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幻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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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岳向前一步，眉头攒起道：“什么意思？”
宋夕脸色尚无变化，只是问：“此话怎讲？”
剑修也爽快：“云箫宗与天生门不合已久。云箫宗没道理叫徒弟去天生门。”
宋夕：“这又是何缘故？”
剑修诧异，挑一挑眉，笑道：“怎么，你们仙史课上睡过去了？”
这位剑修生得风流倜傥，眉梢含情，笑起来更是东风盈面，眼带桃花，着实不似清寒观的人物——与云箫宗共尊三大仙门的清寒观，以剑为尊，终年飞雪，地冻霜寒，以至里头的剑修都比旁人要冷上三分。
但宋夕也无心分辨，只是笑问：“惭愧惭愧，还请同我们讲一讲，这位，还不知贵姓呢——”
剑修哈哈一笑，道：“区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道号——无涯。”
宋夕应下：“无涯道长。”
“我二人是云箫宗弟子，宋夕，宋岳。”
无涯记下，继而沉思片刻道：“一万年前，群妖陨落，长生封谷。天下道分正邪，正又三分。便是清寒观，浣花境，还有一个——天生门。”
宋岳：“天生门？”
无涯道：“正是。”
“红尘三千丈，天生一叶刀。”
“天生门以红叶灵刀闻名天下，门主手掌仙神兵天生刀，本与清寒观齐名，稳居众仙之首。”
宋夕：“那缘何被云箫宗取代了？”
无涯摇头：“史书上也未曾说清，只提及几千年前，魔道百魂教动乱，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宋夕脑海突的一刺，几如针扎。
他立刻想起当年，那天生门的汉子曾斥历槐——“之前的教训还不够么？”
之前的教训——什么教训？
宋夕微微移开视线，看一眼孟朝，问：“放出了什么？”
“不知，书上只一笔带过。”无涯回忆道，“但据说打得天崩地裂，生灵涂炭，仙魔两道联手才得以制住。这其中，天生门损失尤为惨重，折损了近半弟子，而天生刀也一分作四，成了天光刀。”
他看宋夕，笑道：“虽说这也不怪你们师门，但确实从那以后，云箫宗挤下天生门，成了玄门新贵。两派的梁子也结下了。”
宋岳听到这儿，兴致缺缺，撇嘴道：“天底下真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莫不是神仙——我不信。”
无涯朗声笑道：“小兄弟较真了。史书上多的是传奇，哪里各个都能信？”
“但云天两门交恶的的确确是真，不然这次天生门，灵犀仙子生辰，云箫宗怎的一个人没派？”
宋夕：“这样啊——”
无涯：“所以你们先别去，回头仔细问问师长再说。”
宋夕颔首。
方才那一下刺痛，转为隐隐作痛，忽而愈发难忍起来。宋夕匆忙道几声谢，便与无涯辞别，领宋岳走了。
天光大亮，灿灿艳阳。
毒辣的阳光劈头砸下，晃得面前明晃晃，赤白白一片。
晃得宋夕头晕脑胀，继而头疼欲裂。
四周人声鼎沸，偏偏面容模糊，亮得只剩下一张张嘴。
酒客们才从酒肆出来，念着奇闻趣事。
黄汤下肚，字句追着酒嗝出口，自然奇闻要奇上千千倍，趣事要趣上万万重。
琼楼高悬，仙事随仙人一并落地，沾了八方尘土。
宋夕突地头颅愈麻，似重锤击凿。
一阵一阵的钝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一时有如蛙鸣，一时又如犬吠。
一声起，声声相随。
嘈嘈切切，咋咋呼呼，像千箫泣，万琴奏，百把琵琶，耳边乱弹。
宋岳同他走了一阵，叫住他：“宋夕，这不是回宗的路吧？”
他说着只觉不对，侧过头，便见宋夕脸色苍白，紧紧抿唇——他牙咬得太紧，甚至下唇渗出血来。
“你怎么了！”宋岳急了，抬指去撬他上齿，“松口！”
宋夕松口，道：“无事。”
“我有些乏了。”
宋夕低低笑道，“没力气回宗，先找间客栈住一夜。”
宋岳不明所以，但担忧道：“你当真没事？要不要我——”
“宋岳。”
宋夕打断他，忍着痛道，“我当真无事，你容我休息片刻。”
宋岳：“好。”
他见宋夕脸色苍白，连忙去找客栈入住，扶他进去。
待进了屋，宋夕头疼得愈发厉害。他抬眼，依旧能看见孟朝跟在身旁，像一个影子。
宋夕疼得嘶气，他不愿意宋岳担心，嘱咐他先出去。
宋岳确实担心：“要不要我们现在回去？师父一定有办法——”
宋夕道：“无碍，我休息一会儿。你且自己转转——”
孟朝还跟在他身边，他还要再想想能不能带他回去。
他硬挨到宋岳出去，关上门，转头想找孟朝说话，亦或是先去躺会儿，寻两粒丹药吃。
