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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琉璃血莺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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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着敏馥出洞,她擦擦眼泪,看着我担忧的眼神,报我一笑:“行了荞丫头,回去吧。今儿是姐姐的不是,让你见笑话了。”
我点点头,她看着我那严肃样,又呿我一句:“做什么这么个表情,我没事。丫头你还担心我不成,好好照顾好自己才是要紧的!听着,等会就给我乖乖修行去,不然别怪姐姐又唠叨你!”
我又抓着她的手臂一阵摇着撒娇,敏馥就是这样,平常看上去秀秀气气的一个姑娘,要是严格起来恐怕还比淞戈吓人。瞧着她那般认真样儿,知道今日再不能偷懒,只好不甘愿地嗯了一声。
她见我同意,颔首微笑,却能清楚地发现秀眸中的一丝落寞,冲我道别一句,便乘着顺风飘流远去。我朝她摇摇手,直到见她走得很远了才准备回洞,可一回头,就看见淞戈那张铁青的脸竖在我面前,似要将我生吞活剥。“封兰荞!”他咬牙切齿:“你究竟和敏馥说什么了?她又为什么会哭?”
我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她好好的为何会掉泪,我不过就是提到了‘爱’,她就伤心了。爱,爱你懂吗?”
他脸又是一红,我瞧着,忍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他瞪我一眼,用那张红得似猴屁股的脸斥我道:“你,你个搞怪的丫头又不正经了!那……那你又懂什么是爱么?”
我耸耸肩:“我是不懂呀,所以我才来请教我这万事通的师兄——你啊!师兄呀,你老实和师妹我说说,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敏馥姐姐?”
淞戈的脸已经红到我再找不出词可形容,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嘴里吱唔着说:“谁……谁说我……我喜欢……”他突然反映过来,我只有在有阴谋的时候才会甜甜地叫他师兄,原本害羞而通红的脸现已是气得要发紫,两手叉腰朝我大吼:“又差点给你这死丫头糊弄过去了!快给我去修行,不然你今日别想再回来!”
我‘咻’地一声闪过他的狮吼功,捂着耳朵抱怨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去还不成吗!但淞戈你也得告诉我今日要去哪里修行才是呀!”
他丢给我一只白皮灯笼:“这两天熏郝仙人出远门去了,府上没人照看。你也知道,他最宠爱的就是他那只荃芘兽,你常常去他府上照料,也是和它有感情了,就去那儿修行吧。夜间回来记得点灯,不然摸黑了要栽跟头的。”
我手里甩着灯笼,嘴中一哼一哼地唱着小曲,往我那目的地行去。熏郝仙人府上住得尤其远,需翻过两座大山才可行至。况且我们宿寐又不能腾云驾雾,出个门还得靠步行的,十分麻烦。这也是我为什么那么排斥去修行的原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有一丝丝羡慕那些仙人。
我走的是仙道,是专门给那些神仙们行路用的,对宿寐来说,是连碰都碰不得的地方。可我不怕,反正这儿偏僻,谁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再说了,不走仙道绕远路这种事,谁会那么笨去做,我还想早些回宿朽洞继续睡觉呢。
抬头望着远处起伏的山陵,笼于雾中,好像还有很远的距离。我加快步子,踩在脚底下的路是不同寻常般的顺畅无比,我啧啧出声,不愧是专为神仙开的道,那般平整,就连走起来也似健步如飞了。
突然,我瞧见远方飘来一仗列云,青银相间,飞速而行。而为首的则是一抹艳红,长羽旭旭而扬,纵行肆下,点点绿莹环绕。我惊呆了,那不正是琉薷仕槐么?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身穿的那件妖狐红皮斗篷,和那衣襟领口嵌着的翎羽凤毛。而琉薷仕槐的坐骑便是那只栩花飞骑兽,龙头狮身,带有麒麟之翼,是个和它主子一样冷傲的家伙,煞是不讨人喜欢。
我手忙脚乱地躲进一旁的深草丛中,要是让他看见我在这,以后就甭想过好日子了!
屏息等着那列仙对游来,这才看清琉薷仕槐身后便是一众仪仗队,个个手举青银大旗,远看就像云。有四尺高的仙童手捧竹篮彩花迎前,个个眉清目秀。仙童后紧接的便是一台三十二人大轿,前有青色丝制纹帘盖住,看不见里头人。后面则是一顶银色十六人大轿,同样有帘子,比那青轿略小,却反而显得更为奢华,自帐内还飘出屡屡青烟,嗅着像是麾玉香炉烧的七珏麝香,是极罕有的香料。轿顶一纯银牡丹傲然绽放,一雕一功都极为精致,看得出轿中坐着的肯定是个讲究精透的仙人。
两顶轿子都是由一众天资绝色的仙女抬着,她们步履轻盈,体态柔美,个个赤足,脚踝分别戴着青色与银色铃铛,行起路来一阵整齐的铃铃之响。
我的注意力全落在那仪仗队上,心里琢磨着那到底是群什么仙人,却丝毫没注意到那半人高的草丛中偷偷伸过来一条碗口粗的藤蔓,勾紧我的脚踝就往后猛地一扯。
“妈呀!”我吓得大喊,手中的灯笼脱离,眼见着就要被拖入那异世植物的巢穴,落入腹中给它当点心。
“停!”只听见琉薷仕槐一声令下,队伍依声而停。我正猛滑在草丛中,却见他的萤光飞舞而来,入利剑一般当头将那藤蔓斩断。那断开的根茎朝天晃荡几下,就消声无息地缩入地底下去了。
我恰恰送了一口气,那萤光却将我悬空抬起,带到琉薷仕槐跟前,摔在地上。
“哎呦!”我痛叫一声,感到耳旁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传来,抬头一看,却见我落在那只栩花飞骑兽的鼻孔下,正朝我喷气。那头巨大,仿佛它只要之张口就可将我吃掉。我吓得连连爬走,缩在地上。但迎上琉薷仕槐那双冰冷的眼,其中的寒气让我忍不住又发了一个寒噤。
这下好了!叫我给碰到死对头了!
