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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琉璃血莺啼(五) ...

  •   不过也就那么一眼,心绪却一下子回来了。
      见面不如闻名。
      不是因为他的模样让我失望,相反,他美得让人惊艳。
      那般丝发,银缎缠起,绸滑如星空飘絮,泛着深蓝光泽,如繁星闪烁。
      那对眼,是柔情的,是深如潭水,一波无纹,凝视我的时候,只觉得天地之中只余自己存在,清晰地倒影出我的清影,毫无杂意,可太容易消沉。
      细高鼻梁,红唇一点,时时刻刻带笑,皮肤白滑,晶莹而不食烟火。
      伸出袖中手,那是对纤长素手,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容不得一点尘污,两指捻起一块糕点,含于嘴中,细细咀嚼,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也是优雅到迷人。“嗯,好吃。”

      而我却失意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太远。
      我充其量只算‘漂亮’,但他已不是‘绝色’可能形容。
      他是仙,而我不是,注定无缘。
      他是神之杰作,天之骄子;我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不如让我永存梦中,只看他一个背影便罢。

      全然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完全没注意到他已讲我手中的托盘端过,随意搁置在桌面上。再次端详我时,手已经触上了我额头的朱砂痣。
      我猛然一阵,我的额头,琉薷仕槐碰过、淞戈碰过、敏馥碰过、明睿碰过,就连以前修行时的珍奇神兽都曾舔过,可从未有一人,能让它产生如此强烈地共鸣。当他轻轻触碰时,一切都似有了反应,我如同见到前尘,如同想到百年之前的上世,但可惜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惜眉莺竟拉着我,将我带坐在那古琴旁,双手覆在我手上,轻搭在琴弦上,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心无杂念,只余神覆丝竹。
      “会弹么?”他问我。
      我幡然醒悟,忙要挣开,他不动如山,明明没有施压,我却自动在他怀中安静,究其原因,自己都不清楚。
      他带我拨弄了一点音乐,琴音很亮,不同他之前弹奏的那么深沉,却是轻快如鹿,灵巧若雀。真奇怪,明明一点音律都不懂,光是他顺着我的手调拨弄弦,还是最为简单的曲子,我还是兴致昂扬,就像是独自演奏一般愉悦。看来最懂人心的,真要算琴,还是知音。

      惜眉莺带我完成最后一个扬音,终于松开我手,为我轻轻鼓掌。“好极了,果然是好人对好曲,若是别人,要完成这首作品,也是缺憾了。”
      我回首,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还是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
      我可不可以大胆地认为,那里面的情绪,是对我的一丝赞扬和欣赏?
      “兰荞喜不喜欢这里?”他冷不防问我这么一句。
      我几乎痴呆,他见着我的模样,耐心地再问我一次:“喜不喜欢我的泽薇府?”
      拍拍脸,脸颊竟是热如火烧,顿时红得更厉害,暗骂自己太过失态,可不能叫他看低,想着如何才能不卑不亢地回答。“喜欢,这里很美,不论是谁住在此处,都要称一声奇迹。”
      他将那盘点心推到我面前,示意我吃,我轻轻摇头。“奇迹可不敢当,但若是真住着舒服,那就留下来吧,永远留下来,一直陪着我。”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且自称‘我’。
      当时的我不知道,惜眉莺在他人面前,从未称自己作‘我’。连芮帝面前也是如此。

      我略有迟疑,留下来,当然愿意,但我是有家的人,我的家,在宿朽洞。
      原来住了三个月,还是没有将这里当作家,一天都没有。
      “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强迫你。强求下来的结果,没有一次是完美的,更何况,我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有任何不快。但我啼汀苑的门,永远是为你敞开着的。”
      他说的不是泽薇府,而是啼汀苑,那只是他独具的秀苑,从未听过有谁曾留宿于那。这其中含着的一层意思,我不敢去想,也想不出来。

      我最终也没给他明确的答复,暗自以为能用沉默逃避,却没想到在他人眼中这代表的是默许,因为自那日以后,明睿便擅自将我的东西搬进了惜眉莺的啼汀苑,与他隔房相寝。他住的是最里间的豪华厢间,我则在外间的丫鬟屋住下。
      第一个晚上,我很没用地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能入睡,想着他就睡在里头,与我同躺在一个屋檐下,心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结果第二天,十几个丫头缓缓入房,拉开银丝帘绸侍他下榻时,我正张着一对黑眼圈迷迷糊糊,头发乱入杂草,狼狈不堪。

