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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污浊了的悲伤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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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多年的默契搭档叛逃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对此,中原中也开了一瓶珍藏的89年帕图斯来庆贺。
真是个好日子,中原中也在他的安全屋中愉快的想。十八岁的中原中也与十八岁的太宰治做搭档有几年了呢?不记得了,中原中也只记得和对方相处的每一天都如此难熬,他们是切切实实的为港口黑手党的各位展示了什么叫做相看两生厌。中原中也厌恶太宰治的懒散,他的漫不经心,他的运筹帷幄,以及他那垃圾的要死的体术。没有一点黑手党的样子,中原中也烦躁地喝了一口帕图斯。真是糟糕的喝法,毕竟红酒是要带着愉悦的心情去感受,阳光充足的下午被采摘的葡萄的饱满颗粒的,而不是想着青鲭,胡乱把珍品当白水。
然而,最先成为干部的是太宰治而不是中原中也,被称为天生的黑手党的是太宰治而不是中原中也,能够从敌人脚底的落叶推测出敌人的藏身之处的,也是太宰治,而不是中原中也。在敌人眼中,他们是配合默契的搭档,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弄死对方的死对头。
真是糟糕透了!中原中也仰头喝光了杯中的红酒,完全品不出来各种橡木的香味。中原中也暴躁的脾气和令人可怜的耐心,都使他无法专心地品味这份美好。
下午,阳光从狭小的窗户中洒在室内,尘土的微粒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中原中也摩挲着空荡的红酒杯,隔着皮质的黑手套,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背面反射的倒影,良久,才缓缓开口。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今日细雪/悬而欲降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今日微风/吹而将访”
中原中也离开了他的安全屋,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是青鲭的死讯,还是一次可以手刃太宰的重逢?
太宰离开后,港口黑手党中,又有谁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未来呢。
当中原中也得知他需要再次与太宰治合作搭档的时候,其实他是拒绝的,然而boss并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他和太宰治,一个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一个是侦探社的社员,对立的组织,对立的双方,怎么看都不会有一个好的合作下场。毕竟对于合作,总是付出信任的一方吃亏不是吗,源自人类天性的猜疑链,让他人成为了无法改变的恶。
那天太宰治穿着驼色的大衣,米色的长裤,自从他叛逃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多情男二的外貌人设,仿佛当年那个黑西装黑大衣,压抑的黑手党从未存在,而这位温柔深情的翩翩公子才是真实的本貌。
不过追求自杀这一点倒是从未改变。但四年前他像个绝望而偏执的艺术家,四年后却像个强说愁苦的富家少爷。
或许很多人并不看好这对重逢的搭档,但事实上他们依旧配合的默契。正如太宰治所说,他了解中原中也的呼吸,移动,出手的招式,角度,力度,以及下一秒变换的攻击,而中原中也也的确一样了解太宰治。他们是永远默契的搭档,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无论他人的承认,无论时间的模糊,无论立场的对峙。
默契的配合再一次让中原中也产生了他们是一个人的错觉,恍惚间他也错误的觉得太宰治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敌人的攻击带来的风声在另一个角落凝滞,空间折了几折,折成了黑色的玫瑰,路过的人变成行走的风,只有他和太宰治在风中相似地交错。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狐皮大衣/或言相仿”
相似还是正相反?中原中也还是太宰治?
“喂,太宰,帕图斯听说过吗”
“贵到令人眼珠子跳出来的葡萄酒。”
“你从组织消失的那一晚,我开了一瓶89年的那玩意来庆祝。”
“我那天也在中也的车上安了炸/弹呢。”
啊…真是糟糕透了啊。
“喂,太宰,回来怎么样?”
“中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啊,真可爱。”
“不是boss!”
“是吗,但是我不会考虑的,毕竟中也也就只有鞋子的品味是可以入眼的了。”
“鞋子?”中原中也低头观察自己的鞋子,大众款的黑皮鞋,太宰治喜欢这一种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
“啊——你这混蛋!”果然不会回来了。
太宰治走后中原中也成为了干部,就像是交接一般,然而干部走了可以有新的,但是搭档走了却不会再回头。重逢了一次就会贪恋,合作了一次就会奢望,默契点燃了旧情,但是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靠着薄雪/蜷缩肩膀”
太宰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还是和太宰治见了面,私下的,在中原中也的安全屋。
他和太宰治上了床,地上默契的搭档在床上也同样是默契的情人,对彼此的癖好和兴奋点都了如指掌的话,没道理在床上会不爽对吧。
虽然太宰治的性格确实深得中原中也厌恶,但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长相确实和他的胃口,考虑到太宰治在床上难得的坦诚,他觉得情人的一切小缺点还是可以包容的,比如那张永远说不出好话的嘴。
此时的太宰治已经收起了四年前的危险感,眼神柔和,仿佛是个干净的侦探社员。中原中也讨厌他这种姿态,仿佛把曾经打包丢弃的模样,会让中原中也觉得自己也是行走的风,被远远留在后面。
中原中也低头吻上太宰治的嘴,舔吻着对方的唇,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中原中也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中原中也的力气很大,暴躁的性子使他总是习惯性的掌握主动,快速的攻略,毫不疼惜。太宰治被他钳住下巴的手弄得有点疼,便想咬他一口,但中原中也迅速的离开,中原中也躲过袭击又再一次俯身,在太宰治的嘴上咬了一口,以示警告。
然而太宰治只是轻笑着,仿佛这只是中原中也一个人的独角戏。
在太宰治陷入短暂的失神状态时,中原中也控制不住的入了魔,觉得仿佛他和太宰治又回到了战场上,双方配合默契,于是被蛊惑着发问:
“太宰,回来吗?”
