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尔才准爱》摸鱼成精

17、第十六章：姹紫红千锦（五）

　　我搭好了丫鬟床，躺在他身边。他比我睡的略高一些，侧过身体，可以看见他一半的背影，和他隐隐闪烁的乌发。
　　在被子里缩手缩脚成一团，忍不住又吸吸鼻子。我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又却还有开心的日子，这种矛盾的心情，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冷了？”莺居然还没睡着，我不敢回话，将头缩地更低。
　　他继续背朝着我，仿佛知道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简短地说：“冷了就上来吧。”
　　我偏过头：“兰荞不敢。”
　　他似是在冷笑，又似是唏嘘：“你有什么不敢？我倒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封兰荞不敢做的事。”
　　又拉了拉薄被，本想转过身去，俄顷，还是掀开来，抱着被子爬上了他的床榻，原想就这么躺下去，却见他单手拉开了他银线针绣锦被的一角。
　　我未言，和他躺进了一床棉被。不可置否的是，他虽然和我有万千差距，可还是能给我温暖的。

　　这个时候我本不应该多话，可我偏偏就是那么笨：“主子，在您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任何特别女子的存在么？”
　　他许久未答，待我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闭眼时，他却突然出声：“有。曾有这么位仙，我和她不过一面之缘，可却永远都忘不了她。”
　　“您爱她？”
　　“如何？”他讽刺道：“如何可能爱她？她受万千敬仰，世人膜拜，却独我不爱她。”
　　我依稀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又是她，扬眉凤仙。

　　莺一点一点追忆当年：“她冷艳，傲慢，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多少人为她奉心，只愿讨她一笑，可她却视众人为蝼蚁，唯独自己成王者。那样的女人，即便是再完美，我惜眉莺也不屑倾心。”
　　我小声吱声道：“唔，兰荞今日看那位扬眉凤仙，也是对芮帝不屑一顾的样子。足以想象她当年是如何称霸仙庭，叱咤交神的。”
　　莺却忽然回首，目光有如秀月光辉，我从未见他如此。“不，兰荞你错了。今日你见到的扬眉凤仙，比至她当年来说，不能相较万分之一！”
　　我诧异，随意了然：“凤仙已转世，自然是不比当初。”
　　他缓缓地摇头，看我的目光更加灼热：“兰荞，你未懂我的意思。今日那位扬眉，根本不配让我顾她一眼。而真正的扬眉凤仙，如今已经全然变样，反而让我更加欣赏。”莺捻开夹在我发丝见的一片羽绒，声声锥人：“只可惜，我还是不能爱她。”
　　莺对着我迷茫的样子，浅浅而笑，继而已经拥住我：“我不会爱扬眉，不论是她的前世还是今生；而你也不准爱我。兰荞，我们扯平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等我除去了那群眼中钉，这个世界就会恢复一片安宁。兰荞会喜欢交神殿的，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那些利用你的人，我会帮你一个个抹去，绝对不让你烦心。”
　　我依着他，终于愿意沉入梦乡。而入梦前，只听清楚了他说出的两个名字。
　　一个是兰荞，一个是扬眉。

