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在上》应迟

15、变异

　　……
　　重瑶睁开眼睛。
　　最近想起往事的频率有一些高，他懒懒躺在树梢上，夜风吹拂，烦心事却并没有一并而去。他躺着的这个地方正面向魔域北方，黑黢黢的远方看上去清冷得刺骨，宿命、不得自由，被平阳道君说中了一切。
　　长夜未尽，谁也看不清结局。

　　魔域深处的小小少年站立在悬崖上眺望，黑色的眼睛一眨，瞳孔掀起红宝石的妖冶。他轻轻冲南方笑了一下，眼角一颗朱砂小痣笑意盈盈，小小少年抬手打了个招呼。
　　在他身侧俯首爬过来一直体型硕大的猫形魔兽，小少年还没它的脑袋大。他抬手摸了摸大猫的鼻子，大猫喉间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小少年跳上大猫的脖颈，一人一兽转身融入黑暗。

　　经过数月的跋涉，千嶂先生率先抵达赤野平原汇合地，梁清韵次之。整个魔兽山脉由南向北、由东向西渐深而去，越靠近北方的山脉就越是危险，由是仙道们的扎营地点选在了钱来山脚下，这里是赤野平原与魔兽山脉的交界地，也是魔兽山脉东南侧的起点。
　　千嶂先生带领的霁寒宗仙道忙碌着绘制营地的守护阵法，其余人也没闲着。萦蓝仙姝和古秋筠一行先后到来，半月之后重瑶率领的西二路姗姗来迟。
　　营地以梅花阵列，四仙门营地将古秋筠的仙君营帐团裹在内。重瑶带领的西二路来得最晚，安顿了营地照例去仙君营帐开报道会，神道通讯已经在古秋筠神道之力的支持下开始运作，类似蝴蝶翅膀的半片光翼从重瑶的耳后绽开，他试着听了听神道通讯中的消息，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听的是东二路的频道。

　　地满星队长卓公在频道里说：“……太华山苍龙岭发现肥遗巢穴，阁座命东二路再来一只地队支援。”
　　“东二地微星陈元领命。我们就在旁边的松果山上，马上到。”
　　梁清韵不紧不慢地说：“不急。”
　　重瑶哂笑一声，装模作样的青皮小蚂蚱。
　　空擎苍拧眉奇怪道：“凤君，您笑什么？发生什么了？”
　　重瑶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出去一趟。”
　　“属下和您一起去。”
　　“不用。”重瑶淡声拒绝，空擎苍也没再坚持。
　　重瑶走出营帐像一颗炮弹直射往太华山方向，破空之声噼啪作响。

　　体修与其他门路不同，其他三仙门俱是以灵气汇池之法滋养金丹进行修炼，这个时代也被称为仙道灵池时代，但昊阳谷体修却是延续上一个时代灵脉时代的炼体方式进行修炼。
　　灵脉炼体用灵气开拓经脉滋养骨骼，达到突破人体能力极限的效用，这种修炼方式霸道而残酷，在灵脉修炼之路上爆体而亡的仙道不计其数。因这种修炼方式导致爆体的几率太高，灵脉时代成为了仙道历史中最为短暂的时代。
　　但与高风险成正比的是，体修的仙道在□□强横上超出其他仙门太多，重瑶御空速度比梁清韵御剑而行还要更快。

　　太华山是东向一列第三山，重瑶不过几个呼吸就飞到了。
　　太华山方圆十里，高五千仞，峭壁高耸，绝壑蜿蜒如薄刃，苍黑地势如龙盘曲。东面传来厮斗的声音，法器轰鸣，巨兽嘶叫，重瑶顺着声音飞了过去。

　　蓦然的，重瑶觉得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得很快，迫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轰响，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迟缓麻木。
　　重瑶眼神呆滞，木然站着看着梁清韵快速向他这边飞过来，梁清韵一把扯开他碧穹剑挑刺他身后的一条肥遗，梁清韵向他吼道：“你疯了？站在这送死么？！”
　　重瑶猛然回过神来：“……啊。”
　　梁清韵狠狠瞪了他一眼，碧穹剑挑飞肥遗在它长蛇身躯上剐蹭激开，火花四溅。

