被吓住了——鲁路修用力握住瓶子然后把它扔向某个方向，反正听到听到瓶子砸到了什么东西。朱雀怔了怔，鲁路修就开始咆哮：
　　你就认为我是神经病！我告诉你，我一点问题都没有用！病的是你自己！枢木青龙，我忍你忍了很久了！你还是那么过分！！！你好像装的有多么的关心我，其实你还不是看不起我吗？你做的那些事情想这样来补偿我，没有用的！你所认为你受过的痛苦，好吧，我告诉你那是你活该！你本来就不是好人，你是伪善者！背叛者！世界上有你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鲁路修吼完了，甩开朱雀的手，大步离开。过了几秒，听到门咣当一声响——

　　他回卧室去了……朱雀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鲁路修的话让他觉得心像针扎的似的。虽然自己心里清楚，他有的话自己根本没做过。可心里还是愧疚
　　怎么会这样……

　　朱雀准备打开灯清理一下地面，然而，开关怎么摁都打不开。朱雀估计是鲁路修干的好事。虽然他心里有些愤怒，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了避免在黑暗里被碎玻璃弄伤，朱雀只好摸黑收拾残局。他想有的盲人都可以做家务，何况自己呢，在说并不是完全黑暗。
　　拾取玻璃的时候，他觉得手指有时候痛的很厉害，他原本以为是扎的痛。可当他收拾完后，看到自己的手的颜色有深有浅，还有那种气味，才意识到手早就划伤了。用纸巾匆匆擦了擦，朱雀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才想起，今天要和Zero见面的事情。

　　然而鲁路修依然像无论如何都不放过他的鬼魂，朱雀刚刚打开门锁，鲁路修卧室的门就开了。
　　你去哪里？！鲁路修质问的声音。
　　朱雀吓了一跳，在黑色里他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形体一点也看不到。
　　你不是睡了吗？
　　哼……出去吗？去找叫基诺的那个家伙？把我一个人抛下？鲁路修的声音里不满的情绪很强烈。
　　我有一点事情，鲁路修，你先睡吧。朱雀说，接着他推开门，可门的声音又一响。

　　又被关上了？！
　　这时候朱雀才意识到鲁路修早就走到自己面前，不然他是不能关门的！
　　感觉到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鲁路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那么多啊，出去走一走会很热的，你不如脱下来几件。
　　他是故意的……
　　外面很凉！朱雀想说。不过话一出口还是有了变化：不必了。
　　你不听吗？那你会后悔的哦。鲁路修说，然后开始解朱雀的衣服。

　　朱雀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叫你不要穿那么多！鲁路修根本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几分钟后，朱雀只穿着一件外套，总之很单薄。
　　鲁路修你……朱雀很生气。
　　然而对方不以为然，反而振振有词：如果你穿那么多出去，说不定一路小跑就不见踪影了呢，我怎么可能让你逃走？
　　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会回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抱歉，你的话没有可信度。鲁路修说，然后帮朱雀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找那个基诺了……再见，背叛者！
　　门又被无情地关闭了。朱雀站在门口气得有些发抖。一阵风吹过来，让他抖的更厉害了。努力控制了一番，却发现对身体的颤抖无能为力。

　　枢木朱雀决定去做原本打算的事——去见Zero。

　　发生的事情都可称为故事，故事往往是人已经编好的，然后找寻合适的人来出演里面的角色——这是上帝喜欢干的事情：编自己喜欢的故事，然后静静地看——他所编造的故事是多么的美好，结果人类偏偏喜好反叛与创新，让他精心装扮的故事变得不堪入目。
　　于是这样一来，似乎不再是上帝为人类编故事了，而是人类为人类创造故事——我为你创造故事，让你出演，你编造故事，让他按照你的意思来行动。

　　去见Zero，仿佛就是决定好的事情。

　　他实在弄不懂为什么Zero如此自信他会去见他。朱雀也想过一种情况：对方压根不出现，故意让他在冷风里站一夜。
　　不过相比一些事情，朱雀也不在意Zero的意思了。大不了当玩玩。
　　之前也想过种种可能性，至少枢木朱雀思来想去认为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Zero友好地伸出手说你好，我是Zero。朱雀决定不再想那么多，想再多也不能避免该发生的事情。
　　正如战争，当一些不和谐的事情达到饱和状态，它就理所应当地发生。