　　第二日醒来，见莺正半拥着我笑，连忙小心翼翼地与他相隔一段距离，问他请安。
　　他看似心情大好：“兰荞，你听过‘阿弃’这个名字么？”
　　“阿弃？”我重复道，“回主子，兰荞没听过。”
　　他笑得艳丽，我突然心生恐惧。
　　“没听过？这可是你昨晚在梦中一直不停念叨的名字。念了几乎整整一宿，我几乎都不能入睡。”
　　我吓得立即退下床，直身跪地，头已经俯下去，大声求他饶恕。
　　莺将双腿伸下床榻，立在我的面前，叫我更加不敢直视他。
　　“你可还记得我昨晚是如何告诫你的？”
　　我不住磕头：“主子的教诲兰荞不敢忘记。”
　　他单手握住我的天灵盖，制止了我磕头的行为，将嘴靠近我的耳边，似在说着悄悄话，热气喷上我的耳郭，使我一阵战栗。“那好，说出来。”
　　“不要爱上任何人，更不准爱上主子您！”我一口气念出，心痛如绞。
　　他手微微用力，让我一阵头皮发麻。“你既然记清楚了，为何转而又违抗我的命令？”
　　“主子……兰荞没有……”
　　“没有？”他断然打断我，“那你为何念的是‘阿弃’这个名字？你将我惜眉莺置于何地？”
　　我越加感觉头疼入侵，只是不停地反驳：“兰荞没有，兰荞都说了没有！我早就不记得一切，我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成宿寐之前的人界经历都记不清了！你是如此，琉薷仕槐亦是如此，栖苏也是这般，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要如此逼我！”最后一句已是声嘶力竭，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松开我的头发，举过一面铜镜，硬逼着我看。“你自己瞧瞧你的额头。”
　　我对向铜镜，那小红点居然长大了一圈，不再是团肉球，而成了一块红色的小小晶石。我惊呼，刚欲看得更仔细，则被莺移开了铜镜。
　　“兰荞，别妄想骗我。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比你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也十分明白。”
　　我趴在地上，只觉什么都是迷幻的，连莺那声音都成了虚的。“莺……我是什么人？”
　　他捻着我的下巴，双唇之隔不过一指宽：“你是扬眉凤仙的转世，听明白了吗？你才是扬眉凤仙！”
　　我冷笑：“你骗人，我怎么可能是扬眉凤仙？”
　　他亦回笑：“兰荞，琉薷仕槐的算盘打的很好。他一百年前找了你当年的一位侍女装扮成你带回交神殿，为的不过就是能瞒住芮帝的耳目。你以为他的目的为何？不就是为了控制住真正的扬眉凤仙，好妄想在芮帝散魂之后挟持你这个‘天界传奇’来坐上交神殿仙帝的位子。我告诉你，自他第一天带回那个假的扬眉起，我就从没信过。亏芮帝对你一片痴心，竟连那点小伎俩都相信。而我那日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一般，待我昨日见了芮帝和琉薷仕槐的反应，就真正确定了你才是扬眉。兰荞，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一旦有人知道了你的真身，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趁你还未恢复仙力就将你诛杀，所以请你安心地呆在我身边，别一天到晚打些小聪明老想混出泽薇府！”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从容地站起身，一扫裙摆坐于房中太师椅上，仰头朝天。
　　“惜眉莺，话别说得这么漂亮，你心里打的又是如何主意，我扬眉凤仙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等事，你干得还算不错，可也很危险。琉薷仕槐的野心你也看到了，还有外族势力入侵，这等灾祸，你又要如何堤防？你这毛头小儿，功力不过两千多年，如何能说服我让我帮你称帝？”
　　他也优雅地坐下，与我相隔对峙。“阿弃。”他从容不迫，“就以阿弃为条件。若你愿意帮我，我就能让阿弃复活。”
　　我轻嗤：“一届凡夫俗子，怎能入我之眼？何况阿弃早已死去，要将他复活需要找到他的魂魄，且问你惜眉莺到哪里去寻来？”
　　他忽然走近，不假思索地给我一个冗长而热烈的吻。我甩手给他一个巴掌，因那吻太过激烈而微微喘息，面颊红如血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轻薄本仙！你……你！”
　　莺舔过一遍下唇，似是滋味甚佳，“兰荞，就第一次装成扬眉来说，你还算装的不错。但要演出你前世那等气势，你还差了一些。不过你别急，阿弃的魂魄我早就知道在何处，用不着你担心。”
　　他说什么？我唰地站起，厉声问道：“阿弃在哪？他究竟在哪？”
　　“这里。”他拍拍自己的前胸，声音低哑：“早在你第一次听我声音的时候你不就起疑了么？你猜的不错，我正有阿弃的灵魂。”
　　我如同激雷劈下，轰然倒塌，颓然坐地，只是目光依恋地看向莺。那里面有阿弃的灵魂，有我爱人的灵魂。
　　虽然我还是不太记得当初和阿弃的过去，但是我只是知道我爱一个人类，而他叫阿弃而已。
　　“好，成交。”我无力地说，“等我恢复力量，便会助你称霸交神，打败琉薷仕槐。届时你要守信，将阿弃还给我。”
　　他只是轻声道：“兰荞，阿弃在你心中，真的就是如此重要？”
　　我抬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论是扬眉还是封兰荞，今生后世，唯阿弃独爱！”
　　莺猛地闭眼，别过头去：“封兰荞，既然你这么说，就别怪我恨你你一辈子！等着吧，即便他真回来了，你们也绝对得不到幸福！你注定是我惜眉莺的，不管你如何反抗，你都是我的！”

　　狩猎一共持续三天，剩余的两天內，莺只是将我关在房里，下令将门守住，绝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我懒得反抗，随他去吧，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我又何需单方面破坏？
　　即便是狩猎时日过去，我们返回了泽薇府，我也提出每晚上要和他同寝于一榻，合被而盖。他起初挑眉微有讶异，接着发现我每次拥着他的身体，听着他的心跳，口中只会念叨着阿弃的名字，他那张绝色的脸庞便显出有愠怒。
　　我乐得开心，只觉得有种复仇的快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莺又要回交神殿复命。我也随他收拾好东西，暗自倒数着重入交神殿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