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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唯恐再择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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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命将手往回缩,他却不动如山,依旧紧紧掐住。我越发心慌,恨不得能有阵惊雷为我将这双手劈下。
原来我这么怕他,程度如此深,自己都不知道。
一只银靴从那面金锣后走出来,接着是一片银白的雪袍自后缓缓浮现,一只高挺的鼻梁也从中过滤,最后出现的,自然是那张天界最美的脸。
“兰荞,”莺面带微笑,我却浑身颤抖,“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我就这么一直站在这,一直在这等你。你不知道,我看见你有多高兴。”
他脚踩祥云,泰然自若,安适的表情似是早就猜到我会出现。
“别动,兰荞。若是我就这么不小心松了手,你这一摔,可是什么魂都保不了了。这里可是九重天,别大意。”
我现下冷笑,怕他又如何,畏他又怎样,既然被他当场捉住,我还能指望能有条活路么?
“惜眉莺,你到底想怎样?不如大家将话挑明了说清楚,我早就成了你手掌中的玩物,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自认为聪明,结果还不是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他轻轻一拉,下一秒我已经被他搂住了腰,同踩着天上祥云。
“兰荞,你为何总是这般倔强,你又为何总能如此逼我?如果不是你善恶不分地一直拿我当仇人,背地里总是忤逆我的命令,我又何须像现在这般对你?但你放心,我不杀你。只要你交出芮帝给你的那份诏书,我便立刻放了你,惜眉莺决不食言!”
他还拿我当傻子耍,难道那个‘杀无赦’的命令也不过是空话而已?惜眉莺,你真是说谎话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云霄在旁不住低吼嘶叫,莺无动于衷,夺魂般的双眼微微一瞟,突然带着我直飞长空,划破天际。
云霄展翅,一直跟着我们,乘风而来。我完全不知何事,许久才发现,原来我们的身后追着数十点萦绿光芒,怎么都甩不脱。
那正是琉薷惯使的武器荧光。
那荧光越追越凶,后几乎有乘风破浪的趋势,密密麻麻地聚成一团,形成了一只长羽箭,向这边射过来。我听见莺嗤笑一声,“兰荞,抱紧我。否则被你那好管闲事的菁骑大人捉住我们可就麻烦了。”
我头疼,怕他听不见,大喊:“你以为被你抓住我的下场就能好到哪里去?”
回答我的是他的笑声,朗朗作响,比风更潇洒。
一个漂亮的后翻,他银色的衣摆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长靴尖头绷直一点,优雅一踢,便是划出一道旋风,卷散了那荧光长箭,又与我们落下了一点距离。
莺微微偏头,“真是烦人。”
我一看,原来那荧光被那旋风冲散后又是重新汇聚成一团,继续追击。
只感觉原本被搂住的腰突然被什么新的东西给抵住,凉凉的。我低头一看,莺竟然变出了一连十二只流风银镖。“这么飞好玩吗,兰荞?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再多带你来飞几次。”
好玩你个头!你就要大祸临头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话!
他将我换了一个手,另一手已经飞快地甩出三只银镖。我听见一丝细微的绷声,又见他分别往前、左、右放分别射了三只银镖,手上绞着密密的银线,正是牵引着那十二支银镖。
他缠着银线的手忽然朝天一举,银线立即伸展,张开成了一张大网,将东南西北四个朝向都困在其中。
莺旋玄单脚落于祥云之上,云霄也在我们后边停下。
“琉薷仕槐,出来。”
一袭红衣终于自晴天外浮现,绿色荧光又环绕在他的身后,琉薷侧身坐在他的坐骑上,傲然视人。
“惜眉莺,你以色惑君,有恃无恐,还私下与扬眉凤仙牵扯不清,作乱仙界霸占交神,现还欲谋权篡位,于理不容,本就当诛。先下芮帝已近覆天,看你还能拿谁当靠山!若你还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便就快些交出宿寐封兰荞,我交神流芸菁骑便就从轻责罚你的罪过!”
琉薷冷冷扫过我一眼,我就觉得莺的手又箍紧我几分。那网渐渐缩小,把我们三个关在其中。
“琉薷仕槐,本仙且问你一句,你口口声声指责我要篡位,但你手上掌握的十四万军队在一夕之间从交神殿的《掌军谱》上全员消失踪迹,到现在还不知踪影,难道就是理所应当?你口中所说的扬眉凤仙,不过是你一百年前找来的假货,又何来本仙与她有交情之说?芮帝睿智,早已明了一切,特传位于我惜眉莺为下任交神仙帝,特此向你讨伐!”
胡说!这是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反映。芮帝诏书上明明写的是我的名字,下任仙帝之号应该是‘虞凤扬帝’,怎么可能是他惜眉莺!
琉薷面色一往不变,“口说无凭,你既然说芮帝有传召,那我就要看见诏书!”
莺突然面露笑容,“不慌。”我正起疑他此举,四周忽然传来万马千钧之音,轰隆作响,直朝向这张银网中心。一批银甲军马雷霆而至,将银网团团围地水泄不通,像是观看什么奇珍贵兽一般,炯炯而视网中的三人。
“何必如此着急,你琉薷仕槐的算盘打的是响,可终究还是我棋高一招,交神五骑中的其余四骑看似忠于你,其实早就对你不满,那十四万天兵今日破晓三时已在四骑的带领下秘密向我归降。现在你只有周身最亲近的五千兵马,又怎么可能与我的兵力相抗衡?琉薷仕槐,就算你是交神第一仙骑又如何?你还是赢不了我惜眉莺。”
莺突然右手一耍,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手上拖着芮帝给我的那份诏书,伸手一摸,刚刚竟给他偷了过去。
“给我!”我怒视莺,他斜我一眼,“大胆,此乃芮帝亲笔诏书,岂是你能碰的。”
我火冒三丈,他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刚要去抢,却见他将诏书往空中一抛。
“琉薷仕槐,本仙就让你听听芮帝究竟是如何传召!”
