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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抽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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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雨朝寒愁不胜,那能随傍杏花行?去年尚摘斗轻盈。漫惹炉烟双袖紫 ,空将洒晕一衫青 。人间何处问多情?
【浣溪沙】
抽丝•念
隔着火和他对坐着。
他自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只是普通的民家粗布的单衣。和他平时穿的锦缎华服天差地别。而那双眼睛似笑非笑,似看非看。
“怎么?”他摸摸自己的脸。“很好看么?”
“是啊,如果被打开一朵花,就更好看了。”我道。
“若是你打的,才好看。”他道。
“那我不仅要打,还要在上面题字呢。”我笑道。
“题字?也好,那别人看到我王怜花的脸,就知道和朱七七是什么关系了。”
“我写沈浪…。”
我口无遮拦地笑道,可瞬间却见他的脸已经阴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来,狠狠道:“等沈浪落入我手,我定会在他的脸上刻下我王怜花的大名。”
“喂,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急道。
他的嘴角却勾起一道诡异的弧线:“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信么?”
“我…。”我凝噎,想逃避开这个话题。
坐下,仿佛是祈求地道:“你能过来么?你过来,让我靠一会。我好累……。”
他没说话,只是顺从的坐到我旁边,眼睛却一直凝视着那堆火焰。
我将头抵在他的背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了?”他柔声道。
我默不作声。
“方才我已经喂你吃了药了,难道又难过了?”他的声音里略带焦急。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那话语里流露的丝丝关切。
“你难道不想问我什么?”他道。
依旧无声。
“你哭了?”他的背一紧,惊讶道。
“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我开始爬在他背上抽泣起来:“我看到…他倒在血泊里……我看到自己…从上面跳下来……。”
他一把握住了我手,很紧。
“你想哭就哭吧。”他道,用没有语调的声音,但是却打开了我泪水的闸门。
我放声大哭起来,把他的背当作容纳眼泪的盒子,将所有的伤悲装入。
只是如何才能将一切封存。
如何才能?
时间,在眼泪里流逝。
一点一滴。
眼泪有干涸的时候,时间却永远没尽头。
空气里,只剩下我无力的抽泣。
“你……想不想回江南?”良久,他才仿佛试探地道。
“江南?这不就是江南么?”
“我是说,回你的家。江南朱家。”他道。
“我…可以吗?”我睁大眼。
他却笑了起来道:“你傻了,这也问我?”
然后,他抬起头凝视远方,仿若自言自语地道:“你总该是要回去的。”
我松开他。
眼前的他忽然变的有一份陌生。
如果能回家,自然是万分开心的事。可是为什么,反而感到难过。
似乎,回家后就和现在告别一样。
“你,不会离开我的吧。”我低声道。
“怎么?开始舍不得我了?”他笑道。“傻丫头,我又没说现在让你回去。”
“那以后呢?”我追问道。
“以后?以后我便八抬大轿上朱府提亲去。”他道。“你觉得如何?”
“哼,没功夫和你说笑。”我道。
“说笑?谁说笑了!?”
“我才不要嫁你了。”我哼道。
他却眨了眨眼睛,道:“我有说向谁提亲吗?你们家女儿那么多,娶了谁都比娶你强。”
“那我也不要你这个坏蛋做我姐夫。”我道。
“你自然不愿意,那样你不岂是会每天吃醋吃死。”他咧嘴笑道。
“王,怜,花。”我难以平息心头的怒火。
“哎,你生气的样子比哭的时候到底可爱得多。”他一本正经地叹道。
听了着话,方才怒气也减了一大半,嘴角忍不住地想笑。
“这样更漂亮了。”他道。
一个姑娘家的,谁不喜欢听人家夸自己漂亮呢,再想生气也是不可能了。
“油腔滑调。”我道。
“是,不过看来你喜欢这个。”他笑道。
“还是说点别的吧。”我冷冷道。你为什么老是把我给看透了?真让人讨厌。
“好吧,你要说什么?”他正色道。
“这里是哪里?我们呆在这里干什么?我们何时走?”我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问题。
“你想知道的可真多。”他轻笑道。“你可有仔细地看周围了?”
我连忙环顾四周。
这里,是个巨大岩洞。
接着火光,我隐约能看到墙上斑驳的人形痕迹。可是上面又布满剑痕,加上岁月根本能以看清楚。
“那些是什么?”我道。
“那些不是武功秘籍。”他道。“只是一个男人在十年里疯狂地思念一个女人所画的。”
“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山庄的主人,他所画的人,就是那个幅画中的女子?”我推断道。
“不错。”
“他真是痴情啊。他为什么会到这里?难道他也从悬崖下跳下来了吗?”
“本来还有条有理,现在怎么又胡说起来了。”他摇头道。“这里不是悬崖底下。”
“不是?那是在哪?”我纳闷道。
“是悬崖半腰的后面。”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密室,自然是有密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密道?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我道。
“若有什么关系倒好了,省却这么多麻烦。”他道。
我忽然想到什么,急问他道:“这些和一年多前我跳涯有关系吗?”
“我自会慢慢告诉你的。方才我们住的那里叫拈花别院,很久以前江湖上无人不知。问仙寻鬼找胡三,胡三就是那里的主人。能通鬼神,他的武功与医术就如大海,无人能探到边际。”
“可是他到哪去了?”我问道。
“我也只有一年多前在这里见过他。”他道,目光变得冰冷。
“难道…。”我思索着,把凌乱的记忆平凑。“这个人…我见过…。”
他将目光转向我。
“不能确定。我曾经在茶摊上见过一个人,他曾经给我吃过,和你给我的一模一样的药。”
“哦。”他轻笑道:“只要他还活着那便最好。”
我惊诧道:“真的是他?你是不是曾带我去找过他,在我晕迷的时候?”
