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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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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晨风习习,穿过回廊,嬴昊立于廊下,眉头深锁,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和韩沁联合做局诓骗于他,利用自己对他的爱慕之心,迫使他失去皇位,更痛失父皇!此等教训,令他寝食难安!当真是痛彻心扉!无一刻不在苛刻的自责中度过。
但是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悔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路!一定不能再辜负父皇的期望!
几个护卫押着五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禀报道:“王爷,抓到了!可他们都已自尽。”
嬴昊揪着一个黑衣人的头发,将整个人提了起来,却瞄了一眼高贺,“果真如你所言,这么快就杀来了。”
高贺笑了笑,拱手道:“在下自然清楚他们的行进方式,此次回京之路,必定杀机重重,虽说王爷手下高手如云,但在下愿尽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有你在,本王一路无忧。”半晌,嬴昊又对高贺道:“说说吧,关于嬴政的事。”
“他的故事,王爷想从何听起?”
墨伊静静立在一旁,本来他对高贺就不待见,现在他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嬴昊说话,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没好气地道:“你这个二姓家奴,怎么敢这样跟王爷说话!”
高贺目光一沉,冷声道:“我为他无数次出生入死,可他却不念半点情分!我妻儿只是一介妇孺,对他毫无威胁,可他竟要我杀妻杀子!做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到最后,竟是连我也容不得了!若非命大逃脱,恐怕我们一家早已被杀。此等冷血之人,我何必再为他流血卖命!”
嬴昊抬了抬手,示意他俩住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贺,刚才那番话,倒是让他颇为欣赏,又道:“就从嬴政回京奔丧开始吧,本王想知道,他到底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登上皇位的。”
高贺陷入了回忆,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于嬴昊……
一柱香的功夫很快便过去了,但嬴昊的脸色,可谓越听越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突然一拳狠狠砸到了廊柱上,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混蛋!居然敢算计太后!又发动岭南叛乱,以己身为饵,诱使父皇对他动杀心,想不到反被他利用,暗度陈仓攻入皇城!”
高贺继续说道:“其实,在这场犬牙交错的权力之争中,最可怕的反倒是另有其人。”
“你是说韩非?”墨伊推测道。
高贺点点头,“他先前假意示好王爷,却背地里与他的亲娘沆瀣一气,弑君夺位!若非他在岭南突然反水,选择回到嬴政身边,未及时回京,恐怕赢的人就是淑妃了。”
嬴昊闻言,眉心不禁蹙得更紧,就算是听高贺这样说,事实也摆在眼前,但他心中仍是有些不敢置信,韩非竟是韩沁亲子?那就是说,淑妃在入宫之前竟与男人苟合,还育有一子!想他韩家也是名门望族,竟会发生此等丑事!这让他父皇脸面何存!皇家威严何存!
沉吟片刻,他道:“关于韩非,本王自有决断。”这朵,让自己痛彻心扉、失望透顶的毒花!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又问道:“嬴政手下那个庞大的组织是怎么回事?你也来自其中?”
高贺点点头,目光蓦地变得有些深沉,“那个组织,名义上是嬴政的亲卫,其实暗地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做。守卫,杀手,细作,皆在其中。为军队刺探军情,替嬴政监视朝野,暗杀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高手众多,除了暗卫之外,杀手、细作之间互相不明身份,互不相识,不讲交情,平时行动最多五人一组。所以这个组织有多少人,该如何调度,只有嬴政一人知道。但只要任务发布,鲜少失手。”
“那你是如何逃脱的?”墨伊饶有兴致地问道。
高贺笑了笑,“我好歹也曾是其中一员,自然知道若是任务成功,该以何种姿态回禀,向何人回禀。”
嬴昊静默了片刻,目光愈发阴沉,嬴政居然从多年前就开始培养这样一股势力,他的狼子野心,竟一开始就有!江东不可轻易言战,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嬴政会以何种手段消除自己这块绊脚石,嬴昊心里还是有数的。
墨伊沉思片刻,对嬴昊说道:“依高贺所言,这个组织杀手众多,王爷可得小心才是!咱们府内高手也不少,而且王爷一向广交江湖好友,可否让他们暗助王爷一臂之力?”
嬴昊微微点头,“想必江东此刻已遍布嬴政眼线,秘密联络他们,挑嘴巴严的选,切不可露出蛛丝马迹。他用来对付我的方法,我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高贺眯起了双眼,“莫非王爷已有对策?”
嬴昊手扶回廊,低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接招便是!”
嬴政登基在即,马上又要动身前往皇城,自己不是没有机会!现在谈论胜负,还为时过早!父皇在自己身上倾注的苦心,在朝在野培植的势力,绝不会白费!他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而自己还有父皇留下的势力,无论如何绝不会再输给他!
嬴昊了然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高贺一眼,“那就一起走吧,若是有你们,事半功倍啊。”
高贺闻言微微皱眉,什么叫你们?
又向墨伊问道:“宗室那边如何?”