　　天真冷。

　　如果把每一个夜晚都比作一幅画，那今天和昨天的画似乎没什么差别。不同的是看画的人的心情。我们可以倾尽一切华丽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画面的美丽，可以赞美它每一滴墨水用的恰到好处——但它们的作用只是衬托，对于视而不见的人来说，周围只是空白世界。故事只在空白世界里上演。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到了目的地。
　　前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除了靠近路边的几棵树被橘黄的灯光照的能分辨色彩，之后全部都是黑色了。从外表看来，那片黑色里十分适合滋生怪诞。
　　朱雀呆望了那片黑色一会儿，踌躇了一下，硬着头皮进去了。

　　你来晚了。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雀钻进树林，路过一棵树，便顺着声音从略黑的影子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长椅上。印象里的Zero的背景画面都是硝烟与战火，悲壮与力量，它们的组织是那样完美，以至于把Zero的存在的意义衬托地淋淋尽致。
　　可如今在深色的宁静里，Zero未免不代表另外一种含义。

　　也许吧……现在几点？朱雀远远地站着，回答，又问。
　　Zero摊了一下手，没有回答朱雀的问题，只是招呼他过去。
　　看对方乖乖坐在长椅的另一头，Zero觉得很高兴。大概是对方头一次这么听自己的话吧。两个人安安静静和平地坐在同一条椅子上进行即将的交谈，在以前想想根本不可思议。但是现在这是即将发生的事实。Zero觉得十分欣慰。

　　那么，我们接着说昨天没有说完的事情。朱雀，告诉我吧，你在痛苦些什么？
　　很多……Zero听见他小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也听见他在打颤。
　　太冷了么？Zero想，他盯着朱雀单薄的外套看了一会儿，自己又展开手臂，风一丝丝地吹进自己的衣领，这轻柔的感觉让人迷恋。不过Zero心里也清楚，这种温度对自己越是舒适，对朱雀越是产生反效果。就像他自己在很冷的时候穿着Zero的衣服，看上去古怪而且个性，可真正冷的时候是绝对受不了的，尤其是身心俱疲的时候。那时候他就会自嘲自己做事不周，把衣服的料子弄得这样夏天不凉快冬天不保暖。

　　在问下一句话前，Zero把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朱雀身上。难得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谢谢。
　　看你，凄凉成这样……朱雀，请你接着说吧。
　　我能相信你吗？朱雀从披风硕大的衣领里抬头，眼睛里尽是怀疑，口吻更接近质问。
　　他似乎听到Zero在面具后发笑，但周围的气氛却显得无比温和，朱雀觉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搡着自己。
　　我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虽说是敌人，但是有信任就足够了。Zero说。而且，朱雀你能来到这里，就已经证明你对我有足够的信任。
　　听他的话的样子，自己似乎是非要相信他不可了。朱雀渴望倾诉，把自己心里想的一切都告诉一个人，那个人值得自己信任，他会为自己保密，并且提供自己帮助。然而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即使身边似乎有一群同事可以帮助自己，即使基诺帮助了朱雀很多，朱雀也不想向他们开口。可如今，Zero的几句话朱雀就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正如一句话说的好，再好的朋友都有对立面；最可恶的敌人也有依赖面。

　　想说就说吧，朱雀，他应该值得信任。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目光却飘上了天空：那翠绿的叶子被萤火虫一样微弱的灯光细细地点缀这周边，慢慢地摇曳……似乎是风和树叶在天空中谈心般轻柔自然。
　　唉……他用呼吸的方式把这叹息表达出来，他也感觉到身边的Zero用心地捕捉这他每一点呼吸。
　　心里不知是怎样想的，朱雀觉得自己莫名地接受了Zero，至于理由，他已经不想想的太多了。说真的，他并没有把Zero当成鲁路修，也许是自己已经确定Zero不再是鲁路修——那个让他忍无可忍却必须忍耐、恨他却无法放弃的那个人。另一方面，起码Zero的存在要比鲁路修简单的多，他就是一个代号。

　　鲁路修，还有圆桌……朱雀说。
　　鲁路修的疯狂，圆桌的内讧，可怜的阿尼亚，无可奈何的基诺，空虚的皇宫，还有他自己。他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Zero静静地听着，他一直在微笑，及时微笑后对朱雀是无尽的同情和与他一起波澜起伏的悲哀。
　　即使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早已猜到了。

