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在上》应迟

55、游笑

　　次日清晨，重瑶猛然惊醒，看见身边梁清韵睡得好好的，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梁清韵因他的动作而转醒，眼睛还有点朦胧：“怎么了？”
　　重瑶被他拉着重新躺下来，刚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很，清了清喉咙才说：“做噩梦。”
　　梁清韵睡在外侧，下床给他倒了杯水递去他唇边：“什么梦？”
　　重瑶摇了摇头：“醒来就忘了。”
　　梁清韵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
　　“嗯……”

　　重瑶拉着梁清韵埋首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梁清韵失笑道：“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
　　重瑶闷声小道：“……操。”
　　他们在一起之后梁清韵总捏着他说脏话的毛病不放，这么多年其实被梁清韵压榨地强制性改了不少，“老子”的自称也不怎么叫了，只在偶尔才爆一两句粗口。
　　果不其然梁清韵听了他的话就去揪他的耳朵，重瑶躲了一下：“别动。”
　　梁清韵停住手：“怎么？”
　　重瑶耳朵红透了，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梁清韵立马反应过来也红了脸，小声问：“还疼？”
　　“没有，刚刚起急了，有点不舒服。”
　　梁清韵顺着他后背揉了揉，重瑶叹道：“不愿动了，不想起床。”
　　梁清韵低声笑了笑，又说：“抱歉。”

　　重瑶半趴着，手臂横在梁清韵胸口，梁清韵瞟了两眼，又看了看。
　　重瑶眼里有些疑惑：“看什么呢？”
　　“好像更浓了，这颜色。”梁清韵伸手在他手臂上的赤金凤羽纹上摸了摸。
　　重瑶瞧了瞧，没做声。
　　梁清韵又来回看了两遍，指尖顺到他发丝里揉了两把：“睡吧。”
　　重瑶却没有了睡意，看着自己身上栩栩如生的凤羽纹有些烦躁，这东西像是他身上的锁链，把他扣住了，他永远只能是那个文鳐口中的“杂种”。
　　梁清韵伸手抹平他眉心的起伏，重瑶莫名地看着他。
　　梁清韵亲吻在他右眼的重瞳上：“很漂亮。”
　　重瑶心里震动：“什么？”
　　“眼睛和凤羽纹，都很漂亮。”

　　重瑶喉间动了动，想问他到底看出了什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眼中的龙神血滴已经完全融入了身体，他说的话，做的事，很有可能都会按照龙神的意愿去进行。
　　重瑶有些焦躁。
　　梁清韵低声道：“嘘。”
　　重瑶看着他的眼睛，梁清韵朝他眨眨眼，重瑶一时愣神。
　　梁清韵的眼神已经和十年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是小牧童，是那个眼睛深邃、藏着浓重的悲伤的小牧童，而如今的梁清韵，才有当初他二人相遇时候的感觉。
　　那么生动、欣喜，充满着朝气，和变扭下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重瑶平静下来，靠着他，听着他的心跳，胸腔里的碧穹剑心的跳动也逐渐和他的频率归于一体，好似他们共生相伴，再不会分离。

　　两人闲懒地躺了一会儿，起来后双双前往道武台。
　　这一回梁清韵和重瑶的登场得到了许多人的注目，昨天他两个离开的时候太过高调了。
　　尤其是梁清韵和重瑶牵在一起的手，无不昭示着凤君的所有权已经不再是仅仅归属于昊阳谷那么简单。
　　昊阳谷仙道们都偷眼瞧去，他们的凤君如今已经习惯了梁清韵给他打理衣物，梁清韵也十分体贴地为他准备的是赤底金纹，款式大方不花哨，绣纹和他身上的赤金凤羽十分相像。
　　如今的凤君看起来也没有以前的那般凌厉，虽然眉眼还是桀骜不耐，却没有从前那样的不近人情。
　　而阁座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原本的杀戮机器好像也变成了绕指柔，眼神左右要围着重瑶打转。

　　昊阳谷弟子们不由得想，之前怎么会以为他们凤君能打得过剑元阁阁座呢？分明是被阁座吃得死死的、乖乖的。
　　昨天那一场比试最终以古秋筠的胜出而结束，千嶂先生虽没有留手却也是明确知道自己已不如古秋筠的事实，也乐得为他造势。
　　有千嶂先生在，重瑶和萦蓝仙姝都不必再和古秋筠试剑，而梁清韵却是必须的，因为他代表着最后的鹤落云居山，代表着天河仙君和风回仙君的遗志。
　　第二第三天的比试在游仙散道中进行，离火道君和几位山野闲人逐一上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看头。
　　比试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早晨，这一次梁清韵和重瑶并没有再提前离场。
　　这一整天游笑也没有出现，古秋筠有一点心不在焉，但好在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梁清韵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游笑的身影，招手去问唐天正。
　　唐唐有些为难地走过来：“笑儿说他昨晚上受了伤，今天就不来了，如果阁座问起，就让我替他道歉。”
　　梁清韵：“受伤？”
　　唐天正是个老实可爱的，小声道：“好像是仙君昨晚上因那事大发雷霆，不小心伤了他。”
　　梁清韵拧眉心想，他似乎从没有看过古秋筠真正生气的模样，更不要说古秋筠会做出下手没分寸的事情来。
　　但梁清韵没有再问。

