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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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该是个惯例，却因为一场意外被搁置了21年。
直到小年夜，瓴都没有再做过那个梦，他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是太累了，这几天下来，他都快忘了那个梦了。“要进宫吗？”小晗正在帮瓴换衣服，站在房门外的管家东乡刚向他传达了老爷的催促。
“瓴少爷，老爷请您快一点。”东乡年届六旬，是东宫家的家臣。
“知道了。”
“老奴先告退了。”
小晗边送少爷出门，边大致讲了一下进宫的原因。“少爷，按惯例，四宫家族的当家以及继承人和部分家眷必须在仪式正式举行前两天入宫……”小晗像是背书一样机械性的说着。
“继承人？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参加过？”瓴现年24岁，却从未出席过祭天仪式，仪式搁置了21年，那他至少应该参加过那之前的两到三次。
“少爷，我还没说完呢，听东乡管家说，东宫家的规矩是年满6岁的才可以出席，可少爷您6岁的时候，这仪式早就不举行了……”小晗似乎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便不再往下说了。
管家准备的是马车，两辆。瓴与父亲东宫枢艺共乘，而母亲与另两位长姐乘后一辆。一路上，东宫枢艺没有跟瓴聊什么，只是表现的很期待此次的祭天，言语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高兴。而瓴的母亲和姐姐们，则谈论着琐碎的家事，还有，瓴的婚事。
从东宫家的宅邸到王宫，并没有很远，只是马车不适合在官道上疾驰。到王宫的时候，南宫家已经到了，而北宫家除了御膳总管北宫嵚武以外的另一位——北宫曳舞也早已在御膳房忙碌了。
西宫家是注定要缺席的了，南宫烜在心中盘算着。他是南宫家当家，早年丧妻，也没有续弦，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将军汝嫣魁，也不幸的在生下女儿后死了。除了外孙女绯焱之外，南宫家已无继承人人选了，只是她仍旧姓汝嫣，虽然也已随父亲入宫，但还不能算作南宫家的人，尽管那是大家默认的。
四宫家族实际只有三宫了，按例被安排入住祭坛外围的四方别宫里。只是他们不知道，西宫勍也在这里，被软禁在这里，四宫之名仍在，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祭坛在神殿的后山上，中心是一个八边形，其外侧则围绕着同样八边形的回廊，整体是一处高台，回廊的拐角处都连接有楼梯，其中四条通向四方别宫。除了寅姬和神官、神侍以外的人都由一条宽阔且蜿蜒的阶梯上山而另一条可以说是密道，由寅姬的寝宫直达祭坛。
整夜没睡，瓴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是紧张吗？不过是个例行的仪式罢了，紧张什么……”瓴悄悄走出了别宫，想要提前看看祭坛，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天还没有亮，几乎看不到月亮，星光也已经黯淡了。瓴不禁打了个寒颤，习惯性的裹紧了衣衫。
从别宫到祭坛，这条路比瓴想象的要长，阶梯上也没有装加速装置。空荡，没有守卫。空荡是当然的，凌晨时分又会有什么人呢，可是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呢。瓴独自在回廊上晃荡，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飘了过来。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什么人。
脚步声很轻，但在这空无一人的回廊上，静下心来还是能听到的，还有衣服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当瓴察觉到转过身的时候，相隔一个转角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色的及地披风，还有披风之下露出的拖地三尺的白色长裙，未曾束起的黑色长发由右肩垂下，泛着微蓝的光泽，宛如一朵空谷幽兰在深夜无人的幽谷里静静的绽放。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瓴走近了几步，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这里有人，同时看了过来。
依然微笑着的脸，只是这一次更不加修饰。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略显苍白，眼睛如清澈的深潭，无邪却深邃，鼻梁挺直，嘴角微微上扬，笑不露齿。这张脸，瓴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正面了。
