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的平凡爱情》于兰

7、原点

　　兮兮回到了小县城，家都没回，就往林森的小食品加工厂跑，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十几个工人从厂子里出来，找小饭馆吃饭，兮兮站在门口一株高大圆形的四季青（学名大叶黄杨）后面，等着林森出来。

　　过了三五分钟，林森和一个时髦、亮丽的女人走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她的心一片死寂，谁知，走过去一点的林森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四季青旁边的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兮兮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却是淡淡一笑，轻轻说道：“没事，从毛竹家回来，顺路过来看看你，想请你吃个饭。”

　　林森咧嘴一笑，顺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不知道她是怎么顺的路！他也不去揭穿她，只是说道：“好啊，你难得请客的。”说完又对旁边的那个女人说：“小青，这是我的老同学张兮兮，我有点事要和她谈一谈，你自己去吃饭吧。”

　　“好！”小青乖巧地说道，声音清脆甜美。
　　兮兮看着长发飞扬的小青，临走时似是责备地看了她和林森一眼，她的心凉凉的，只是希望还来得及，自己醒悟的不算晚。

　　来到小饭馆，进了三楼唯二的其中一个小雅间，服务过来点菜，推荐道：“这个时间，收了晚稻，田里的泥鳅黄膳是最时鲜的。”
　　兮兮笑问林森：“你喜欢吃泥鳅还是黄膳？”
　　“泥鳅，你不吃黄膳的。”

　　两个人又各点了一个菜，林森加了句：“汤就点排骨冬瓜汤，你看怎么样？”
　　兮兮含泪点点头，不管是无意还是有心，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服务员写好菜单，问道：“要酒吗？”
　　兮兮想了想说道：“来瓶白酒，开口笑（酒名）怎么样？”
　　林森点点头，只是有点担心，她会喝酒吗？

　　酒菜很快就上上来了，服务员拆开了酒，再端上来一大碗米饭，就退了下去。
　　兮兮拿着酒，给林森倒了一杯，再给自己满上，一口气喝了，辣得直咳嗽，林森伸手拍拍她的事背，柔声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兮兮摇摇头，随意问了一声：“小青是……”
　　“她是我刚订婚的未婚妻。”
　　“未婚妻？”兮兮重复了一遍，觉得心一下子凉了，原来并不是每次都有人在原点等她，如今，她才知道，她就是个傻傻地站在原点转圈的人，绕来绕去，始终站在原点。

　　她双手微抖，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林森斟满，苦涩地一笑，举杯说道：“日子定了吗？”
　　“年底！”
　　兮兮一听，低头，泪就迅速涌出、滴落在黑色的裤子上，不留一点痕迹，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抬头，笑着说道：“真巧，我和李志的婚礼，也订在年底。”

　　林森的右手握紧酒杯，不自然地笑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说：“巧合？那倒不是，只是想那一天，我们男婚女嫁，肯定很有意思。”说完，他看了眼她湿湿的眼睫毛，觉得心也是湿湿的，忽然觉得他这样负气行事，也许是错了。

　　兮兮总算明白她给他造成的伤害，她抬头看着窗外，梧桐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面停着几只麻雀，恍然间，又回到了从前的老街，一排一排的木质平房，南方潮湿，所有的木地板，皆离地二三十厘米，中空的地面，踩在上面咚咚作响，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东家西家的动静，她常常主动找他玩儿，叫一声：“狗子！”，他家租来的房子就会咚咚地急响，他飞跑到她的面前，用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犹记得那时，他们两个人同病相怜，他不会叫她“脏兮兮”，她也不会叫他“乡巴佬”。

　　她终于从悠长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林森，祝你幸福！”
　　“幸福？幸不幸福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你无权决定和过问我的人生，况且，像你这样虚伪的祝福，我不需要！”

　　兮兮听完这句话，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了，她仰头饮净杯中酒，微微的醉意染红了她的双颊，她淡然一笑，想起了那个长发飘飘，青春亮丽的女子，呢喃说着：“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林森倒酒饮净，心中涩然：“我尽量让自己幸福！”说完，直想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其实更想说：“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会幸福？”

　　“狗子……”兮兮看到他落寞的样子，他的小名便冲口而出。
　　林森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说：“你记起来了？”
　　“毛竹告诉我的。”
　　林森失望地放手，苦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狗子这个小名太难听了。”
　　“不会啊！”

　　林森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初中的时候，与你同班，你成绩优秀，而我只是平平，你是城里的干部子弟，而我只是一个乡巴佬，所以就不好意思相认了。”
　　“就这样？”

　　“就这样！”林森说完，心里黯然，他不愿意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为他和别人打架，他不愿意各方面条件都比她差的时候，和她提起往事，让她如小时候一般拍胸对他说：“狗子，到我这边来，我比你大，个头也比你高，姐姐保护你！”

　　“成绩差怕什么，姐姐帮你补习功课不就行了？”说完，也许是酒精的麻醉，她红红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我从来都不想让你做我的姐姐！”
　　“可是我比你大！”兮兮骄傲地说道。
　　林森见她又回到从前的那个样子，温柔地注视着她轻笑，伸手将她耳边的乱发理到她的耳后，轻言细语地说道：“你本来就是个开朗张扬的人，这样子的你才是最美的。”

　　兮兮听得心跳漏了半拍。
　　正在此时，林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皱眉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兮兮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

　　林森伸手按住她，同时说：“小青，我还在吃饭。”
　　兮兮觉得很囧，他和他未婚妻打电话，她坐在这里听得只言片语，算什么？

　　林森听了几句，有些火大地说道：“我等会儿就回去。”说完，挂了电话。
　　兮兮涩然，刚刚仅有的那点温情，如今在现实面前，又变得一点也不剩，他们两个人，男要婚、女要嫁，这个局，如何能解？

　　她伸手盛了碗饭，递到林森面前，淡然说：“快点吃吧，吃完了好回去。”
　　“兮兮，你真是这样想的？”林森有些不信，他们两个人，刚刚想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日子，而她今天特地从城东跑到城西，主动来找他，还两次在他面前落泪，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又成了冷漠的样子？

　　“嗯！”
　　“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老同学吃顿饭，哪有那么多意思？”兮兮低头说着，并不敢看他。
　　“兮兮，我们还没结婚，并不晚！”林森看着她，坚定地说道。
　　兮兮听了这句，脸更红了，只轻轻地重复了一句：“不晚么？”

　　“当然……”没等林森说完，包箱的门被打开了，娇俏可人、时髦亮丽的小青，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趁人不备，掀翻桌子，桌子重重地压在兮兮的脚上，她来不及呼痛，小青破口骂道：“脏兮兮，你自己嫁不出去又来勾引老同学了？不过听说你订亲了呀，真为李志寒心，自己的未婚妻到处勾引男人。”
　　林森皱眉怒吼道：“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你看看这些，不是因为你和你的老同学叙旧，我哪能知道这些？我……冤死了我！”
　　林森的脸色一变，兮兮听得云里雾里，只是隐约觉得此事与她有关，而她，并没有勇气去面对，她果断地起身离去。

　　未走到门口，林森阴霾地冲小青说道：“你偷看了我锁在抽屉里的日记？”
　　“不能看吗？我们就要结婚了。”
　　“还没有结，不是吗？”
　　“……”

　　兮兮走在大街，秋风一吹，让微醉的她稍清醒了一些，慢慢地走着，除了脚有点痛，她以为，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她和林森，都有了结婚的对象，愿或不愿，都在不知不觉中伤害着别人，她茫然地走到住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到现在，接不接受林森，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