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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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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善被门口的动静惊动,才刚一抬头,就见一大概比他高上小半个头的男童站在离自己不足一米处的地方。
玉善向来不喜生人靠近,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那时的应寒书还是个不懂看人眼色且自来熟的,他微俯下身子,与玉善的视线平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他指着玉善的右眼角,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道:“妹妹,你这里有颗痣,真好看。”
这话让玉善愣了一下,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不是。”
应寒书眨了眨眼,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玉善,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姐姐,”他十分手欠,把刚摘的那朵红梅插在了玉善的头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好意思啊,我看姐姐你这样瘦小,还以为你比我小呢。”
这些年来,玉善见过骂他的人,笑他的人,打他的人,怕他的人,当然还有疼他的母后和一直护着他的宫女环儿,但从来没见过应寒书这种……把他当成女孩子的人,而且对方看起来还有点傻傻的。
玉善搞不懂应寒书到底是在骂他还是打着别的什么主意,但是他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他,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居然还往他头上插花,玉善自是不高兴的,趁着对方不注意,玉善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拿出一根针……
“寒书,”林白端着药进来,笑着对屋内的人解释道:“善儿和你一样是个男娃娃。”
“啊?”听到这话,应寒书已懒得顾忌手心莫名传来的刺痛,他回过头去,看到林雪清也跟着林白进了屋,还捂着嘴在门口笑,看应寒书看向了自己,林雪清干脆连嘴都不捂了,捂着自己笑得有点疼的肚子,挑衅似的冲应寒书抬了抬下巴:“应寒书你是个大笨蛋,连男女都分不清。”
林雪清蹦蹦跳跳地来到应寒书旁边,道:“你可看清楚了哦,我师兄他是男的,唔……我记得应寒书你应该比我师兄还大一岁,你不应该叫姐姐,应该叫弟弟,”她转头看向林白:“是吧,爹?”
林白正在看着玉善喝药,玉善手小脸也小,捧着个大药碗喝药的样子还有点滑稽,林白闻言纠正了一下林雪清:“清儿,你也知道寒书哥哥比你大,你记得爹跟你说过什么吗,不要直呼你哥哥的名字。”
林雪清撇了撇嘴,没再作声。
应寒书看到玉善把药碗放下了,同他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看了眼林雪清:“我从小没出过什么门,将军府里也没有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子,我娘说女孩比男孩漂亮,我这么多年也只见过林雪清,她——比——你——丑——多——了。”最后六个字,应寒书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读。
林雪清听到对方说自己丑,自然不干了,忍不住打了应寒书一下,力气不重,拍在肩膀上的,然而应寒书被打得居然踉跄了一下,林雪清作势又要丢巴掌,被林白抓住了手,及时制止住了。
林白也察觉到了应寒书的不对劲,他把差点摔倒的应寒书扶了起来:“寒书,你没事吧?”
听到这话,玉善紧张了起来。刚他“报复”完应寒书,没及时收回银针,也不知道林白看到没,如果林白发现应寒书有“问题”,肯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解释?
林白摸了摸应寒书的头,应寒书突然打了个喷嚏,林白收回手,下了结论:“你估计是染上了风寒,赶紧回家让将军府上的大夫给你看看,这附近的大夫估计你爹娘不放心。林迟——把寒书送回去吧。”
林迟——也就是林白身边那个不会说话的刀疤男人,径直走进屋里,抱起了应寒书,应寒书虽然不太喜欢被这个有些面目狰狞的人抱着,但考虑到他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也就随他去了。
玉善喝完药,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等林迟送完应寒书从将军府回到客栈时,玉善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就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应寒书的事,他不知道林白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
“玉……师兄,”林雪清歪着头看向玉善:“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连林雪清都察觉到玉善的失神,林白却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语气十分平静地说:“善儿,若是好些了,咱们便启程吧,逍遥山庄离此处距离不短,三天时间都不一定能到,过几日可能又会有大雪,这雪若是落下来了,就不利于行了。”
“师父我好多了,正好林迟叔叔也回来了,”玉善点点头:“我们走吧。”
到逍遥山庄已是四日之后,他们到了山脚下时便已有落雪的征兆,山下偶尔吹过的风便已经凉嗖嗖的了,山上空气更是寒冷。
玉善的病在路上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不过他这一路上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到了逍遥山庄,他一开口,林白才察觉到他的不适。玉善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林白伸手摸了下玉善的额头,烫手,他突然想起这孩子应该是出生没多久就在宁安城边境流浪,在山庄里的大夫到来之前,他皱着眉头问了句:“你身体这样差,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以前也经常这么生病吗?”
