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一只小妖怪》陈阿六

18、契约

　　玉善面不改色的把银针扎进了自己的小指，银针拔/出来后，血珠立马跟着渗了出来。

　　杨秦发现，小怪物的血跟普通人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与此同时杨秦也被玉善这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准备出言询问，瞬间小指传来剧烈的刺痛。都说十指连心，杨秦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杨秦随即看了眼自己的小指，明明没有任何外物的伤害，那处却出现了伤口，流出的血量比玉善那边严重得多。

　　杨秦震惊而又愤怒的看向玉善:“你做了什么？”

　　“如三师兄所见到的那样，”玉善擦掉自己手上的血迹，又递了一块白布给杨秦:“这以后，我若痛一分，三师兄便要痛三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秦擦掉了手上的血迹，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也越想越生气:“我不是答应你的要求了吗，你也答应了给我彻底解毒，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面对质问，玉善一脸无辜:“我确实给师兄解毒了啊，师兄也确实答应了我的要求。”

　　“但是啊，口说无凭，”玉善用小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又把小指在杨秦跟前晃了晃，异常认真的说道:“所以我们得订一个‘契约’。”

　　玉善笑了:“希望三师兄往后啊，要如方才让我给你解毒时所说，替我留意林迟叔叔的动向，及时告诉我。如果在规定时间里我收不到我想要的——”

　　玉善不知哪又拿出三根银针来，作势要往自己手上扎，杨秦吓了一跳，准备阻拦，玉善又收回了银针:“毕竟我是妖，承受疼痛的能力自然要比你这种普通人好上许多，再加上我痛一分，三师兄你会痛三分。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倒不介意让三师兄陪我一起痛一痛。”

　　听到这话，杨秦气得不轻，他道:“你这个疯子。”

　　玉善没搭理他这话，杨秦内心十分生气又无语，为了控制别人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他还是第一回见，不过也正因为玉善也把他自己算计了进去，杨秦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这痛也不是他想要的，为了防止小怪物发疯，杨秦想，自己还是按原先承诺时所说的做吧。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倒霉被林迟发现，就把小怪物威胁自己这事告诉林迟，估计林迟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一刻钟到了，”玉善把屋内的窗户打开，他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星辰，对身后的人说:“三师兄你可以走了。”

　　杨秦看玉善小小的一个，轻轻一跃跳上了窗台，坐在了比他人还高的窗台上，想起二人某些方面是连着的，于是好言提醒了一句:“你当心摔着。”

　　玉善笑了一声，黑夜里，杨秦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大晚上的一个七岁小孩这么笑，实在有些渗人。杨秦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随后离开了。

　　杨秦离开后，玉善在这逍遥山庄的日子开始变得如他预想中的那般平静无波了。也许是杨秦的事占去了魏颜立大部分心神，也有可能是杨秦第一回“欺负”玉善就成功了，让他觉得很没意思，后来他也没有来找过玉善的麻烦。

　　反而因为在师父面前坦然承认了自己害玉善的事，玉善并没有抓住此事不放，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对玉善生出了些许好感，有一回还抛出了橄榄枝，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段话，反正意思大致就是“你可以跟着我们玩，保证以后不欺负你”。

　　玉善听罢一脸懵懂的看着他，玉善这一反应魏颜立没意外也没生气，只是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唉，这小子果然是个傻的。”

　　之后玉善也没跟魏颜立他们玩在一起，但彼此也没什么矛盾，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而玉善虽然跟山中弟子包括林白都不亲近，跟钱大夫却亲近得跟爷孙似的，大概过了半年，钱大夫就执意收了玉善做徒弟。

　　在外人如魏颜立看来，玉善是因为学武不行——可能是因为体弱，玉善在来这逍遥山庄的半年，剑术“学”得很差，几乎是垫底的程度，所以才选择去学医。

　　这事让魏颜立心情很畅快，他在这山中剑术学的最好，每来一个弟子，他都担心对方会抢了自己的风头，当初玉善被师父带回来，听林雪清说林白还收了玉善做义子时，魏颜立是有些担心的，林白并不是轻易就收徒的人，被他破格带回来的估计资质不会差。

　　而很多年前，杨秦的剑术曾经也是垫底的程度，后来不知道怎么开了窍，几乎要赶上魏颜立了，魏颜立在更加用功的同时开始担忧玉善要走杨秦的路，没想到对方居然去给钱中连当徒弟去了，于是花在习武上的时间就更少。

　　同时，魏颜立经过粗略观察发现，玉善似乎更喜欢跟着钱中连那老大夫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对舞刀弄枪的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下他彻底没了担忧，没事还会去参观参观玉善的“学医之路”，有时候甚至还觉得那小孩背着个快有他人大的箩筐采药的样子还怪好玩的。