　　朱雀，还有娜娜丽，你忘了她了吗？Zero想。

　　还有娜娜丽。朱雀说，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可她偏偏……我应该一直留在她身边，做她的骑士，保护她，这是我对她的责任，也是对鲁路修的责任，可现在……
　　他说着，突然捂住脸，只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连这点都做不到！！
　　眼前的少年好像哭了，哦，也许不应该再称他为少年了，十八岁之多，应该是青年。可Zero却不想把他当青年看待。

　　我知道了。Zero语气里不带太多的情感色彩，下结论似的：我为你感到悲哀。
　　谢谢你Zero。朱雀说着。虽然把心里打算着静静腐烂的东西全部挖了出来，滋味不好受，但他觉得自己解脱了。他总算不用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就像种植在身体里的毒瘤挖了出来，连血带肉地挖了出来，起码不受折磨了。
　　朱雀啊，以后自己只要心有不满就说出来啊，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处处忍让。你完全可以喜怒形于色，你有没做错什么，何必让自己如此呢？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凄惨的背影。Zero说。
　　我们都很凄惨，不是吗？
　　不过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虽然报纸上已经把我的死亡作为头条新闻好几天了。他的语气像是安慰又像是开玩笑故意逗朱雀开心。以后鲁路修还是谁，再让你无法忍受你就说出来，不要当别人出气的枕头了——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都是别人，你只是不小心卷进漩涡里了。
　　就像希特勒原本可以走进艺术殿堂做伟大的艺人、或被士兵打死战死沙场，却因必然而活了下来成了魔王。很多人都像他一样被风暴推入漩涡，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很多人都是，只不过希先生比较典型罢了。

　　谢谢你，Zero。朱雀再次说。
　　我们对对方来说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虽然是敌人……你不必感谢。

　　嗯。朱雀答应着，他把头从深深的阴影里抬起来，想正视Zero，以确定他们是敌人的信任关系，并以自己的方式表示对他的感谢。结果他偏偏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东西。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自己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窖，冷的不可救药。
　　偏偏看到Zero被遮掩的面具边露出一绰头发，还是黑色的。
　　他很自然地联想到那个人，在想到眼前的人是Zero，他感到绝望。
　　好像听到子弹打在塑料面具上，嗑嗑咔咔地裂开，然后碎成两半掉落在地，顺着凹陷的地方滚落到别的地方发出空旷的响声。那个人在石门面前阴惨的笑，像翻腾的乌云。
　　朱雀迅速地把头又低进了阴影里，这一次比刚才低的还要深，仿佛完全沉入阴影里，而且速度快的让对方根本没有察觉。一瞬间，树叶与风的对话也戛然而止——树叶和风似乎都陷入了尴尬，它们看着对方，觉得那样熟悉、偏偏陌生地互相问：你是谁。

　　看来，代号也要有载体，没有载体就没有代号。
　　朱雀想，他的手忍不住又贴上了脸——唉，带着面具戏弄我，很好玩是不是？真不愧是Zero，你是怎么做到的？
　　Zero似乎又开始说话，他在说关于鲁路修和朱雀怎样和谐相处的事情，说鲁路修究竟需要些什么，他们应该怎样做。每一句话他都说的那样在理，任何一个字眼都可能成为拯救朱雀的稻草。可朱雀什么也听不见。他真想大哭一场，然而露出的却是满脸的自嘲。
　　你为了你自己吧？Zero，还是应该称作鲁路修？Zero，你不该称呼我和鲁路修是“你们”，你应该换一个词。

　　好了Zero，谢谢你。朱雀打断了他的话，被突然打断Zero怔了怔，在看到朱雀变得毫无神采的眼睛他吃了一惊。对方默默地把他的披风扯下，站起来，递向Zero：
　　这是你的。

　　Zero看着对方的表情，那表情把他的心情和想法展示的清清楚楚。Zero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苦笑地摇头。他伸手抓住披风，最后下结论地说：
　　我是Zero。

　　我知道。朱雀说，我一直都知道。他转身离去。
　　你明天还来吗？Zero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没阻止朱雀的脚步。

　　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头也不转地回答，声音虽小，可鲁路修听得清清楚楚，就像平静的天空划过的炸雷——它已经酝酿许久，一触即发，只是长时间被天空掩映的太好了。
　　故事结束了，那样短暂，舞台崩塌，演员退幕。

　　对不起，朱雀。鲁路修抚摸着手中冰凉的布料，我还是继续当我的鲁路修吧，没有面具，我不行。
　　没有你，我更不行。

　　朱雀你说，我是继续拯救还是继续覆灭呢？这还是个问题，但是我愿意多考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