　　离火道君从道武台上离场，古秋筠目光扫过梁清韵，微微一顿，盘腿开始调息。
　　梁清韵并不着急，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起了身，落去了道武台上。
　　与此同时，游笑慢悠悠从花林中走了出来，慢吞吞地走到了唐天正和重瑶的身边。
　　稍歇，古秋筠缓缓起身，手中握着他的无波宝剑，梁清韵和他相对而立，碧穹剑上缓慢流动着碧色光滑，像是流动的水波纹。
　　古秋筠微一点头：“清韵道君。”
　　梁清韵看着眼前的古秋筠，思绪突然就回到了那天，藤萝花盛，他刚刚及冠的那天。
　　那时候古秋筠笑得张扬，高声在鹤落云居山的小道武台下喊道：“师弟！可愿与我试剑？”
　　那时候他笑得那样恣意，可如今……

　　梁清韵淡声道：“师兄，可愿与我试剑？”
　　古秋筠猛然一震，颤声道：“小七……”
　　梁清韵看着他：“十二玄楼里究竟有什么？凶兽智灵要怎么放？”
　　古秋筠沉默，梁清韵道：“如果我赢了，我也不用仙君自裁，只需要仙君如实相告。”
　　古秋筠苦笑。
　　“师父已经过世了，”梁清韵轻声道，“你还要隐瞒什么？你当年和师父究竟发现了什么？”
　　古秋筠摆开无波剑：“师弟，请指教了。”
　　梁清韵眯眼看着他，冷哼了一声，碧穹重剑破空惊雷而落，和无波的冷清碰撞在一起。
　　剑光相交，轰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道武台边的游笑笑问道：“秋筠和清韵师叔哪个能赢呢？”
　　唐天正摇了摇头，重瑶紧张地抿住嘴唇。
　　游笑看了他一眼：“凤君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重瑶低声问：“你想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游笑低笑出声，十分愉悦地反问道：“凤君知道我的字号吗？”
　　重瑶疑惑地看着他。
　　“子烨，”游笑说，“子烨，是他给我取的名字，因为他说，我是黑暗里的光。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重瑶抿紧了唇角。

　　唐天正不明所以：“那不是风回仙君早给你取好的字吗？”
　　“天正，”游子烨笑说，“我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反正他们打的什么我也看不明白。而且秋筠最近也不会想要见到我的，不如回去睡大觉。”
　　唐天正为难地点了点头。
　　游笑懒散问了句：“对了，他们要打多久？”
　　唐天正看了看场内，估摸道：“仙君和千嶂先生都打了一天一夜，只怕和阁座要切磋得更久。”
　　游笑点头转身离开，走时还特意看了重瑶一眼：“挺好的，这么长时间呢。”
　　重瑶握紧了拳，眼睛里嗜血的重瞳已经快要忍不住，体内灵脉升腾，限制着他的自由。

　　游笑走入花林，倏忽间身形消失不见。
　　元楼上空擎苍眼中红光跃动，寒溪亭倒在他怀中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神荼郁垒的巡逻队伍都换成了昊阳谷子弟。
　　而游笑再度出现，是在昊阳谷内。
　　正遇见了邢三鸾，邢三鸾看着眼前年轻的小孩儿，他身上无有一丝灵力的波动。
　　邢三鸾问道：“你是谁？”
　　游笑歪了歪脑袋，笑得天真又鬼魅：“是你的主子。”

　　邢三鸾正要破口大骂，游笑眼中倏然间跳动的光芒却把他的言行生生压制住，邢三鸾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游笑一步步朝他走去，只轻轻巧巧地伸手，就穿透了他的肌肤，捏碎了他的金丹，然后换成了自己的印记。
　　灵脉骤然波涌，属于魔兽的血脉觉醒，邢三鸾双眸不可抑制地分化成重瞳，身上深青色的羽纹破体生长，喉间痛苦的呜咽声也变作了鸟雀的声音。
　　昊阳谷中数十道恐怖气息拔地而起朝向游笑压来，游笑将手中的邢三鸾一抛，面对昊阳谷长老的来势汹汹悍然不惧，只伸手一点，神道之光凝聚在他指尖骤然张开成屏障，气息的压制在他面前像是轻飘飘的羽毛，瞬而破碎！
　　昊阳谷内数十位长老同时飞身破空而至，看着眼前的这孩子：“你是何人，擅闯我昊阳谷所为何事？”
　　游笑歪头一笑，比众位长老更加悍然的气势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将一众仙道压制着从高空沉落。
　　众人一时骇然！
　　紧接着邢三鸾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到游笑身边单膝跪倒：“主上。”
　　游笑：“小鸟儿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