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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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道理？”宋岳不平，“封锁八城？若谁真有滔天本事能劫得了叶家灵胎。这片刻功夫，早已出了红叶八城。”
他倒杯水，复又愤愤道:“在这儿多呆几日，又要花许多灵石——不，连琼楼都关了。”
宋夕坐在他身边，手里抚着杯盏。窗外不知怎的下起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
天色渐暗，夜泼作墨，浸染穹宇。
“砰”的一声，寒风撞开半阖的窗，撞得窗檐作响，吱嘎不绝。
宋夕本想伸手关窗，然而孟朝兀的站起，一手抵在窗边。宋夕停下，低头去看——入目所及，只有落雨点点、静夜沉沉。
他心口忽的一滞。
宋岳：“怎么了？”
宋夕：“不知，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孟朝垂眸，视线扫过一周。宋夕闻到一股腥气，湿潮黏腻，夹着铁锈味。
孟朝踩上窗檐，伸手探出。
屋内烛火惶惶，烛影飘摆，映在孟朝面颊，映在他异色的眸子里。
宋夕：“这雨——”
孟朝收回手，掌中雨水一片赤红，滴答落下。
宋岳不明所以：“雨？雨怎么了？”
宋夕却一把拽下孟朝，抵在墙上。另一手抬高，捂住宋岳的嘴，按到身边。继而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直接熄灭了烛火。
屋内骤暗，漆黑一片。
而窗外一道光悄然滑过，继而变大，再大——终于睁开成一只眼睛。这眼睛是莹莹绿色，填满了窗框，于是看不清究竟有多大。
宋夕上身微动，尽力挡在宋岳与孟朝身前。
那只眼睛转了转，扫了屋里一眼，又阖起。
寒风声起，依稀是它离开——可这没完，又一只眼飘过窗。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无休无止。
宋夕紧紧捂着宋岳的嘴，背抵孟朝，看一只又一只眼从窗前行过。好在孟朝乖觉的很，都不曾出声。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宋夕一面想着，一面试图催动墨笛。然而笛子甫一动，窗外的眼睛忽地停住，直勾勾向屋里望来。
宋夕立刻停下。
那只眼颜色赤红，瞳仁细长，望进窗里。
宋夕死死盯着它，背绷紧，预备它一动便立即出手。
眼见着眼睛越靠越近，谁知远处忽的一声惊叫。
窗前的眼睛闻风而动，一道道黑影转了视线，呼啸而去。宋夕松开手，示意宋岳不要说话，悄声走到窗前。
但见夜色凄凄，千眼如灯，奔向城中一处——哪里离得不远，围着的眼睛又亮，宋夕一眼便能瞧见高悬的牌匾——昌隆镖局。
宋夕心道：糟了。
大虎。
他在那个鬼庙下遭红衣女鬼附体，阳气本就大减，更易惹上阴灵。
宋夕咬牙，心底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扯下颈上玉佩——那是师父求来镇邪用的。
他将玉佩按到宋岳掌心，传音道：“你仔细带好。夜里就呆在这藏好，倘若我天亮没回来，想法子出锦州，到时候我们宗里见。”
宋岳一惊，但见他神色肃然，于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应下。
继而宋夕一面看向外，一面凑到孟朝耳边，轻声道：“你别现身，想法子离开。”
孟朝没有回答，宋夕全当他默认了。
言罢，宋夕手一撑跃出窗，长箫打了个旋，被他踩在脚下，即刻托住他，乘风而起。
寒风拍发，乱雨迎面。
宋夕踩着箫，从其中一晃而过。
他常常疑惑，云箫宗缘何要学人家剑修御剑，来个御箫而行——这还如何用在嘴里吹。
于是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飞速向昌隆镖局去了。未到门口，已听闻大虎痛苦哀嚎。但见他趴伏在地，数不清的眼睛层层堆叠。
一名高个汉子惊惧交加，想拉他起来。
身旁的妇人则哭花了脸，连连询问。
大虎哀嚎，口吐血沫，嘶声道：“快走啊！你们快走！这儿有眼睛！这儿好多眼睛！”
有两只小眼睛从后头一左一右追上宋夕，被他一个回身躲开，撞在里一起。
而底下，镖局里的人非但没听大虎的，反都聚上来。高个汉子发已斑白，掐着他人中问：“虎子！你看一眼爹！你还认得出爹么！”
妇人：“虎子你挨一挨，等天亮了就去请天师做法！”
他们看不到那些眼睛，只有大虎能看见。
而大虎快被压死了。
宋夕足下微微一滞，却还是心底一横，加速俯冲下去。
临了快落地，他纵身一跃，弯身抽出长箫，狠狠一抡，扫去一大片眼睛。而后他不顾妇人尖叫，就地一个翻滚，拽住大虎双臂，将他硬生生拖了出来。
而后他拍了几张安魂符在大虎肩上，飞快念了清心咒。
