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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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魂圣子？”
宋夕重复一遍，“孟昭？”
无涯颔首，谁料宋夕只是坐回原地，掏出一瓶药，咬开塞子喝了，“怎么写？”
无涯不明所以，却还是道：“子皿孟，昭然昭。”
宋夕又问：“静夜冬雪瞳，道长知道多少？”
无涯本看着孟昭，听闻此言，视线在宋夕身上一扫：“道友只需离他远些便好，有些东西——无知是福。”
又是这句话！
宋夕还未来得及回答，突觉脚旁石子微动，继而大跳。整个地面剧烈抖动起来。
风寒阴雨落，碎石乱穿空。
无涯道一声“得罪了”,指尖一弹，飞出一瓣梅花，将地上大虎一家人卷起，收入袋中。
四周阴风大盛，鬼影重重。无数碧绿的眼凑上前来，虎视眈眈。一时间天上地下全是眼睛，围得密不透风。
宋夕长箫在握，与无涯背对而立，二人呈防御之势。宋夕忍不住问：“这些到底是什么？”
无涯：“贫道如何知道？”
宋夕讥诮：“天底下还有道长不知道的东西？”
无涯：“等等——”
他惊异得连称呼都变了：“你能看见这东西？”
宋夕一怔，他反问道：“你不能？”
“那你是如何——如何劈开那只巨目的？”
“巨目？”无涯道，“贫道没瞧见什么巨目，只是收到云箫宗的求救讯息，急忙赶来。至于劈开——”
他拔出长剑：“贫道铸剑时得一缕清寒剑气，斩天下邪祟。你说的巨目应非贫道斩，是长剑自斩。”
那是一把光彩夺目的宝剑，剑长三尺有二，剑芒璨白若霜，剑身更是色若皎月、熠熠生辉，刻着墨色的、枝条状的符文。一缕冰白寒气流转其上，端的是摄人心魂。
长剑出鞘即鸣，其声清越，剑锋直对众目。
几个眼睛突然向下，正对三人而来。无涯闻风而动，剑影一闪，然而孟昭更快——他并指一点，袖袍纷飞，长发飘散，指尖过处鬼目尖声凄嚎，幻作几缕黑烟消失不见。
可这次，这些眼睛竟也不再害怕，疯了般争先恐后涌来。
孟昭不知是什么想法，但宋夕无涯各有疑云。可当下并非解惑良机，无涯一剑劈开前路，看剑气冻出的冰渣落地，直接开口：“你既看得见，就说说这东西什么样子？”
宋夕将长箫转起，音刃一道道向外劈：“有很多眼睛，似乎是血雨幻化而成，颜色各异，在向下扑。”
“血雨化成的眼睛？难道是？”无涯，“不可能啊？”
宋夕：“是什么？”
无涯：“这位——”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孟昭，只好道：“这位魔道道友，你四处看一看，可否分辨眼睛从哪里来？”
孟昭点头。
无涯道：“那往源头去——我们得破了这阵,不然整个城的人都得困死在里头。为防我三人分开，我先束一道子母绳。”
言罢，也不知无涯用了什么法宝，一串红绳系在了三人腰间。
孟昭飞身上前，两人紧随其后。
眼睛如浪潮般破开，却源源不断地补上。黑气弥漫，狂风大作，隐隐有哀歌，又似雨声，淅淅沥沥。
宋夕：“你说阵？这是阵法？”
无涯：“事到如今我们最好坦诚相见，否则谁也出不去。我问你，你是如何看见的？”
宋夕：“我是阴阳眼。”
无涯诧异：“阴阳眼？是么？原来阴阳眼还能瞧见这些——血雨而幻，大小相融,这可能是夜眠。”
无涯解释：“我也是从一部古籍里看见的，妖族之都名唤永夜。与人族城池不同，永夜入口并非城门，而是一层妖阵，从天到地，团团围住。要从人间进妖界，此阵必过。”
“此阵名黄粱妖阵，又唤七弦乡，传言道‘七弦奉琴，一曲黄粱’，七弦乡里生出弦妖，弦妖奏黄粱曲，曲出阵成、曲消阵灭。”
碧绿的眼呼啸而来，却被孟昭一下揪住尾巴，抡圆一圈，扫开其余的，一并砸在地上。
宋夕音刃过处，鬼眼被正中劈开：“那夜眠又是什么？黄粱妖阵催生的？”
无涯剑光灿然：“不错。弦妖诵黄粱，黄粱生夜眠。这些眼睛笼罩整个妖都，将其封得不见天日，难寻出路，妖都‘永夜’之名，由此而来。”
恰这时，一只眼睛不知怎的从空隙飞过，“咻”一下钻进宋夕的衣袖。好在宋夕反应极快，音刃呈上扬之势，角度刁钻，直直削去整个衣袖。眼睛反应不及，被长风拍落，给无涯一剑劈开。
但眼睛不知做了什么，还是在宋夕臂上割开了一长条口子，鲜血四溅。宋夕撕下剩了的衣袖，将伤裹住：“那这阵要如何破？”
无涯：“得找到阵心弦妖。”
“黄粱一曲百梦生，黄粱阵内，所见未必真、所闻未必真、所思未必真。倘若不破阵，所有人都会困于其中，徒见幻梦，力竭而亡。”
“你能瞧见夜眠，但在我这儿，前头只有一条青砖小道，且我们还并非顺着小道在走。”