　　但林雪清却不高兴了，这女娃娃忘性大，明明没多久之前还害怕着玉善抢了自己爹爹对自己的爱，后来又想找玉善玩了。在这逍遥山庄里，只有他们三个是同龄人，她跟魏颜立关系挺好的，但魏颜立快十五岁的人了，不可能陪她这么一个小孩子玩幼稚的游戏。

　　以前林雪清只能跟叶儿玩，但只有两个人总归还是无聊的，有了玉善她自然要拉对方陪自己玩，虽然他觉得这个自己和爹爹一起捡来的玉善，比叶儿还呆，呆到林雪清好几次忍不住问他:“玉……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的年龄，其实你应该是叶儿的师弟来着？”林雪清这个时候早就忘了她和玉善在宁安城某个巷口遇见的事，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玉善的形象直接变成了“蠢傻弱”了。

　　林雪清嫌弃归嫌弃，但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可惜半年后玉善就给钱中连做徒弟去了，林雪清讨厌钱中连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药味，玉善跟着钱中连没多久，身上也开始出现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总让林雪清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喝的那些苦得让她落泪的药，又想起很小的时候她生重病，钱中连给她医治的时候在她身上扎了好多好多针，想想就恐怖。

　　林雪清看看钱中连，又看看玉善，心中十分惶恐，她害怕玉善变成下一个扎针恶魔钱中连。有一回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玉善站在她床边，面带微笑地给她扎针，还逼着她喝又黑又苦的药。

　　林雪清吓醒了之后去找林白，说不要让玉善给钱中连做徒弟了，林白自然没办法答应她的要求，只能边哄边解释:“这是钱大夫和玉善自己做的决定，爹爹不能干涉这些的。而且，你钱爷爷是个很厉害的大夫，你记得爹爹以前跟你说过的宁安城第一名医钟文吗？你还见过的啊。你钱爷爷跟第一名医钟文师出同门，是钟文的师叔。”
　　林白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说:“玉善跟着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许玉善以后也能成为一个大名医呢？我们怎么能干涉旁人的未来呢？”

　　林雪清这金鱼的脑袋，早忘了钟文是谁了，她只知道玉善以后肯定要一直带着满身的药味，还可能成为和钱中连一样的扎针狂魔了，她肯定得失去这个朋友了。

　　她很难过，想着想着林雪清都要哭出来了。

　　看着林雪清怏怏不乐的样子，林白也挺头疼，为了哄林雪清，两日后，林白从外头带回来两个小女孩，两个小女孩是双胞胎，今年九岁，林白跟林雪清说，这是他给她带来的玩伴。

　　有了新玩伴，林雪清很快把玉善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连叶儿，也被林雪清给冷落了。

　　而远在宁安城的应寒书，自从那日遇见玉善后回府，本就是靠着“你不提我不说”才勉强维持着的平静的生活，一日之间就被打碎了。

　　应寒书那日被玉善扎了一针，被林迟送回去后，应将军和余氏匆匆忙忙地请了大夫给应寒书看病，大夫说没大碍他们才放下心来，把儿子的事放在一边，开始解决二人自己的事。

　　应寒书醒来之后没惊动守着他不小心睡着的丫鬟，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他爹娘的卧房门口。

　　他爹和他娘正在激烈的争吵，应寒书从小到大都没见他爹娘吵的这么厉害过，当即心里就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偷听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做，有些事情可能一直蒙在鼓里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堆他自己理解不了也不相信的事压着。

　　应寒书这回听到的内容比上回在他娘那儿听到的还要扎心。

　　上回他是无意中听到他娘和宫中的那位赵皇后的对话，宫中的那位赵皇后名义上还是他娘亲的妹妹，但应寒书跟她一点不亲近，所以在听到“赵皇后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他儿时生病，当今圣上听了一个高人的话，得把他养在一个杀业重的将军的府邸才能救他一命”这一消息时，应寒书第一反应是不信，但说这些的是他自以为的“亲娘”，他又不得不信。

　　这会儿余氏和应成炎在屋内争吵，应寒书在外头站了会儿，得知了两个消息，一是应成炎要纳妾室了，据说身份还是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连名分都不要也要跟着他来宁安城，而且妾室现在有了身孕，应成炎觉得必须给她一个名分。二是皇帝已经单方面见过应寒书了，有些事情可能无法挽回了，不出意外的话，五年之后，也就是应寒书十五岁那年，皇帝要赐他爵位，基本等于间接承认他的皇子身份。

　　应寒书没能理解“有些事情可能无法挽回了”的意思，他只是十分的心烦，他在这生活的七年，把他养大的父母，竟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更可笑的是，居然还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他素未谋面的当今圣上，母亲是那个让他感受不到一丝爱的赵皇后，真的很荒谬，但又是应寒书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这对于当时年仅七岁的应寒书来说，他虽然因为自小聪慧，思考了一阵子就能完全理解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同时又感到糟心得很，他不想像个懂事大孩子那样去坦然面对这样的事，于是只好选择——继续装傻充楞，能快乐几天就快乐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