　　苍龙岭下近百条长蛇盘踞，背生四翼腹下六足，有的已经能够腾空飞起。
　　东二地微星陈元已率领仙道抵达，与肥遗族群战在一处。
　　梁清韵面前的肥遗漂浮在空，身长过丈，比岭下的肥遗要更加巨大几分，张着狰狞的蛇首，发出阵阵嘶鸣。

　　方才它被梁清韵一剑挑开，吃痛地嘶呼一声，长蛇身躯如电瞬息绕过梁清韵直奔他身后的重瑶而来。
　　它或许是想捏一个只会傻愣愣站着的软柿子，却阴差阳错踢上了铁板。
　　肥遗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毒牙，腥臭的秽气从它口中喷薄而出，重瑶一阵皱眉闪身落在了肥遗头顶干脆利落地一拳轰了上去！
　　死亡的气息从上方传来，肥遗迅疾甩尾抽向重瑶，梁清韵挡在他身前一剑斩断蛇尾，凌厉的劲风从他面前刮过，在他脸上带过一道浅浅的红痕。

　　刹那间那种心跳异常的感觉突然明显——“扑通！”——重瑶胸闷一痛动作迟缓片刻，这一拳便没落准位置，肥遗带着伤躯坠下苍龙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哀嚎。
　　梁清韵讽刺道：“翙羽君可真是厉害得很，杀一个魔兽领主还能兼顾着神游天外？”

　　重瑶呆呆地看着他，伸手往他脸上红痕处轻轻摸了一下：“操，老子要弄死它。”
　　梁清韵一愣，随即拍开他的手低声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重瑶瞪着梁清韵，恶狠狠又往他脸上揉了一把：“操，反正老子要弄死它！”

　　肥遗领主落下苍龙岭后哀嚎翻滚，卷起满地沙石，一众仙道只能抬袖退避。苍龙岭下的肥遗族群嘶叫不止，密集的声音炸得人头皮发麻，肥遗领主大口将身旁的小蛇嚼吞入腹，断去的蛇尾在秽气编织下逐渐恢复原状，陈元惊呼：“它在吞噬同类！”
　　巨风卷裂碎石阻挡住一众仙道的步伐，风沙里肥遗领主的身躯变得庞大，蛇身粗壮如柱，从苍龙岭下抬起身躯竟是遮天蔽日！
　　梁清韵沉着冷静：“符修开阵，音缠剑破之！”
　　“是！”

　　随着众人领命，卓公带领音修弟子管弦齐鸣，交织音浪藤蔓如丝如网，亦如无形长蛇高昂起头颅向肥遗领主缠去。剑修弟子御剑当空穿梭一剑剑将肥遗领主逼退在音网之中，符修大开伏魔阵，光华从地底直射而出将肥遗领主团团围住。
　　重瑶飞身大阵之上，身如陨石燃起三昧真火，迎风而长直落肥遗头顶。正当他要一拳结果了肥遗领主性命之时，异变陡生！

　　肥遗领主冲着重瑶大张蛇口，喉管深处喷出一股紫色烟雾，重瑶身上的三昧真火一下子黯淡两分，巨蟒身上再度生出第二只蛇首悍然对上重瑶的拳头！
　　蛇首炸开血雾，又是一蓬紫烟弥漫，肥遗领主甩开蛇尾抽击在重瑶身上，梁清韵：“小心！”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梁清韵援救不及，生生看见重瑶双手抱在胸前受了这一尾，破空金石之声——“啪”！
　　梁清韵只来得及将重瑶接住，肥遗领主的第二尾再次甩来，梁清韵带着重瑶堪堪躲开。
　　被音浪藤蔓缠裹住的肥遗领主身形再次涨大将音浪藤蔓撕裂，巨蟒在伏魔阵中翻滚抽击，不断吐出紫烟，冲散了仙道阵型，它被重瑶击碎的头颅再次生长而出，两颗头颅不断喷吐紫色烟雾，叼咬起中毒的散落仙道大口咀嚼！