玉善摇摇头:“不记得了。”
玉善身体确实不好,好像在世人的认知里,人都比妖怪娇气些,妖怪更强壮更容易养活才对,但玉善偏偏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可能是也有他是半妖的缘故。以往也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也是“生病”,他出宫后也根本没看过大夫。但是就算再难受,等过了一段时间,他都能缓过来,有时候病得太重失去意识,等他再次清醒,好像就又重新活过来了。所以从这种自愈能力上来看,玉善作为一只半妖,他确实比人好养活。
逍遥山庄坐落在南方的高山上,占地面积很大。林白是逍遥山庄的庄主,逍遥派的剑法在其所在的南方也是很有名的,前来拜师者数不胜数,不过林白只收年纪十六岁以下的徒弟,到了二十岁,除了个别准备协助未来庄主、负责传授下一任弟子剑法的,都需自行离开逍遥山庄,之后想回来也可以,但也只能以“前弟子”,说难听点就是“客”的身份拜访了。
林白收了十来个徒弟,不算多,大的只有十五岁,最小只比玉善大上一岁。逍遥山庄平日里禁止闲杂人等入内,所以也算安静,只是这回庄主回来了,山庄内的弟子难免兴奋,纷纷从屋内探出头来看,这山庄内烛火通明,亮堂堂的。
逍遥山庄里最不缺的就是住所,就连没有家室的家仆,都有单独的一个房间。林白给玉善安排的房间在林雪清隔壁,和山庄内其他弟子不在同一处,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弟子跑到了林白所在之处,其中有个叫魏颜立的,今年十四岁,惯来话多吵闹还爱凑热闹,忍不住问林白:“师父,他是谁啊?”
林雪清抢着说:“是我爹在宁安城捡的,我爹收他做徒弟了。”
玉善听从林白的话进了林白给他准备的房间,林白见他进去了,对魏颜立说道:“他叫林玉善,是你们的小师弟,他是个孤儿,可能不太懂得与人相处,以后可别欺负他。”
魏颜立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我们都住后面的屋子,怎么就这新来的跟师父小师妹住一块啊。师父你这不公平。”
这魏颜立是山下青平县县令的独生子,从小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长大的,各方面的能力也很不错,同届弟子中,他剑法也是学的最好的,就是这小子可能脾气不太好,较起劲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比林雪清难缠的多。
林白耐心地向魏颜立说明情况:“玉善他从小没爹没娘,在宁安城那一带流浪了多年,回来的路上又生了病,病得还挺重,暂时住这边师父也好顾一下他,等他好了就让他住你们那块去。”
林雪清拽他爹衣角:“爹你跟他说这些干嘛,我就喜欢玉善师兄住这边,等他病好了也让他住这边好吗?爹你不是还说收玉善师兄做干儿子吗?那他除了是师兄外还是清儿的哥哥啊,哥哥住妹妹隔壁不是应该的吗,爹……”
魏颜立本来就对这个一来就能住林雪清隔壁的不速之客不抱什么好意,这下又听说林白收了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做义子,心里更是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恰好这时候大夫来了,林白跟着大夫进了房间,魏颜立便趁机叫住林雪清,凑到她耳边轻轻开口:“师妹,师父不在的这几天,我娘托人从青平县带来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还有不少糖葫芦,不仅有山楂做的,还有草莓和金桔,你跟我来。”
林雪清一听魏颜立这话,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魏颜立跑了。魏颜立心中窃喜,准备趁着林雪清吃东西,跟她好好“聊一聊”一来就住她隔壁的不速之客。
而玉善即将睡去的时候,林白也离开了他的房间,走到他自认为屋内人听不见的距离,便跟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林迟说了一段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话。而作为一只半妖,狐狸耳朵虽然被施法隐藏了,但玉善的耳朵仍旧是比常人灵敏太多。所以林白同林迟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