回应他的是太宰治漫不经心的轻笑。好像是熟悉的讽刺。
中原中也突然掐住太宰治的脖颈,看着他因窒息而挣扎,因痛苦而面露扭曲,然后又在濒临死亡中露出疯狂地微笑。
太宰治追求自杀的死亡,也不止一次尝试过各种各样的自杀方法,然而可笑的是这个人却讨厌疼痛,简直是格格不入。
太宰治沉浸其中,涣散的目光微微失神,他微笑着品尝着这一切,据说这可以使人享受到存在的美好,也不知道太宰治是否在其中找到了活着的美丽。
中原中也观察者太宰治,对方沉浸其中,他也一样,对方笑着,他也笑着,但是太宰治的微笑却从未深入,涣散的眼神后面是死寂的冷情。
愤怒的徒劳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中原中也现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能留下太宰治的是那个小酒吧,是那张旧照片中的人的微笑,是侦探社的火烧云般的热情,是自杀的瑰丽,而不是这绀蓝的夜色,不是中原中也。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没有希求/不再祈望”
新双黑取代了旧双黑,新的希望结束了旧的祈望。
当中原中也在汗水中喘着粗气发泄出来时,迷茫中他似乎听到太宰治在呢喃着熟悉的诗句,对方眼中的笑意映在眼底,嘲笑着刚刚火热的渴望。他说: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
倦怠之时/幻想死亡”
啊,是啊,什么时候忘记的呢,太宰治是拥抱死亡的人啊。
太宰治离开后,中原中也开了一瓶帕图斯,在他的安全屋中。
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党的领区找到了一家偏僻的小酒吧,灯光是昏暗的橙黄色,木质的桌椅使得店铺看起来老旧又陈腐,吧台只有老板在擦杯子。
四年前这里是三个黑手党的秘密基地,那三位本应形同陌路的风云人物,在这里相会相知。他们在外面沾满了火药味儿,在这里又沾上一层浓重的酒气。三个人在吧台喝酒,和中原中也现在一样安静而压抑。好像死在舞台上的歌女最后如梦如醒的一个醉酒微笑。
后来,就是四年之前,一切都在眨眼间变了。
财务处的那位是政府的卧底,从不杀人的那位拔枪灭了外来敌人,然后死了,剩下的那位年轻的干部离开了。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令人猝不及防,友人瞬间一死一恨一愧,客人都太快了,只有酒吧老板还在擦酒杯。
这里曾经有一张三人的照片,左边的男人呆板无趣,中间的男人坚毅执拗,右边的男人漫不经心。这里曾是太宰治心中的私人领地,是他可以安心放松的安全屋,这里有他的友人,有他的知心挚友,有中原中也曾经不知道的太宰治的过去。
现在中原中也闯入这里,尘封多年的三人的过往在灰尘中打开,但中原中也却没有一丝闯入太宰治私人领区的愉悦,有的只有尴尬。他喝着四年前太宰治可能会喝的酒,坐在四年前太宰治可能会坐的位置,但这里始终只属于那张照片中的三个人。
中原中也要了很多酒,这是他和太宰治唯一共同喜爱的东西了,他喝得烂醉,趴在吧台上耍酒疯,高声歌颂着诗句: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痛楚连连/渗心恐慌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今日细雪/悬而欲降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今日微风/吹而将访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酒店老板依旧在擦酒杯,不管耍酒疯的客人,只是在对方没劲时递上一碗醒酒汤,让中原中也能够踉跄着走出酒吧。
此时外面已是夕阳渐落,天边肆意高歌的火烧云正在慢慢落下帷幕,中原中也靠在一边的墙上,欣赏着落日的余辉,黑外套被搭在肩上,帽子斜扣着,嘴角是带笑的,和照片上右边男人的笑如出一辙。
“在被污浊了的悲伤
夕阳入暮/湮没四方”
夕阳迅速的退场,夜幕降临,傍晚的昏暗如期而至,夜色是凝重的绀蓝,中原中也在绀蓝的夜色中离去,黑色的身影湮没在四方。
“喂,太宰,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