大虎安静下来，茫然看他，又去看眼睛——却被捂住眼。宋夕：“嘘——没事的。我在这儿。”
他一面安抚大虎，一面竖箫于前，用灵力撑起屏障：“你们别动。”
身后人面面相觑，停在了原地。
宋夕松开大虎，妇人连忙冲来抱住他，低低哭泣。
宋夕腾出一只手，捏碎了求援玉佩——他不知这红叶八城是什么情况，但愿外头能收到讯息。
方才被他扫落的眼睛摔在地上，竟没有反扑，而是化开，溶成了一滩滩血泥。宋夕愈发谨慎，将灵力覆盖至地下，彻彻底底将众人包围起来。
血水流淌，血泥汇聚，黑暗之中，竟生出一只更加庞大的眼睛来。
那是一只多大的眼睛呐——上及天，下挨地，红光莹目，茫茫不见尽头。
宋夕将头仰到极致，方才看见它向下看的眼珠。
宋夕：“……”
血雨骤然变大，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打在灵力做成的外壳上，噼啪作响，打得壳上裂开细缝。眼睛颜色猩红，冷冷盯着他，又缓缓眯起，聚焦在他身上，狰狞至极。
宋夕忽的想起很小时候，那时候宋岳还没来，师父门下就他一个;那时他也需得这样仰头，才能瞧见师父的下颌;那时他迷迷糊糊跟师父说今天听的课：“李师叔说我们是正道，我们生来就是要打邪道的。可是师父，什么是正邪？”
“打？”师父低头看他，拍他头笑道，“正道生来不是去打架的，是救人的。不过什么是正邪——唉，为师当年也没好好听课，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且记着——”
宋夕低声念了一遍：“天下道不分正邪，只问善恶。”
他灵力大振，若银华月色，猛地涌向灵壳，合起裂缝——若先前还有三分保留，那此刻便是全然放开，撑开一方无雨天地。
和师父当年那句话重在一起：“为师不求你大本事，既出身仙门，那就多救一个人吧。”
多救一个就好。
巨目岿然不动，血雨锐若刀刃。
天宇欲倾，惶惶而下。
身后人也察觉出不对，低低哀泣。宋夕喘一口气，手牢牢握着长箫，运转灵力撑住灵壳，撑得额上青筋崩起。
他只求自己运气好，这锦州城能有三大仙门的分神或大乘弟子。三大仙门间情谊不深，但不管上头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却都护着金丹以内的弟子。
更多的眼睛，更多的雨，像刀子连成了线。
宋夕被劈得支撑不住，闷声吐出口血。他耳鼻也流出血来，于是睁大眼，却觉眼睛也似淌血，染得这世间像渗了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瞬，偏偏极长，灵壳再支撑不住，“哐”一声碎开。宋夕喷出血来，手里不停，竖箫而奏。
血水混进雨里，沾着箫音。
巨目更近一步，逼得要贴近他头顶。宋夕死死睁着眼，箫音尖锐，高旋而上，直向巨目瞳仁。血雨落地，夜色滔天。终于一声脆响，灵力崩开，宋夕努力想旋身，去护住身后大虎他们——
血雨，寒光，巨目，苍宇。
宋夕想，都怪师父这老头，把他教成这样子，都没法儿回去喝酒了。
还怪宋岳，他以前挺敬师的，从没有叫过“老头”。
然而万事不曾发生，宋夕惊疑抬头，却见巨目瞪大了眼，望向他——这只眼太大，一瞪愈发向上，要戳破天幕。
它迟疑片刻，甚至突然后退一步。
一个人从宋夕身后走来，站在了巨目面前——孟朝。
血雨从他身上落下，然而拂过其身，竟然成了正常雨水，无力地流淌一地。
孟朝向前一步，巨目就回退一步。
它似是怕极了孟朝，整个眼珠都在颤栗。
身后人惊喜一声，宋夕顿感不妙——现在他们看得见孟朝？
突然一道寒芒闪过，天地同振，巨目嘶嚎。
它被一斩为二，化作无数小眼睛四散奔逃。
剑气如冰，过处尽沾霜雪。漫天血雨冻结，连着众多眼睛，一并碎成冰渣，坠了满地。
无涯剑芒一现，又收之入鞘。
他负剑而下，挥手丢给大虎他们一些外衣，向宋夕道：“贫道收讯来迟，叫道友受苦了。”
宋夕咽了口血沫，扯起嘴角，干笑道：“无涯道长。”
他下意识想掩住孟朝身型，然而无涯已先一步抬手，向孟朝作揖道：“也多谢圣子相助了。”
宋夕：“什么？”
无涯笑一声，丢给宋夕一瓶丹药，眼里却望向孟朝：“我初见时便觉得宋道友身上不对，若隐若现，似缠了什么百魂教的东西。”
无涯生得风流，笑来更显多情，偏偏眼底沾了抹冷意——那是独属剑修的杀气。
孟朝依旧不言，只是冷冷看他。
宋夕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能摸到一些东西，一些他想要知道，却不断从他周围被擦掉的东西。
于是他脑海一空，顾不得服下丹药，飞快重复道：“你说他是什么？”
无涯道，“想来道友并非云箫宗内门，待魔道所知不多。”
“这位是久闻不得一见的静夜冬雪瞳。”
“也是百魂教这一任的圣子——孟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巨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