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一只小妖怪》陈阿六

9、挑拨

　　因林迟是个哑巴，玉善只听见林白一人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阿迟，看到那孩子，我突然想起了思秋，我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在余府见到她时，发现她好像跟旁人不一样，有些好奇便靠近了些，她作出的反应跟那孩子一样，不过我那时比寒书大上一些，又有父亲传授武艺，躲过了，没让她伤到……”

　　玉善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被这话震清醒了，原来他今日用银针扎应寒书，林白是看到了的，只不过因为想起了某个叫“思秋”的人，所以没有计较甚至都没点明这件事。听林白这话，大概是觉得他跟那个“思秋”一样，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才做出这样的反应。

　　玉善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又决定未来的日子务必要“老实”些。他能感觉到林白是个好人，对他也是真的“好”，但他这些年漂泊惯了，谁都不敢相信。逍遥山庄是个新的起点，是一个还算安稳的地方，他可以在这里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需要给他的母后复仇，他要拿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所以魏颜立带着他那群小跟班欺负排挤他时，他都没有作声，甚至没让林白知道，他在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好让林白忘了自己的存在。

　　话说那日魏颜立用吃的把林雪清哄诱走后，除了在小师妹这里努力刷了些好感度和存在感，还不忘挑拨了一下林雪清和玉善的关系。

　　魏颜立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说:“师妹，你有没有听人说过一件事啊，说师父十几岁的时候……”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算了，我不说了，肯定是别人乱嚼舌根子。”

　　林雪清愉快地啃着她的糖葫芦，听魏颜立说的是她爹，抬起头追问道:“我爹怎么了，师兄你说啊？”

　　“师妹你可别生我气，”魏颜立给林雪清倒了一杯茶，他开口问道:“师妹你记不记得今年早春，我从青平回山庄那一天，你跑到房里跟我说了一件你觉得很奇怪的事？”

　　林雪清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小师妹记性向来不好，魏颜立没有觉得意外，于是接着提醒道:“就是你说你在你爹房门口，听到师叔对你爹发火，说‘雪清的娘都死那么多年了，你没有丝毫的后悔吗，为什么还在想着那个从来没有喜欢你还早就嫁给别人的狐狸精，你居然还想去宁安城，怎么你还想去见那只狐狸精吗，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魏颜立这么一提醒，林雪清自是反应过来了，她当即瘪了嘴，连吃的都放下了:“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了？”

　　“对不起啊师妹，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魏颜立像是有些纠结，支支吾吾地开口:“上回我娘来看我，无意中跟我提了一件事，我感觉就跟师叔说的那件事有关，你上回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很想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吗？”

　　林雪清虽然不太高兴，但毕竟是个孩子，小孩子好奇心重，何况是跟自己爹爹有关的事。

　　林雪清一出生亲娘就死了，父亲也没再娶过，父女俩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虽然她还有个亲舅舅，也就是她的师叔公孙廉，但她跟公孙廉并不亲近，所以她格外的依赖林白，林白对这个年纪的林雪清来说，就是她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父亲是因为爱自己的母亲所以一直未再娶，而师叔的话告诉她父亲其实一直爱着另一个人，还是个“狐狸精”。她不可能因为父亲爱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不爱父亲，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她自己也是不爱的，但想到父亲爱着个跟自己无关的“狐狸精”，林雪清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她多希望公孙廉说的话是假的啊，但她根本不敢去问。

　　“师兄你说吧，你娘跟你说了什么。”林雪清还抱着一点希冀，希望魏颜立要跟她说的话能证明她上次听到的事情是假的。

　　“师妹，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跟你讲过，十几年前，这山脚下不远处有一户姓余的人家，我娘说，那户人家表面从商，实际上却是一个除妖世家。
　　更神奇的是，这户人家还把一只妖当作小女儿养，而这只妖，据说就是只狐狸精。
　　余家家主跟逍遥山庄前庄主，也就是你外公素来交好，本来还想跟余家结亲家的，可谁曾想一夜之间，余家就被灭了门，余家二老死了，还是逍遥山庄的人去收了尸。而余家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不见踪迹。”