墨伊垂首道:“宗室现在暂时以三王爷为首,但他目前还无法完全掌控,而且老太师已经出发了,这种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了。”
嬴昊低低叹了口气,沉思道:“墨伊,你留在王府。”
墨伊双眼猛地睁大,问道:“为何?”此去京城,危险重重,为何不一路同行?
嬴昊沉默片刻,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件用金丝布帛抱着的物什儿,珍而重之地亲手交于墨伊。
墨伊揭开布帛,看到里面的东西,震惊之感油然而生,“虎符?”难道王爷打算攻打皇城?
嬴昊摇了摇头,道:“本王不傻,从前的皇城还好说,可现在却拥天下重兵,三十万大军攻不下。”看着墨伊一脸迷茫,又道:“给你虎符,只是为了多一分筹码,到时候你听命令行事。”
“不知王爷第一步如何走?”高贺问道。
嬴昊冷冷一笑,眼底暗色幽深了几分,“第一步当然是回京,恭贺他的登基之喜啊!”转头看向高贺,“该出发了。”
夜已深沉,银汉迢迢,御书房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之景,嬴政批好最后一份奏折放在一旁,御案上已无未批奏折。嬴政却没有放下御笔,对鹿恪吩咐道:“再拿些过来。”
鹿恪苦笑了笑,轻声劝道:“天色已晚,陛下还请宽衣就寝。”
嬴政眼皮都没抬,轻启薄唇,只重复说道:“拿来。”
鹿恪闻言,只好认命地去拿奏折了,瞄了一眼外面星光灿烂的夜空,心中暗想道:陛下熬夜怎么比先帝还厉害啊……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熟悉足音从外面传来,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了,看到端坐于案后的父亲,扶苏白嫩的小圆脸立即笑逐颜开,脆生生地唤了声,“父皇~”
嬴政站起身来,“就你一个装神弄鬼?”
“当然不是。”韩非一把推开门,朗声答道。
“你们怎么还不睡?”嬴政问道,韩非、扶苏、云崖子齐刷刷地盯着他。
扶苏噔噔蹬地就跑到嬴政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答道:“我们今晚去看星星了,扶苏马上就去睡。”
韩非笑道:“今夜星河璀璨,银汉迢迢,你不来真是可惜了。”
“帝国诸事繁多,哪能如此松懈。”说罢,鹿恪适时抱着一堆奏折过来了,嬴政见状,又坐回椅中,提起笔开始批阅奏折了。
韩非眉心轻颦,刚想劝他一两句,就被身旁的一个声音截住了。
只听见,云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这些政客啊,就爱东想西想,根本就是自找的。”
真是太大胆了!鹿恪刚想斥他一句“放肆”,但想起云崖子和韩非大人的关系,也不敢再开口了。转而对云崖子笑笑,柔声提醒道:“云崖子先生,对陛下说话要——”
“恭敬”二字鹿恪还没说出口,更加震惊的事瞬间让他哑语了——云崖子走近御案,双手撑在案上,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嬴政。
“不,不,不可直面君颜!” 这举动,惊得鹿恪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嬴政狐疑地看着云崖子,这老狐狸莫不是太闲了?也不知先生怎会有一个如此不正经的爹!
扶苏呆呆立在一旁,目光闪闪地看着云崖子,暗想道:云崖爷爷好厉害!都不怕父皇,而且父皇好像也不敢骂他……
韩非低声叹息,又来了!这俩人!
云崖子蹙眉,屈指轻抵下颌,“若你还这样透支精力,绝非长寿之像。”
鹿恪一听这话,吓得他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悄悄打量着君王的脸色,真是……太不要命了!
嬴政气得手中的笔差点被生生捏碎!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最后他憋出了这句话!磨了磨牙,淡淡反击道:“朕活得比你长!”
云崖子轻轻一笑,素来温和的眉目染上了几分严肃,“你若比我儿子早死怎么办?”那次在岭南,他才知道一向才华比天高的儿子,竟会因他如此绝望哀痛,这种绝望他真的不想再见到了。
嬴政凤眼微瞪,顿时哑然,他从未想过,若自己先去了,独留他一人,韩非怎么办?因为自己,韩非注定来皇室淌这趟浑水。若自己不在了,扶苏对他会不会孝顺,各方势力是否会对他不利……
蓦然抬眸,对上了他潋滟的桃花眼,正脉脉含笑地盯着自己。
“所以,别一天到晚看奏折了!”看他貌似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云崖子也安心了。转身,对扶苏温和笑道:“好了小扶苏,我带你回去吧。”
嬴政挥了挥手,示意鹿恪退下,偌大的殿中,只余他与韩非两人。放下笔,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韩非攀着他的脖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空樽对月,辜负美人,实乃人生两大憾事啊。”
嬴政薄唇轻勾,对他的投怀送抱照单全收,搂过他的腰,挑了挑眉,“为朕宽衣。”
韩非在他颊上轻轻印下一吻,“诺,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