      “主子,”明睿奉来一只金脸盆,半跪在惜眉莺面前,“请净手。”
      惜眉莺坐在榻上,“把事情教给兰荞吧,让她熟练些,以后才好侍候着。”清晨的嗓音是略带睡意的沙哑,宛如醇酒。
      沐水悄悄推了我一把,我几个措步上前,呆在他床前不动,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惜眉莺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傻愣愣的脸,好似很开心,白玉般的手臂立在我面前。我这才反应过来,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鼻子嗅到的是他身上的幽兰香味,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香难道是他自然散发的体香?也太神奇了吧。
      惜眉莺这才开始净脸,口漱香茶,我暗骂他浪费。待有侍女将衣饰奉上,这次我学聪明了,
      不同他人提醒便主动为他更衣,抚平褶皱。那件衣服前面有衣带,站在他胸前,扯着那衣带颇有些伤脑筋,最后干脆胡乱打结,边系边听到他在我头顶上笑,我毫不在意,最后在他腹前留下了个丑兮兮的衣结。谁叫他故意刁难我的。
      惜眉莺端坐在铜镜前,朝我招手道:“来,帮我画眉。”
      我‘哦’了一声,懒懒地拖着步子,接过侍女调好的眉笔,皱着眉头端详他的眉眼。
      是不是就光是勾两条线就好了?

      弗如眉似远山,黛青挥媚,一点而点睛,一笔而勾其魂,韵味尤生。
      蛾眉啊蛾眉。
      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瞧都不晓得如何下手,支着笔隔空挥洒,却都不敢真正画下去,挠头抱额,有苦难言。我封兰荞何时帮人画过眉,这不是成心叫我为难么。
      那对璀璨的凤眼时常淡泊如烟,我盯着,刚才的雄赳赳气昂昂现在就成了斗败的公鸡,不自觉地吱唔了声:“我不会画。”
      丫头们都捂嘴笑了,我这副样子,就像新成婚的小媳妇向着郎君撒娇,几番含嗔。
      明睿悄悄带了丫头下去,一下子这间屋子就剩了我们俩,气氛反倒更加暧昧,我只觉得有些诡异。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他念出这句,更加深了我的困惑。
      我神游鹤外,他执笔念笑。
      把心一横,夺过笔。“我画!”
      有如临赴刑场,孤注一掷,手指颤抖,歪歪扭扭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毛毛虫’,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呀。”他在我的脑门上一指,这才发现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强忍着笑,“对不起对不起,我用帕子替你擦干净。”
      他对镜瞧着那两条毛虫,双眉一扬,更是滑稽。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哈哈大笑。
      手中的眉笔啪地落地,在冰凉凉的大理石地上滚滚远去,我冷不防被他拖住,听见那娓娓靡音对我细声细语:“现在怎么画都好,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会的。不会,就日日在这张脸上练,练到何日走笔飞云如书,便成了习惯,可闭眼描眉,精准无误。”
      他的心跳有力而强劲,我喑哑地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这间房子太过安静,怎么会这么安静?
      是我的妄想还是会错了意?那句话,听着就像是在对我说:永远留在我身边,替我画一辈子眉。
      还在臆想自己,臆想他,他已松手,抹去了那条画得浓淡不一的眉线,对镜重新描画。我也不支声,呆望着他熟稔的动作,暗叹美人果然就是美人,每个动作都是如此讲究,都这么好看。

      “好了。”在我发愣之时,他已经完笔,淡抹的妆容如同从未上映,只是那张脸更显雕琢,灵韵逼人。
      我默默收拾着梳妆台上的东西,脑子全乱了。果然在这泽薇府上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生,尤其是呆在他身旁,那般缜密心思,容不得我慌一刻神。
      “以后跟着明睿多学学,我泽薇府上丫头,没有一个是不会讨我欢心的。”
      我蹙眉,原来想要生存,就要讨主人的欢心。那我算什么?我这样蠢笨的宿寐,生来就不会逗人喜爱,他何必如此留我?
      “过几日我需回交神殿,兰荞在府中熟识熟识,也跟着我过去吧。”
      更加不耐,原来我就是这么一个侍员,下等的都算不上,干嘛要留在他眼前让他受气?我真够笨手笨脚的,交神殿是什么地方,我这种身份的物灵,怎么有福气进得去?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心思太容易猜,他微有叹气:“你也许总在想,那日我为何要从芮帝手中救你出来。也许你还听见,我是芮帝手中的男宠,终日魅惑君主,万仙当向我讨伐。可我从来不是,我不好龙阳不是断袖,芮帝自然更加不会。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扬眉凤仙,什么日日君臣笙歌雁舞,全是虚构的。所谓的君臣之谊,就是这么简单。兰荞,你是在生我的气?你在怪我擅自将你困在府中?救你,只是因为一眼,一眼相见,便觉特别,无其他理由。”
      我不语,难道我真的这么介意他的取向?难道我真的就是爱他?
      一阵沉默,直到明睿在外小心翼翼地叩门,似是怕打扰了我们房内的暧昧交融。
      “主子,流芸菁骑大人请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琉璃血莺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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