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一只小妖怪》陈阿六

14、再次失控

　　玉善也看到了杨秦，他有点意外，因为按照他原先想的那样，杨秦彻底跟魏颜立撕破了脸皮，估计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一方被定罪，这事肯定是有的闹腾的。

　　这会儿杨秦朝他走来，连病都不装了，玉善没干站着，他也朝杨秦的方向走了几步:“三师兄。”

　　杨秦打量了他几眼，玉善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想努力在他脸上找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难道他刚刚看到了？

　　不会。玉善心想，他的听觉向来灵敏，杨秦在走到能看到他的距离时他应该就已经有所察觉了，而他在听到动静时已经基本恢复如常。
　　杨秦眼力再好也只是个普通人，能看到他恢复如常前的刹那的可能性就已经是微乎其微了，而这个“微乎其微”放在不知道玉善身份普通人那里，被当作眼花和错觉的可能性更大。

　　“你知道我是谁？”杨秦眼神更加奇怪的打量着玉善:“我记得我们没见过。”

　　“王婆婆在我搬进师兄弟他们居住的院子之前，有跟我说山庄里众师兄师弟的基本特征，师兄，难道我……”玉善歪着头看向杨秦:“认错了吗？”

　　明明是天真无邪的眼神，语气也像个孩童，可杨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而与此同时，他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玉善，就忍不住去回忆方才那个少年的模样。因为距离远，方才他其实没看清那少年究竟长什么样，但印象却十分深刻，好像怎么也没办法把他从脑海中赶走。

　　“没有，你倒是挺聪明的，”杨秦没再理他，转身去扶躺在地上的林迟:“林叔叔，林叔叔你还好吗？”

　　这逍遥山庄中，除了收留他们母子最终收他为徒的林白外，杨秦最为“敬重”的就是林迟了，平时跟他接触也挺多的。

　　杨秦曾经其实并不是很看得上林迟这个人，他很早就听说过林迟是庄主捡来的。此人性格孤僻冷漠，除了武功不错就没有什么优点了，长相可怖，又哑又瞎。

　　只是当初杨秦的母亲觉得林迟是林白身边的人，既然林雪清不喜欢他们母子，没办法接近和讨好，那就从林迟下手，或许林迟还能帮帮他们母子。

　　杨梅厨艺好，于是他总是让杨秦去把自己做的糕点送去给林迟。意外的是，林迟这人木讷的很，仿佛除了听从庄主的命令办事没有任何私人感情，但他却很喜欢杨梅做的糕点，且喜爱之情从来没有掩饰过。
　　他每次吃杨梅做的糕点，都会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可能连林白都没见过林迟笑，但杨秦见过很多次，杨秦甚至还见过林迟流泪。

　　林迟在第一次吃完杨梅做的糕点后，情绪突然变得很失落，那次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里，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没移开目光，最后居然掉了眼泪。
　　当时杨秦被他这反应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而林迟因他这一句话，突然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而又疏离神情，他用手语回答了杨秦的问题。
　　杨秦后来去问了钱大夫，才知道林迟回答他的是——“糕点的味道很熟悉，好像想起了谁，又不记得究竟是谁。”

　　后来杨秦每一次给他送糕点，林迟都会特地留下一块，然后盯着那块糕点看上很久很久，像是在怀念着什么，而每次杨秦问他，林迟给的答案都跟第一次所差无几，渐渐的杨秦也就不问的。
　　同时杨秦还对林迟隐隐地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他曾经也是有个不错的家的，可父亲被仇家所杀后，他就只能随着母亲四处奔波，来了逍遥山庄后才有了稳定的生活，而仅仅是稳定而已，他不受人待见，他没有朋友，这个叫做逍遥山庄的地方，对他来说一点不逍遥。而林迟，林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有一段放不下却也始终想不起来的过去。林迟为庄主所救，除了怀念那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过去外，就只会像个木头人一样给林白办事。

　　林迟为人木讷，即使杨梅给他送了无数次糕点，也暗示过一些事情，但他似乎什么都不懂，在林白面前从未提过这母子。而他感谢的方式，是去亲近给他送糕点的杨秦。
　　杨秦比不上魏颜立，他资质并不好，跟林迟因为糕点结缘后，林迟就经常在习武方面指点杨秦，给了杨秦不少帮助。在林迟这等高手的指点下，林白的弟子中，除了魏颜立，剑术最好的就是杨秦了。

