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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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一个人躺在偌大的龙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
隔着一道门，半梦半醒之间，耳畔偶尔传来嬴政独有的声音，有些低沉却不失朗润，如夜风过隙。伴随着他的声音，韩非心安的蹭了蹭锦被，再次飞快入眠。
不一会儿，一道如洪钟一般的浑厚嗓音倏然响起，如春雷炸开一般。韩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彻底惊醒了，脑袋逐渐清醒，想起外面正在谈论何事了。被窝里的韩非无奈笑了笑，索性坐起身，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腹诽道：贾将军这声音堪比战场擂鼓了！
“小声点儿！”嬴政身着素白寝衣，压低了声音说道。
意识到自己太过吵闹，贾廷尴尬一笑，也压低了声音，“陛下啊，真要末将在此刻带领大军开赴战场？”
嬴政点点头，沉声道：“自从上次大捷，辽戎虽俯首称臣，但只是一时之计。据密探来报，辽戎欲重新组建精骑部队。”嬴政踱步走至巨大的地图之前，狭长的凤眼中暗流涌动， “所以，趁他们恢复元气之前，彻底消灭辽戎！”
“北鹘毗邻辽戎，若突然与辽戎开战，北鹘……”
嬴政望向微熹的天际，“放心吧，已与北鹘谈妥，只要甜头给够了，他们便不会阻拦。”
贾廷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了，“可是……瑾王那边呢？”
“现在南郡正在作战，还从中部抽调了二十五万军队南下增援，若末将此刻带领大军离去，要是瑾王领兵造反，岂非任他长驱直入！”
虽说现在嬴政已经登基，但时日尚短，根基未稳。而瑾王掌控江东，不容小觑。若大军此刻离开皇城，嬴昊趁机发难怎么办？他下辖三十万精锐，江东离皇城至多一日路程，如此接近……
“朕就是要他造反！”狭长的凤眼中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既然暗杀不行，不妨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如此还可以正大光明杀他！
嬴政伸手指向楚澜江的位置，“你忘记这里还有五千人了？”
贾廷顿时醍醐灌顶，对啊！楚澜江那里还有五千人！因局势生变，驰道开通，他们也随机应变，放弃屯兵楚澜江，转而直接从驰道攻入皇城。这一来二去，自己反倒忘了给嬴昊准备的杀手锏！重新修葺的堤坝，经由机关术精心构建。只要嬴昊的军队敢饮马楚澜江，必定让他们尝尝被活活淹死的滋味！
贾廷点头道：“此举既不造成江东钱财损失伤及国之根本，又可解决瑾王亲兵，甚好！”突然想起上次嬴政跟他提过的事，又问道：“陛下可查到内鬼身份了？”
“孟祺、鹿恪已在暗中调查。”嬴政倏然冷笑，“他以为那个叛徒帮他逃过了暗杀，就可以沾沾自喜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土外辽阔的疆域，北有辽戎、北鹘、娄夷，南有朝越，东有宝林、金凡，沉声道：“攘外必先安内，这块绊脚石必须消失！否则何谈天下归一之梦！”
贾廷目光灼灼，天下归一！此等恢宏之梦！若能在吾辈手中得以实现！何等痛快！
胸中热血翻涌，单膝下跪，垂首道：“陛下的意志，末将明白！辽戎就是第一个祭品！末将必诛之！万死不辞！”
话虽如此，可是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却摆在眼前，贾廷内心深觉遗憾，“可惜末将这一去，看不到陛下今日的登基大典了。”
嬴政闻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面色一如往常却带了几丝神秘，笃定道：“你会看到的。”
片刻之后，贾廷离去，韩非踏着小碎步走至嬴政身边，见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忍不住笑道：“陛下真是专心啊，现在不是应该期待登基大典吗？”
嬴政也笑了，回头看着他，“区区典礼，况且今日的，朕的确不期待。”
牵着韩非的手，将他拉到地图面前，幽深的眸中尽是说不出的志在必得，“这盘棋已经开始了！”
“你是指，天下？”韩非转头问道。
嬴政长眉一挑，眼底自信飞扬，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天下！”
又冷笑一声，“否则还能是嬴昊？他还不够格！”
韩非见他自信满满，又调侃道：“之于天下，他是不够格。但之于宗亲，他可是绰绰有余，老太师、右相李棣都是他的人。跟你不同，人家可是深受长辈们的喜爱呢。”