她向他轻轻点了点头，就像熟人之间打招呼那样。瓴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可她的目光却移开了，似乎正看着远方，又好像在正视着回廊内的祭坛。“为什么见到了，却又不敢上前了，不是说过要问到她的名字的吗……”瓴在心里鼓励自己上前，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却先开口了。
“你也睡不着吗？”
“嗯。”瓴机械性的回答着，她的声音好似天籁，温柔且富有磁性，清亮而不尖锐，若不是时值隆冬，他一定会以为那是闷热夏日里的一阵清风。
“你……你也是，来参加祭天的吗？”瓴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不由得避开了她的眼睛，从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看来，她应该也是来参加祭天的人，不是贵族也是官宦家眷。瓴的心理不由得高兴起来，至少不用担心她的出身。
“唔。”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的回答。
“我也是来参加祭天的……我叫……”这样会不会太唐突，瓴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我叫东宫瓴，不知小姐怎么称呼？”话说出口，瓴却后悔了，她不会回答的吧。
无声，女孩没有回答，瓴有些失落，想换个话题，却见她从披风里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柔柔的自天空飘落的雪花。雪花当然瞬间就融化了，女孩依旧半仰着头，看着那零星的白色，“霙。”
“霙？”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字，瓴在心中搜寻着。
“雪花的意思。”
“噢。”原来是这个字，确认了字以后，瓴才惊觉，“你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
女孩没有再说话，收回了手，拢了拢披风，依然看着空中飘荡的星点白色。瓴只是痴痴的看着她，也没有再发起其他的话题。
只是零星小雪，不久就停了，也没有任何地方有积雪。天开始亮起来了，一片微蓝。
瓴只想一直这么看下去，因为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境的话，那真要祈愿不要醒来了。不过当然的，这是事实。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又一个穿着水蓝色宫女服的女子自回廊的另一侧走来，对她恭敬的行礼，轻声说了几句，她便在那蓝衣宫女的搀扶下走了。一个浅浅的回眸，竟令人如此流连，没有酒，瓴却醉了。
“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啊？”小晗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子，连忙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只见他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少爷……”小晗的声音开始发抖了，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干什么呢！都被你打断了。”是的，美梦被打断了。梦醒来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冷呢。
“什么……被打断了？”小晗跟在瓴的身后，问道。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瓴突然停下了脚步，小晗却冷不丁的撞了上来。
“疼……”
“你会疼？”撞上瓴硬挺的后背，小晗感觉鼻子都快歪了。
“当然会疼啦。”
“那就不是做梦……不是梦，是真的！”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撞邪了吧……”小晗边揉着自己的鼻子，边猜测道。
“去你的，这里是祭坛，怎么会有妖邪之物呢。”瓴气愤的说。
“那到底是什么事啊？少爷，我一清早起来就发现您的床铺没动过，出来找，好不容易找到您了，您又不知道怎么的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的出来，小晗真的很急。
“我，见到她了。”瓴极力的想要自己保持平静。
“什么‘她’？您见到谁了？”
“她！就是她啊！”瓴强调着。
“噢！”小晗似乎醒悟了，“噢！噢！噢！那个……那位小姐！”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声点，祭坛圣地，不得喧哗，你不记得了！”
“唔唔。”小晗极力点着头。
“回去吧，路上再说。”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第三个人，拖着小晗走了。
从天亮到入夜，除夕这一天显得特别的快。所有入宫来参加祭天仪式的贵族与百官，今夜都必须与王室一同守夜，没有现世的喧闹气氛，王宫里的除夕夜是静谧的。以家族为单位，聚集在居住的宫殿的外殿，按顺序跪坐着。