　　每次杨秦被魏颜立挑衅或是为难，闹到林白那里去以后，林迟也都会站在杨秦这边。而林迟与林白非常亲近，林白不知道林迟和杨秦的私交，见林迟站在了杨秦这边，心里的那杆秤也就不平衡了，自然而然地偏向了杨秦这边。这也是他在这么多年来跟魏颜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矛盾和摩擦中，一直没吃过亏的原因之一。

　　而今日的事，林迟却不在场，这山中的弟子没有与杨秦交好的，他再巧舌如簧，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以及来自吴大夫给出的证据时，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吴大夫本来是跟他站在一边的人，但在审时度势后，察觉到杨秦势单力薄就瞬间倒戈与杨秦对立的一方。
　　魏颜令向林白提议让吴大夫给在场的众人都把一次脉，看谁没中毒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吴令连迟疑都没有，第一个就挑中了自己，那样子仿佛是在对魏颜立示好。

　　好在杨秦在发现众人都出事之后就及时服了药，服的不多而且效果还没出来，但大夫是能查出他也“被”下了药的事的。所以杨秦原本想着的是就算不能找到“凶手”、让人把这罪接下让这事尘埃落定以免夜长梦多，至少不会让自己被定罪。

　　岂料那姓吴的怂货不仅不帮自己，最后居然还反将了自己一军。当着林白的面，那姓吴的怂货告诉林白，杨秦“被下药”的时间在王婶来找他之后，现在应该还没发作，也就是说，杨秦跟庄中众弟子中毒原因和时间都不同，并且他在装自己现在很难受。

　　林白当时也吃了一惊，他虽然不算有多喜欢杨秦，但这个徒弟给他的印象向来不错，在他眼里是个有点自卑还常常被欺负的老实人。
　　吴大夫说完那些话后，杨秦立马朝林白跪下，正酝酿着怎么开口解释这件事，而吴大夫又赶忙补了一句:“庄主，如若不信我，可以等钱大夫回来，您就算不信我，总归会信钱大夫吧。”

　　杨秦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发现林白的脸色变了——刚外头进来一个家谱，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林白说:“我现在要去找个人，这件事等会儿再处理，你们中有人如果可以帮忙就随我来。”

　　“找人”这句话一出，杨秦突然反应过来肯定是要找林迟，以往这种场合林白都会叫上林迟，如果林迟在的话，可能结果也会很不一样，至少林迟站在自己这边，吴令那墙头草就算不帮自己，也不敢像方才那般，突然就反踩他一脚。

　　杨秦当即就跑到林白跟前:“师父，我去。”

　　林白有些迟疑。

　　杨秦言辞恳切地说道:“师父，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解释您都不会信我，我自己都觉得荒唐。现在找人要紧，师父就当徒儿是将功补过吧，其他的不管您信不信，回头徒儿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白最终点了头，除了杨秦之外，叶儿和雪清也去了。而这俩还是个孩子，林白也不敢让他们随便乱跑，就让叶儿和雪清跟着他，而杨秦和其余人分头行动。

　　杨秦叫了林迟很多声，林迟恍若未闻，他上前去掰开林迟抱着头的手，因为他力气有限，只掰开了一只，而且刚将这手拿开，林迟马上就重新抱住了头。但杨秦还是一眼就看到林迟手心残留的血迹，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看向玉善:“刚发生什么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玉善的声音小小的，他摆出一副正在思考的神情，一边回忆刚才的情形一边老实回答:“林迟叔叔他先开始是躺在雪地上的，我看到他吓了一跳，想拉他起来却被他捏住了胳博。”

　　玉善撩起袖子，把自己的胳膊展示在杨秦面前，肉眼可见他的胳膊红了一大片:“本来准备去找师父，但林迟叔叔一直不放开我我也走不了，等他终于放开我了，那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了，我手疼得一直没缓过神来，直到师兄你来，我才彻底反应过来，要不我现在去叫师父过来吧——”

　　“你对这山庄情况不熟悉，我去吧，”杨秦说:“你在这儿守着。”

　　玉善乖乖地点了点头，杨秦想了想又随口多说了两句:“林迟叔叔他这里——”杨秦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太阳穴:“在想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很疼，甚至失控，他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杨秦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再次刺/激到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玉善，他没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即便他的神情在理智的压制下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没办法继续顶着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表情。在杨秦看来就是瞬间变了脸色，像是换了一个灵魂，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衬的冷淡。

　　不过这都不足以让杨秦产生什么可怕的想法，“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淡”是杨秦的主观想法，也有可能是他此时的心境问题而产生了臆想，直到杨秦带着满腹的疑惑准备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