孟昭领着他二人，步伐奇诡，径直向前，可眼睛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如蝗虫。
无涯：“快到了——群妖盛世已了，人间的弦妖绝不会太多——”
话音未落，寒风刮过，直对无涯面门。他嗤笑一声，一剑斩过，谁料风声若泣，转向而去。
宋夕只听一声脆响，寒风似刀，不知割在了什么上头。
无涯：“糟了！”
子母绳？
无涯：“那只弦妖？她知道我们在靠近？”
“这不可能，那她为什么不隐藏自己，还要放任夜眠，引我们接近？”
又是几声脆响，风声凄厉。
宋夕突觉腰间一松，整个人给甩飞出去。
无数的眼睛盘旋其上，掌中的墨箫“噌噌”出声，混着寒风雨声，音刃乱劈一气。
眼前天旋地转，宋夕隐隐听到无涯声音：“你若可以，便跟紧魔道道友，能找到弦妖最好，再不济也能出阵！”
接着，宋夕便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看见天上阴云密布，无数眼睛——又或者夜眠盘旋其上。
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至极，似河畔杨柳枝条，随风而动。
“这于我有什么好处？”那个声音轻轻问，柔若无骨。
宋夕一愣，却发觉自己又如客栈里一般动弹不得。身体拖着魂魄僵硬转头，只见一角白衣，继而是纷飞的雪发。
“好处？”听闻此声，宋夕已知来人是谁——雪发的静夜冬雪瞳负手而来，垂眸道，“你听我的做，或许能回家。”
女子默不作声，反倒是宋夕身体嗤笑，“你在骗她，长生封谷，人妖两界永隔，她如何回得去七弦乡？”
可女子出声了：“一言为定。”
宋夕头疼欲裂，他试图伸手扶额，于是眼前一切随之而动，投石入池般卷开大片涟漪，终于恢复寻常。
孟昭站在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他。
宋夕皱眉。
他扶额坐起，打量四周，这似乎是一个阴潮的山洞，瞧不清前后。
宋夕长叹口气。
他问：“你认得弦妖么？”
孟昭摇头。
宋夕又问：“你知道一个白发的静夜冬雪瞳么？”
孟昭再摇头。
宋夕想质疑，可是看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一时觉得孟昭有些茫然，甚至是懵懂。
于是宋夕又见鬼的，该死的心软了。
毕竟孟昭特意追过来救了自己。
宋夕自暴自弃地想。
出去也得谢谢那位无涯道长，瞧起来风流倜傥，却很像古书成的精，张口闭口“我曾看过”。
宋夕：“你蹲下。”
于是孟昭蹲下。
宋夕：“伸手。”
于是孟昭伸手。
宋夕在他掌心写了“孟昭”两个字：“这是你名字，可别再记错了。”
孟昭低头看了一眼，将五指并拢握住：“好。”
他音色不变，照旧是冷冷的。
宋夕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孟昭：“不知道。”
宋夕：“你还能瞧见刚才那些眼睛么？”
孟昭：“不能。”
宋夕看他一眼，竟觉得孟昭还挺高兴，连话都多起来了。
宋夕决定乘胜追击：“那你有把握找到阵心，破了黄粱阵么？”
孟昭：“向前走。”
前方隐隐有光，似寂寂月色。
宋夕指着那问：“这个方向？”
孟昭：“是。”
宋夕：“我没有子母绳什么的，你且抓着我——”
他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袖，道，“罢了，都这儿了，你我应当走不丢。”
二人一路向着光亮处去了，宋夕还稍加防备，孟昭却径自走着，四周看也不看。
耳边又生出雨声，隐隐约约，却渐渐地重了。
待到路尽头，转了个弯。
眼前大亮——
宋夕一把拽住孟昭手腕，将他拉到身后，另一手横起长箫，死死盯着眼前，险些一箫砸下去。
面前仍是山洞，但洞内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散着莹莹冷光，可这只眼睛只有眼白，而眼珠的地方，被一个人所取代了。
那是一个红衣少女，闭着眼，悬在眼睛正中。
她容貌极美，肌肤冰白。
发若浓墨，衣似焰火。
她就这样安静地悬挂在巨大的眼睛里，悄无声息。
宋夕一眼能瞧见她衣上的天刀印和双目下的枫叶纹，心道，糟糕了。
失踪的叶家灵胎。
叶灵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夜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