终于找到了,终于将散落的一切串成一线。
“那人说过…他从不就死人,中了冰寒七绝的人,活不过七天…我…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你如何救我的?”我逼问着。
呼吸变得如此困难,如被人扼住了咽喉。
就连王怜花都说,那人医术无边,如果他都救不了我。我又如何能活下来?
回忆推叠。
萦绕着的画面又开始闪现。
“我如何会中毒,我如何会跳崖。当时…沈浪他…全身都是血…他就在边上倒下来。可是,我却过不去,我无法过去………。”
我是多么想要和他一起,死在他的身边。
可是,那如雪如电般的刀光将我们分开。
于是阴阳两头,生死难逾。
“朱七七,朱七七。那都是假的,那是幻觉!”他大声道。
“冰寒七绝,是让人致幻的药。当时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沈浪根本没有死。”
“那真的幻觉吗?”眼泪背后,他模样变的模糊。
“要不然沈浪他怎么会还活着,不然若不是我救活你,你如何和他重逢?”他道。
“可是,我为什么会中那毒?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是,你本该好好地呆在家里,等着做你的沈夫人。你为什么偏偏会跑出来。”他反问道。“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是谁告诉你的?这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片已经被蚕食的斑驳地记忆,容不得再去回忆。否则一碰即碎,连仅存的一起,化为散沙。
我开始抱着头哭泣,他却在边上哈哈大笑。
“可是不论如何,我总是感谢那人的。”他钳着我的下颌,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望着他那双眼睛,然后轻轻道:“不然,你如何成为我的?”
他的手一把搂住我的腰,让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让我的眼泪流入他的衣襟。
“你知道么?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他。”他的脸忽然贴在我的颈项慢慢摩挲。
只是轻轻一抬,双脚离地,我便仿佛是缠绕在了他身上一般。
隔着衣物,却能清楚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我羞于自己的姿势,要推开他,却反而被他越抱越紧。
他唇带着一丝难解的温度,开始在我的脖颈与肩之间游移着。
仿佛是安慰,却更像是掠夺……
掌心抚摩着,如同要把我揉入他的身体。
我再难承受自己身体的炙热…推开着…却又一次贴紧…
眼前的画面变的迷离不定…
我依稀感到他唇附于我的耳边,轻咬着,啜嗫道:“七七…成为我的吧。”
“嗯啊…我…。”要说的话却全化作了呢喃之声。涌上心间的感情,如同这话般含糊不清…不知道是害怕…还是……。
耳边只剩下他温软地声音,断断续续呼唤着“七七”和那沉重地喘息声,他的,自己的。
我道着:“怜花…。”眼里几欲流出泪来。
他的手掌,从背脊…腰间…寸寸向下…
一切都无法再停止。
“七七。”他唤道。
我迷蒙地睁开眼睛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他道:“七七。你记住你已经是我的了。不是我要不起你,只是…。”
我看着他,想要掩饰自己心头的惊讶与失落。
他的嘴角画出一道迷人的弧线,笑道:“只是,我已和某人有了君子之约。”
他的食指在我唇上一点,笑眯眯举起我的衣襟。
我张大眼睛看到,竟然发现自己的衣角和他的衣服紧紧系在了一起。
一把抢过,埋头解结,却是总是徒劳。
半晌。
他道:“七七,我口渴。给我拿水。”
“你把它解开。”
“七七,我饿了。”
“你把它解开。”
“还是,不解了。我们睡觉吧。”
“你睡了?”火已灭,黑暗里我问道。
“没。”半晌,他才道。
“你…在想什么…?”我道。
“想…想你…想你为什么睡不着。”他笑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气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着里?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该告诉我以前的事。”
的确,反复思量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不像他做的事。对以前那些事,他总是闭口不提的。现在却主动告诉我,还带我来着里。越是如此,反而让我更加害怕。
“其实编故事也是我所擅长的。”他轻笑道。
“不…你不会…。”我截口道。可这话说得实在没有底气,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马上狠狠加一句道:“若是你敢骗我,我一定要你…。”正在思考所有知道的恶毒之词,却忽然被他搂入怀里。
“你一定要我如何……我就如何…。”他在我耳边道。
我脸一红大声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大色鬼…”我挣扎着,在他怀里一顿胡打乱踢。
“小声点。你。”他一手死死扣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我趁机把脸抵住他的手,然后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哎呦,你这个小鬼。”他吃痛。
“你还好吧?”我紧张道。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神色。
“我…这手有伤…。”他痛苦道。
我想起前时间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和透出的血迹,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委屈道:“谁让你坏,活该,活该。”
“哎呦,流血了都。”他道。
“给我看看。”我顺着衣襟过去。
却被他搂住脖子,贴在他肩膀上。
他轻笑道:“你这嘴,真该堵上……。”
“你,你,你敢,我咬断你的舌头。”我咬牙道。
“你真是狠心啊。你要咬我,我却不过是要亲亲你。”
“这就是你的君子之约吗?”我不得不使出绝招。“你分明是小人,最坏最坏的小人。”
“你要知道,小人要装君子是很累的,总有露馅的时候,特别是…美色当前…不得不不打自招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坦白,我语塞。
“不过,我不会违约的。即使我真的很想…。”
“你和谁的约定?”我道。
“一个相信我这个小人的倒霉君子,所以他将继续倒霉下去。”
我心中似乎已经写出了那个名字。
但是,我却没说。
“好吧。我真的很困了,再不睡天就亮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他的头埋入我的颈项,真的呼呼睡着了。
明天?真的有很多事在等着我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