　　林雪清皱了皱眉头，余家她当然知道，林白跟她提过，不过没跟她说是灭门，而是跟她说这户人家搬进宁安城去了。当然更没同她说什么狐狸精的事，而是同她说她有两个姑姑在宁安城。

　　“你听谁说的？”林雪清泄愤似的咬了口糖葫芦。

　　“我爹府上最近招仆人，有个脸上有伤疤的大娘跟我娘说的，她以前在余府做过事，灭门那天她也在，她逃了出来，脸上伤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魏颜立对林雪清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刚好听我娘说了这个，你可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更别说是我说的。”

　　“为什么？”林雪清疑惑:“师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没有，”魏颜立认认真真地同她解释:“我没必要骗你，我不是说了我也不知道真假啊，但是师妹你想，万一这事是真的，那个在我家做事的大娘不就惨了。要是让那群方面灭余家口的人知道那大娘在我家，你觉得那群人会放过方面死里逃生的大娘吗，大娘和我家岂不是都要遭殃？”

　　林雪清沮丧地点点头，又啃了口她的糖葫芦，吃得太快，不小心被噎了一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魏颜立刚忙给她倒了杯热茶:“师妹你慢点，先喝口水。”

　　林雪清喝完水缓过来之后，就听魏颜立用试探性的语气说道:“师妹，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对刚来的那个小师弟，叫什么来着……”

　　“玉善，”林雪清补充道:“林玉善。”

　　“对对对，”魏颜立放低了声音:“你不觉得师父对他好得不一般吗？”

　　林雪清:“没有吧，爹爹对我最好。”

　　“现在是，以后可不一定，”魏颜立问:“你不觉得这个被师父捡来的小子，长得很像狐狸精吗？”

　　林雪清疑惑地看着魏颜立:“玉……小师兄他不过是长得比较好看。”

　　魏颜立追问:“师妹，狐狸精一般是什么样子？”

　　“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女妖怪，”林雪清说:“可是小师兄他是男的。”

　　“师妹，这就是你知道的太少了吧，”魏颜立笑着说:“妖怪怎么可能只有女的。”

　　林雪清有些纳闷，十分不解地问魏颜立:“你想说玉善是妖怪，还是狐狸精？”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魏颜立连忙摆手:“你不是说听到师叔说师父喜欢一个狐狸精吗，而玉善长得好看，师父看到他可能就会想起师叔说的那个狐狸精，你看山庄里哪年没有弟子身边，你看师父有让谁跟他住一个院子的吗，还离那么近？”

　　林雪清似有所动，魏颜立接着又问:“你就不怕师父以后对他比对你这个亲生女儿还好？”

　　林雪清有些动摇，但还是摇了摇头:“我爹她不会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魏颜立乘胜追击:“而且你看那小子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有点像只小狐狸。师兄也是为你好，你最好早点让那小子离你爹远点。”

　　林雪清没说话，但她向来是个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的人，魏颜立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事情成功了大半。

　　翌日林雪清起了个大早，跟她爹大闹了一场，说什么也要让玉善跟她的那些师兄们住一块去。林白不懂为何一夜之间林雪清态度发生了这样的转变，试探着问这孩子，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抓着要把林玉善送走这件事不放。

　　林白同她商量:“你师兄他们那个院子里的空房间我今日才派人去收拾，总得通几天风才适合住进去吧，再加上你小师兄还病着呢，那儿空气不好，万一他病更重了呢。”

　　林雪清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是有钱大夫吗，爹你不是还说钱大夫医术高明，什么病都能治好吗，小师兄他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林雪清想起魏颜立昨晚同她说的那些话，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向林白:“爹，你说你是不是因为看到小师兄就想到……就特别开心，所以想把他留在身边，等看久了你就不喜欢清儿，看不到清儿了……”

　　林白没搞懂自己这小女儿在闹什么，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样的表现落在林雪清眼里就是默认，林雪清满心都是“爹以后会不喜欢我了”的念头，哇哇大哭起来。

　　林白看林雪清哭成这样，这会儿也急了，懒得去跟孩子争论玉善搬不搬走这个问题了，他把林雪清抱了起来，边走边哄:“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爹爹当然最喜欢你了，我们不说别人了，走，爹爹带你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