嬴政冷哼，“巧言令色！”他那个父皇还真是为嬴昊留下了不得了的东西！一方面为嬴昊清除树大招风的外戚、权臣，另一方面又将他的亲舅送上右相的位置，真是……居心叵测！
韩非也不调侃他了，正色道：“先帝登基之初，可没少受宗亲桎梏，宗亲不比外臣，需小心处置。如今老太师归来，以三王爷为首的年轻一辈必定受到钳制。”
嬴政点点头，“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嬴灵、嬴羽取代他们才是！”眼底隐隐浮动着几分杀意，“宗室，是得肃清了！”
韩非狡黠一笑，“不是已经撒网了吗？”
“嬴昊、宗室、权臣，正好一网打尽！”大量军队南下增援，皇城及周边驻军骤然锐减，贾廷又率领重兵离去，这么好的机会，嬴昊会放过？
捋过韩非垂到胸前的长发，顺势将人拽到自己怀里，商量道：“今日，先生还是别去大典了。”
“为何？”
嬴政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嬴昊也会来。”他不傻，那厮对自家先生存的什么心思，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韩非突然“噗嗤”一笑，看他一副故作冰冷的模样，醋坛子绝对又翻了！调侃道：“好大的醋味儿！都熏到非的眼睛了”
嬴政一脸的义正言辞，冷然道：“朕从不吃醋！”
韩非闻言，更是放肆大笑，等笑够了，故意问道：“若我非要去呢？”
嬴政表情依旧冷淡，内心却恨恨想道：先生跟云崖子……果然是亲父子！
韩非仿佛对嬴政的怒气视而不见，眯起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透着几分狐狸似的狡黠，粲然一笑，开口还是一贯的不怕死，“若陛下承认自己吃醋了，非就不去了！”
嬴政闻言，飞扬的剑眉忍不住跳了跳，真是……
突然低低笑了几声，挑起韩非的下巴，略带薄茧的手指细细描摹着他如花瓣般的水唇，低声道：“若先生还有力气，朕定不阻拦。”
说罢，不顾韩非的挣扎，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一把将他扔在床上，帷帘层层叠叠放下，高大的身影渐渐压下来，韩非见势不妙，连忙抵着他越来越往下的胸膛，瞪着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看着他，“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刻才寅时而已。”嬴政挑开他的寝衣，抚上他洁白如雪的清瘦身子，上面还有他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宛若雪地落梅，勾人心魄。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先生。”
“歪理！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嬴政不由分说地堵上了双唇。韩非挣扎了两下，很快便没力气了，只能由着他去了。韩非瞪了一眼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简直太过分了……
祭坛之下，嬴昊立于宗亲之首，看了一眼阴气沉沉的天空，巫祝卜出的的大好吉日，就是这么一个大阴天！简直讽刺！悄悄瞄了一眼旁边，心中更是疑惑，韩非竟然不在？
祭台之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飞金龙，黑底龙旗，猎猎翻飞。太监念完祭天文书，龙袍加身的嬴政拾级而上，走到巨大的供桌面前，还没等接过太监奉上的紫檀香，就听见太监的惊呼，“陛下小心！”
身边亲卫纷纷一拥而上，将嬴政团团护住。
众人只听见，“轰隆——”一声，硕大的金龙雕像轰然倒塌，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内里的金石土矿。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龙上，高高挂起的龙旗静悄悄地升起了缕缕白烟，立在一旁的太监突然闻到了一阵焦味儿，抬眸一看，幽蓝的火光却让他呆若木鸡，只得惊呼，“鬼……鬼火啊！”
下首的宗亲、文武大臣，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幽蓝的火光一口吞噬了至高无上的龙旗，最后只余下点点残渣飘落于地。