　　梁清韵抱着重瑶御剑空中，陈元疑惑道：“这肥遗领主怎么这么厉害？这只是一个领主而已啊。”
　　梁清韵皱着眉：“似乎是在吞噬同类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
　　重瑶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唾沫：“操了，那紫烟有毒，不烈，有麻痹作用，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肥遗有吐毒的技能……这变异可够彻底的。”
　　陈元组织着仙道聚集躲避，梁清韵看着重瑶胸前和手臂上的紫黑淤痕脸色沉得可怕，梁清韵冷声道：“再来一次。符修守住阵型，我去取它性命！”
　　“是！”

　　梁清韵御剑而去落在肥遗领主的视线内，肥遗领主正要拿这些仙道泄愤，吞噬灵池金丹以增修为，蛇眼目光甫一接触梁清韵就凶狠而上。
　　梁清韵御剑灵巧在音网中穿梭游斗，肥遗领主耐心殆尽，再次喷吐紫烟，梁清韵脚下碧穹剑翻在手中，正要张开灵力屏障，身旁重瑶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挡在了他面前，骂骂咧咧道：“操，刚刚老子颜面扫地，来找回场子！”
　　重瑶手结印诀，胸口随吐息微微贲张，紧接着一口灼灼燃烧的火焰扭曲四周空间轰然吐出和紫烟激撞在一处，紫烟瞬息消散！
　　肥遗领主一头喷吐紫烟，一头大张毒牙朝向二人咬来，重瑶的真火生生逼退一个，梁清韵提剑而上与另一蛇首对战一处。
　　重瑶的火焰附着力极强，肥遗领主的蛇首鳞片被灼烧得焦黑翻绽，蛇尾朝着重瑶席卷而来，只是这一次它没能再伤到重瑶。重瑶反手捏住肥遗领主的尾巴，将灼热爆裂的火劲打了进去，肥遗领主的尾部一节节爆裂开来，却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全部在肥遗身体里化成了焦灰。
　　梁清韵余光看到这一幕，眉头轻轻拧起，碧穹重剑斩断蛇口毒牙，肥遗领主痛呼悲鸣。

　　音浪藤蔓再度层层叠叠缠涌而上，伏魔阵再起，陈元篆笔一挥点上最后一个阵眼大喊道：“就是此刻！”
　　梁清韵和重瑶眼神一对，重瑶朝他微微颔首，冷峻的眼神刺得梁清韵一激灵，他方才好像看见了重瑶的眼睛里……是重瞳？

　　重瑶拧身而上，肥遗领主大张蛇口掀起毒牙，眼见要将他拆吞入腹，重瑶却不躲不避双手直接抓在了毒牙上，口中再次喷吐火线硬生生将它的毒牙拔了下来，重瑶随即破空再上，用肥遗领主的毒牙刺穿了它自己的脑袋！
　　另一边梁清韵灵力大开身如青烟，找准了肥遗领主头颈交界之处狠狠下劈，碧穹剑在梁清韵的控制之下重如山岳落势极快，破口处切面光滑平整，一点瑕疵也没有。
　　重瑶的心脏跳得极快，瞳孔红得发亮！他在肥遗领主的头骨之下伸手一捞，迅速将那物收进藏戒之中。

　　肥遗领主庞大的身躯抽搐翻滚，随着秽气的逸散一点点崩溃。梁清韵御剑而来停在了重瑶身前：“你……”
　　重瑶的眼睛里掩映着火光，瞳孔处像是被镶上了一道金边，但并没有重瞳。
　　难道是他看错了？梁清韵心下怀疑。

　　重瑶抬了抬手，余下的火焰顺着他掌心游走回体内，重瑶身上的赤金凤羽纹光华流转，随即恢复原状。
　　重瑶：“怎么了？”
　　梁清韵拧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