金麟诏书在空中一弹,金页四散,金光耀眼。芮帝的虚弱而略嫌苍老的声音缓缓从中传来,响彻仙界。
“仙界交神殿婺源芮帝,念卿维圣有功,智泽天下,因孤以尽天日,全覆其天,于金翔年葵月初八虚洠时,于交神正殿,传——交神仙帝之位于泉奉御临仙师惜眉莺,特号泽薇莺帝,以代我交神圣恩,统率仙界。钦此。”
我争扬的双手停了下来,目瞪口呆。
而琉薷本就略嫌苍白的脸此时更是透明,已经全然没有血色。他睁狂着凤眼,怒指莺而斥道:“妖孽!你篡改了诏书!你这个天界的祸害!我会将芮帝寻来与你对证,看这个仙帝的位子究竟最终是你的还是我的!”
莺呵呵而笑,与琉薷气地发抖的脸全然相反。
正在这时,一声长啸随着一道青光参破天境:“芮帝覆天了!”
莺忽然伏下叩首,“泽薇莺帝恭送婺源芮帝覆天之灵!”
众仙卿也随他之后齐齐叩首,“恭送婺源芮帝覆天之灵!”
整个天庭只有身体站着,一个是我,另一个则是琉薷。
我全然放弃,只有一并跪下伏首,兰荞无用,辜负芮帝之望,您且覆天走好。
众仙待那青光消失殆尽后才可站起,那青光便就是婺源芮帝的精韵元神,现已散去。莺最后抬头,绝艳的脸上是一片恬静,“琉薷仕槐,你可还有话说?”
“还有何好说?”琉薷闭眼,跳下坐骑,长瘦的身体显出一丝疲态,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一个长得十分健硕而粗犷的仙人在网外粗吼:“大胆琉薷仕槐,一则罪臣,还敢在泽薇莺帝面前撒泼!小心我吃我一记碎天锤!”
琉薷仕槐依旧未睁眼,“诛丑,现尚不谈你对我的背叛,你我同为交神五骑,我自问待你不薄,先下你投靠惜眉莺不说,还在我面前如此猖狂,你的良心何在?”
那诛丑先是大笑,然后呸地一声,“琉薷仕槐,你还有脸皮和我谈交情?你流芸菁骑何时将我们剩下的四骑放在眼里,自高自傲,一意孤行,还妄想篡夺交神仙帝之位,预谋弑君!我们兄弟四人忠肝义胆,岂能与你干这等丑陋勾当!我劝你,还是早日归降莺帝。莺帝仁慈,待你投降认罪后,说不定还能留你这贼子一条生路!”
琉薷只是轻声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诛丑忽然扬声大吼:“莺帝不好!他要跑了!”
琉薷背后的荧光‘噗’地一声全部熄灭,再见他的身体已是全然透明,若不是因他身上的红翎长袍还在依风飘扬,我都要以为琉薷他已经消失了。
莺蹙眉,掏出一支嵌银镶玉的宝剑,掌风一推,宝剑已经对准了他的心射过去。
我哇地大叫,而琉薷却在那支剑触到他的红衣之前,就这么凭空消失,长剑隔空穿了过去,扎在了银网上,又飞回了莺的手上。
诛丑立即扬鞭说道:“琉薷仕槐一定还未走远,众将随我一同讨伐!”
“一同讨伐!”一声气拔山河,银网散开,银色盔甲向四面八方涌开,在天界里四处诛罚琉薷。整个天界乱成一团,全部都是在寻找琉薷仕槐的兵马与逃逸的琉薷手下的败兵。
莺再次扬手,飞出一只黄莺鸟,那黄莺轻快地飞向那九重天的金锣锣面,用嘴轻轻一敲,锣声铛地一响,再次有声长啸冲天:“泽薇莺帝即位,莺帝福泽!”
天上只余我二人,还有云霄在一旁磨牙。
沉默良久,无人发声。
但果然沉不住气的那个是我。
“贱婢恭喜莺帝即位。”
他似也有些疲惫,“兰荞,和我回去吧。”
我继续选择对他刚才的话无动于衷,“莺帝金玉良体,岂是贱婢能触及。贱婢自知有罪,要罚要杀,全凭莺帝做主。”
他眼眸微眯,“兰荞,和我回去!”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欲和他隔开距离,怎料怎么都不能如我所愿,可还是一股气地冲他发脾气:“我说过了,要罚要杀都随你!先前你下令对我‘杀无赦’,怎么现在就重新和我玩起无辜来了?惜眉莺,我真不知道你那漂亮的脑袋到底是聪明还是太过聪明到了愚蠢!你要是真狠心,就干干脆脆让我散了魂干净,也好让你省心!”
莺慢慢松开了手,我正要怀疑他又要做什么鬼把戏,却见他做出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封兰荞,虽然孤一向自视较常人而言,耐性极佳,可遇到了你这般不讲道理的宿寐身上,孤认为还是要来硬的才好。孤话不讲三次,封兰荞,你随孤回去!”
我冲他瞪眼,他将我绑成了颗粽子,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我一路骂骂咧咧,云霄还是乖乖地跟在我们后头,看着它主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而呜呜直叫。
我又气又窘,直骂云霄缺心眼,见色忘主。
莺终于发出笑声,像是舒了口气,也不知是假意还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