嬴政看了一眼龙旗残渣，心中早已燃起熊熊怒火，突然将供桌上的香炉猛地拂到地上，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下面的文武百官早已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陛下息怒。”今日的一切都太过惶恐！金龙倒塌、龙旗自焚，管他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不就是指皇权陨落吗？这登基大典还没完，皇帝就被气走了，明着跟皇帝作对啊！
等嬴政走后，嬴昊悄悄看了一眼右相李棣，李棣却对他轻轻摇摇头。嬴昊见状，更是不解，那今天这一切到底是何人为之？嬴昊嘴角冷冷一扬，反正不管是谁为之，今日之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操作，什么皇权陨落，德不配位才是正解！
翌日早朝，官员们均对昨日之事闭口不提，昨夜宫中传来消息，据说是因为占卜出现纰漏，算错了时辰，为此还处死了好几个巫祝。但登基大典尚未完成，嬴政也会另择吉日，再次祭天。这件事情，不是他们能管的，对此，百官均是心照不宣。
嬴昊静静立于下首，视线偶尔飘落在对面的韩非身上，袖袍下的手不自觉捏紧，终于舍得出来了！
李棣突然站了出来，朝嬴政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说。”嬴政简短回应了他。
李棣不卑不亢的禀告道：“有一女子，想要臣为她伸冤，可她状告之事——”李棣目光有些为难，又接着说道：“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臣管不了。”
韩非闻言，不禁眉心微蹙，难道是……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嬴政微微动了动身子，“右相也管不了，也就是说，唯有朕能管。”
李棣垂下了头，“确实如此，此事事关重大，那女子已在宫外等候，请陛下恕罪。”
“传她进来。”嬴政倒想看看嬴昊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少妇缓缓步入殿中，朝嬴政行了一个大礼，叩首道：“民女韩兰，拜见陛下。”
嬴政仍不动如山地端坐于高首，凤眼里酝酿着无限杀机。哼！竟然没死！原来一直在寻找的叛徒，竟是早已“死去”的高贺！掩在龙袍下的手紧握成拳，睨了一眼下首的嬴昊，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李棣见嬴政半天不说话，便对韩兰道：“兰小姐请讲，陛下必定为你伸冤。”
“多谢右相大人。”韩兰朝李棣微微颔首。
看了一眼韩非的所在地，又接着说道：“民女想状告之人，正是司寇大人——韩非！”
此言一出，百官皆心中大骇，且不论韩非在嬴政心中的地位，区区女子，竟想动堂堂司寇！
嬴政的目光不自觉游移到韩非身上，都怪自己大意了！最不起眼的蝼蚁竟有此等用处！
韩非感受到他的视线，悄悄朝他安抚一笑，又对韩兰说道：“兰妹妹莫不是糊涂了？”
韩兰冷冷一笑，“你杀死家父韩汶，勾结叛妃韩沁，追杀我与兄长，非哥哥难道忘了？”
嬴昊装得一副听得云里雾里的模样，问道：“韩汶大人亦是韩非大人生父，他岂会狠心弑父？”
“弑父？”韩兰目光变得怨毒，葱白的手指突然指向韩非，“他根本不是父亲的儿子，他是韩沁亲子！是韩沁入宫前，瞒着所有人与情夫所生的私生子！”
百官听到这话，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心中更是胆战心惊。韩非竟是韩沁亲子？若真是如此，这……这让先帝颜面何存！皇家威严何存！
韩兰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父亲未雨绸缪，早把他的身世亲笔写成密信，藏于官服夹层！证据确凿！”
韩兰眼中突然泛起泪光，“后来他为销毁证据，派出杀手，欲取我兄妹二人之性命，兄长虽不幸身死，但韩兰幸存！”
“你有何凭证？”嬴灵问道，看了一眼韩非的背影，这样下去可不妙。
韩兰拂去眼角珠泪，“当日那个杀手在撤离之际，不慎遗落一物，暴露了雇凶人身份。” 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一物——竟是那条月白色的发带！“这条发带是韩非所有，布料昂贵，专供达官贵人所用。若是不信，可与韩非其余发带一一比对做工纹路。”
嬴政掩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紧，清冷的凤眼隐藏着滔天怒火，嬴昊！非宰了他不可！竟敢把手伸到他的人身上！
韩非不动声色望了一眼韩兰手中的发带，浅笑的神情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真是不能小看你。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番外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