“仙卿,怎么回事?”那青轿中传来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听着倒觉得有些虚弱,可又不乏正气。
琉薷仕槐狠瞪我一眼,才转头回话,那语调听起来倒是对那轿中人挺恭敬的。“启禀芮帝,不过是个宿寐被顺风草捉住而已。惊了圣驾,实乃罪无可赦,待臣下将她带回去严加处置便是。”
听此话我心中暗叫不好,今日果然是大凶,碰谁不好,居然给我碰到了交神殿的婺源芮帝!
芮帝懒懒说道:“不过是个小小宿寐,不值得仙卿动手。作为惩罚,就将她的精韵元神剥离仙灵体,散魂了吧。”
我吓得一身冷汗,跪地埋头大叫求饶,可立即有两个魁梧大仙将我带至一旁,狠掐我背让我闭嘴,预备待会将我散魂。芮帝命令起驾,于是队伍又缓缓而动,我拼命朝琉薷仕槐的方向看过去,希望他能替我求饶,可他却毫无反映。
我被丢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芮帝的轿子路过,却是无能为力。难道我封兰荞真就要就这宿寐身子结了我的命?
那银色轿子缓缓行来,我木木地看着上头的雕饰,嘴上冷笑。
透过那丝绸帘子,仿佛看见里中斜躺的人微微动了动,便有声响传出:“停轿。”
队伍第二次停下。芮帝似是不解那仙人的停停走走,倾身问道:“莺,怎么了?”
那个叫莺的仙人开口,声音却猛地将我拉回往日思绪,好像曾经有这么个人,用那同样轻柔缠绵的嗓音在我耳旁说:“荞,荞。”
到底是荞什么?我明明记得后面还有一个字的。
“回芮帝,莺府上刚刚好缺一个伺候的丫头。不如让莺收了这宿寐,差当我府上当差赎罪可好?”
芮帝说道:“噢?莺这是在怪孤小气么?府中缺人都不愿意支会我一声,明儿叫明睿丫头去孤那儿带几个侍女过去便罢。何须差遣那蠢笨的宿寐,难管教不说,还怕伺候坏了主子。”
莺开口浅笑:“惜眉莺不敢欺瞒芮帝,求芮帝赎罪。莺不过是看那宿寐可怜,想救她一命罢了。口说缺人,只是个借口而已。”他说是说赎罪,可那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请罪的意思,反倒像是两位好友闲谈山水那般轻松。
芮帝闻言不但未怒,反而哈哈大笑:“我倒不知道莺何时还有这等慈悲心肠。也罢,就留下那宿寐吧,将她拖在那队伍后面就是。”他略停,又说:“莺,近日扬眉身体有些不适,其实自她回仙界以来状况就一直不曾好过,还常常呕血。孤实在是担心她,今日一定得去再探她一次。你随孤一起么?”
惜眉莺回道:“陛下,莺还有上百文书尚未处理,此刻便就不能陪芮帝同去了。莺在此祝愿凤仙能早日康复,望凤仙能重整凤威,再次叱咤仙庭,实为我交神之福。”
芮帝也不强求:“望扬眉承莺之吉言才好。也罢,莺早点回去吧,但切莫累了身子,文书事小,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
莺回礼谢恩,再不出声。
我再次被架起,来到队伍的最后方,瞟向那银轿,内心里希望能见见那个救我的仙人,可却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好似那双眼睛也正盯着我。来不及反映,双手已经被束仙绳捆绑地紧紧,一头连接在其中一个仙人的马背后头。
他策马,我刚跑了两步,却根本跟不上那马匹的速度,一脚踩空,身体已经拖在地上被扯着跑。
那耳旁的呼啸风声震得我的耳膜欲裂,双臂好似要断裂,腹下似摩擦地要起火一般,疼痛难忍。我扯着嗓子大叫,可众人全都无动于衷,依约行前。
我狠骂那芮帝和琉薷仕槐的歹毒心肠,不过就是行了仙道,至于如此草菅人命么,我虽只是宿寐,可也是一条有思想有喜怒哀乐物灵呀!死咬牙根,欲强忍下去,我封兰荞好不容易求生,怎么都不能再死在这仙道上!但我终究不能抵过那磨人的疼痛,那样的迅速,即便是条皮厚的牲畜,恐怕也难以熬过去,更何况如我这般薄衣覆体。双眼一黑,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