谁知一个转身，眼前陡然一变。
头疼顷刻消失，恍若从未发生。
宋夕怔愣。
客栈桌椅，孟朝，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
眼前只有连绵不断的阶梯，高耸而上。
宋夕鼻尖闻到了腥咸的气息——湿淋淋的，血的味道。
他下意识想后退，然而身体不受控制，反到抬腿，走上阶梯。
宋夕心如擂鼓。
他想说话，想询问，可怎么也张不开嘴；他想回头，想看四周，可眼睛分毫不动，只盯着眼前。
只有眼前。
无穷无尽的台阶，一阶阶铺向穹宇。
一步一步——
也不知多少，也不知多远。
临了登顶，迈步上去，宋夕才发觉，这高台如此之高，几可捉云。
面前霞光万丈，旭日初显，灿灿如火。
这身体仰着头，宋夕只得跟着仰头，看向长空。
忽而，他听见有人道。
“朝升夕又落，夕落朝又升。”
音色幽冷，像浸了井水。
像——孟朝。
宋夕瞪大眼，拼命想低头去看。这次他如愿了——身体的主人也望过去。
眼前背对一人，负手而立。
他白袍染血，似披了一身云霞。高台狂风掠过，卷开他散落的雪发，呼啸着，胡乱飞舞。
宋夕惊疑。
“循环往复，轮回不止。”
可身体竟然开口，继而迈开脚步，走到他身后：“这本就是天道——”
“你在白费功夫。”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笑得轻曼且倨傲。
风又托起他长发，像浩浩天地间落下的雪。若他音色如井水，那笑声便是寒冰了。
他重复一遍道：“白费？你看。”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朝阳终究照耀——”
宋夕耳边“嗡”的一声，重如钟鸣。
他忽的什么都听不进了。
他看见那人回过头，看见他长长的睫，微微抬起的眼。他看见他雪发如瀑落，袖袍翩飞。
而他先前望向的地方，无边无际的血肉，无边无际的尸骸。成河，再成山。数也数不清的神兵鬼器支离破碎，散了一地。阴魂哭嚎四起，火光冲天，汹汹而上，与朝霞融为一体。
火光，血色，铺开的灿烂的朝阳里。
他看见了他的眼睛。
一黑一白。
静夜冬雪瞳。
宋夕猛地抽气，可一切烟消云散，露出客栈简陋的木桌。孟朝正伏在桌前，盯着茶盏。他似察觉到宋夕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模一样的静夜冬雪瞳，冷得像寒冰与暗夜。
宋夕喘着气，死死看他的发——那是墨一样的黑色，与高台上的人全然不同。
宋夕突兀上前一步，又停住。
孟朝直起身看他。
二人对视片刻，宋夕移开眼，“你的头发，本就是这个颜色？”
他听到一声“是”，继而觉得额上一凉——孟朝食指抵住宋夕额头，滑落到眉心，又在眉头一扫。
孟朝自己皱了皱眉。
宋夕被逗笑了：“你学什么不好，学我皱眉？”
笑罢，他摇摇头，向后靠坐在椅子里。
他觉得孟朝不是那个人——那个雪发人，更像他之前在鬼庙里见到的幻觉。
倒是更像——那副枯骨。
相似的静夜冬雪瞳，相似的高台。
背对跪伏的人偶，成山成河的尸骨。
宋夕脑海又是一痛，他倒了杯水，拿灵力冻住，抵在额头。
那个剑修所说的——了不得的东西，会不会就是静夜冬雪瞳？他方才恍然看到的，会不会就是几百年前，那场大战？
那他又是谁？
说话的人，究竟是被他附身了，还是他的前世？
宋夕头乱如麻，但好在不痛了。
他心底将这团乱麻向外扫扫，暂且不看。自己同孟朝道：“我接下来要回师门一趟，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在外头等我？”
他有将话拆开，引孟朝回答。
孟朝：“一起。”
宋夕：“那你向我保证，不要随意伤人。”
他想了想，又觉得孟朝除了杀了那群百魂教的人，好似还没伤过什么人，于是道，“就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你不要随便出手，像从庙里出来到现在这一段的样子就行。”
出乎意料，孟朝很快同意了。
宋夕不过是外门弟子，宋泉知又是个拘不住的性子，不大爱住宗里，反挑了宗外一处幽静林子，过逍遥神仙日子。
对此宋岳评价不高：“老头子逍遥了，咱们整天被缠着——宋云！不许吃地上的泥！”
宋夕回想宋云的泥脸，忍不住笑了笑，他倒是真有几分想家了。
但自古以来，归途路漫漫。
宋夕终究没能回去——不过片刻后，突有传闻，道天生门幼女，生而灵胎的叶灵犀被劫，生辰将至，不见人影。
天生门掌门震怒，琼楼封门，天生门外红叶八城，城城禁出。
而锦州城，正属红叶八城。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幻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