与其他人不同，王室成员的守夜是在寅姬的神殿进行的。时隔19天，霙终于又见到璟了。还没来得及谢谢璟的礼物，他已经在瑀的指引下坐了下来。今日的神殿很温暖，霙没有加那件披风，静静的在外殿的高台上，那个只属于寅姬的位子，跪坐下来。经过这些日子宥连太医的药，霙的膝盖已经不在隐隐作痛了，也可以稳稳的跪坐在那里了。璟就在自己眼前，高台的下方，瑀王与瑀妃的身后，那种恭敬，将往日的熟悉全都隔绝了。
这一夜，好漫长。霙有许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了，甚至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听从梦里的那个声音带着璟回到这个世界，现在的他们是不是会生活的快乐一点。
“你没有后悔的权利。”空灵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霙的耳旁，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你无法违背我。明天的仪式，把自己交给‘寅’，它会帮你完成整个过程的，不用担心会出错。”
“你究竟是谁？”霙一直都很想问个明白，可每次刚有机会开口，它就离开了。睁开眼看了一下整个宫殿，所有人都和刚才一样，端正的跪坐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针对我吗？可为什么不是‘寅’呢，所谓的神谕，不是应该由‘寅’来告诉我的吗？”霙从出现的时候起就已经成年了，不能再由前任的寅姬指导了，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霙都会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即便现在是跪着，她还是昏沉沉的睡着了。
己丑纪57年的初一是个阴天，没有明媚的阳光。
仪式预计巳时开始，午时结束。刚过卯时，守夜的仪式算是告一段落了，瑀带着其他的王室成员离开了。神殿里的一干人等又开始忙碌了，霙被请进内殿做最后的休息，稍候会有神侍服侍她更衣。
内殿里，霙还在回想着原本打算和璟说的话，可现在却只能对着他送来的画架默念着。神侍的动作，比她预料的快，初一的早上是没有早膳的，但却有无比丰盛的午膳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早。霙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衣服，只是今天仪式的需要，妆容比平日的要浓一些。头发也高高的挽起，露出了那一截凝脂般的玉背，发饰也选用了金饰，前额处一条细细的金链，与眉间装饰的白色珍珠恰好衔接起来，发髻的凹处，插上了一朵镶嵌有各色宝石的金箔质牡丹，而左侧的那一片金色长发也被单独分出，编成复杂的式样，刚好围绕着牡丹，用白色的珍珠发簪固定。俨然是个贵妇，娴静温婉，不似脂粉，自然的散发出一种馨香。
八边形的回廊上早已站满了人，除了四个正方位是由四宫家族坐着，其他的空隙都是文武百官和其他被邀请的贵族。王室成员则占据了内侧祭坛的最外围。
阴鱼和阳鱼带领着8位神侍先进入了祭坛，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而霙则在瑀王和璟的陪同下最后进入祭坛。
“怎么是她？”瓴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的甩了甩头，但那个站在祭坛最中央的人，确切的说是那个脱去了披风的寅姬，怎么会是她……梦境竟然成真！那是他最不愿意实现的梦境，可是无论怎么确认，她，就是“她”。那个曾经出现在南礼的喜欢珠宝的女孩，那个深夜不睡流连在回廊上的白色身影。原来那是寅姬的衣服，整洁的白色，仅有少量的金色与深棕色点缀。怎么那时没有听见她臂上金质流苏相互碰撞的声音？对视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她的眼睛竟是耀眼的琥珀色？瓴的脑中一片混乱，一脸的懊恼，只不过，他那专注于仪式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姐姐们谁也没发现。“难道注定就要这样吗？连开始都不可以……”
无心关注仪式的人不仅仅是瓴。没有人特别去留意过，西宫家的位置，并不是空的。勍同样盛装出席，只是人憔悴了很多，身旁有两位从不离身的医官看守着。他深知自己只是来充数的。整个仪式的过程中，还有一个人是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霙。她无奈的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寅”，整个长达一个时辰的仪式。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雍颂殿，这是郡王寝宫前方的一处宽敞的前殿，也是接下来宴请群臣的地方。还跟在身旁的只有阴鱼和阳鱼，其余的神侍则被请入了偏殿。自己左侧的几案坐的是瑀王，瑀王下首的是王妃，而自己下首处的是璟，正在和其他赴宴的大臣聊着天。再接下来的是四宫家族，然后是按官衔顺列的文武百官，每一张几案之侧都有宫女随侍。
气氛欢快，不谈政事，持续9个时辰之久的午宴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