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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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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海风凉意太足。海滩声像白噪音一样让我莫名地觉得安宁。
月亮在深色的夜幕上悬挂着,轻柔如薄纱般的月光在海面上流淌。
月光下,我听见丸喜拓人在我身边有些紧张的呼吸。
在那晚,在切瑟尔海滩,他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好暖,些微驱散了些我皮肤上的凉意。
我们坐在从酒店借来的沙滩垫上。
大约是触碰到了我冰凉的指尖,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又紧紧地搂住我,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我。
“到我的怀里吧,好吗?”
他在我的耳边说着,吐息烫得我耳朵发痒。
我察觉到他在偷偷地闻我的味道,即使他装作漫不经心,但是他的侧发却一下又一下地扫得我颈后发痒,尤其是这一下又一下配合着他的一呼一吸。
我在内心发笑:啊,他以为我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吗?
好痒。
我的心也有些发痒,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只知道,我笑出了声,然后我侧脸看向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晶莹地闪烁,坚定地望着我,眼神令我心里的痒意越重。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闻到了他唇舌间薄荷味道,带着一丝甜味,他总是随身带着薄荷糖,他吃的时候也会倒几粒到我的手心。
鬼使神差地,我吻了他的唇瓣,大概是想要吃点甜的来压抑心里的异样。
他的呼吸停滞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意料到初吻是我在这种意料之外的时刻主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犹豫了好久,双手才颤颤巍巍地按在我的手腕上,却没敢用什么力气,如此小心翼翼。
他的嘴唇僵硬,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处于石化的状态。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在亲一具尸.体。
“……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顿觉不满,遂推开他,别过头去,不禁抱怨道。
我不想再看他,尽管还想再吻他一下。我贪恋薄荷糖的味道。
然而,我主动吻他,他却像个傻瓜一样无动于衷,这令我相当不快。
“我、我……”他开始结结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声音都紧张了起来,“我、我完全没想到……”
这是什么回答嘛。
我不由得撇撇嘴,整个人都背过去,不想理他。
他却没了神,以为我是真的生气了,开始手足无措地在我身后说:
“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哼。
我还是不理他,抱着膝盖生着气。
哼。
我埋头不肯看他。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罕见地抓着我的肩,不问我意见地就将我往后拉。
我也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属实是在意料之外,只得毫无防备地顺着力往后倒去。
我要摔倒了吗?
会摔到脑袋吗?
当我以为丸喜拓人是故意要让我背朝黄土面朝天地后脑勺撞地的时候,他却在我倒地的一瞬间用手稳稳地接住了我的后背和脑袋。
我刚准备骂他,坐在垫子上的他却弯下腰。
紧接着,我的视野变暗,触感变得敏锐的瞬间,他的嘴唇覆盖上了我的。
……啊。
像《蜘蛛侠》那样的经典错位吻。
这一次,完全是他主动,带着克制的激情和灼热的渴望。
……搞什么嘛,想复刻浪漫经典名场面的话,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平日里成熟稳重的丸喜拓人,在那时像青涩的青少年一样,想要尽可能的温柔的同时,又藏不住原始的欲望。
……真是少见呢。
良久,他才停下,他离开我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我和他之间的链接,在月光下,它是透明的。
他微微喘气,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摘下了眼镜。
我还是第一次直视他那样的眼神,他那不再被眼镜遮掩后暴露无遗的眼神——
渴求,爱怜,激情……
“嘿,黛丽拉,”他的声音沙哑,言语却又饱含郑重,“……我爱你。”
明明是夜晚的海边,我却感觉空气中像是有什么被点燃了一般炽热。
在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垫子上。
他在上面望着我,棕发因汗水而贴在额头上,他的眉眼间告诉我他在尽力克制自己野兽的那一面。
他像是有着一头温柔的狮子,毋庸置疑地想要贯彻自己的野性,又因为面对着我而想要尽可能地柔和。
“我爱你。”
那一晚,他重复着这句话好多遍。
可是,即便快要被感性冲昏头脑,我却咬住了下唇、不敢与他那炽热的眼睛对视。
我最终三缄其口,没有给予同样的回应。
见我别过去的脸,他喟叹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他不会质问或者强迫我一定要去爱他。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动作轻柔缱绻。
可惜,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撑在地上的手上沾了沙粒。
倒不如说我们全身都滚满了沙粒,所以才没注意到。
我揉着眼睛,他那充满歉意、懊悔、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慌忙道:
“抱歉,刚刚抚摸你脸颊的时候,不小心把沙子揉进你的眼睛里了吗?”
他又吻我,无尽的温柔,上千遍。在那切瑟尔海滩。
……
我躺在垫子上,看着海浪向我一波又一波地奔涌而来。
涨潮了,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相信,不久之后,它们就会到达我的身边,渐渐地漫过我的额头,我的手臂,我的大腿,我的脚尖,和我的回忆。
在西雅图的海风中,我在想,西雅图的海和英国的海有什么区别呢?
Alki Beach和切瑟尔海滩,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年,他在切瑟尔海滩向我求婚,正是我们完成了一切情侣间的所有兽行后,他向我求婚。
在贤者时刻里,他没有思考出宇宙的起源和人性的本质,却决定了人生的终点——
他向我求婚。
他说:
“黛丽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不必回应我,就当我是单相思、一厢情愿,请你不要有压力。
“可是我忍不住,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
在贤者时刻里,他没有悟出生命的真谛和存在的意义,却下定决心说爱我,以一种殉道的虔诚。
他说,他爱我,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被我吸引。那种破碎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我的眼睛像是很困的学生那样的疲倦,带着一种受了伤的灰色,我身上像是有什么地方溃烂了,而我却已麻木。
他说,他想帮帮我,他不想让我继续破碎下去。
他说,让他帮帮我吧,拜托,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修复我的心。
啊……温柔的烂好人,温柔到有些疯狂,想让所有人都幸福,所以他从事着心理行业,一种救世主一样的悲悯,想要修复所有人的心。
他说:“你知道吗?那年实习时候,我穿着带着墨点的白大褂好多天,所有人都发现了,但他们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和我讨论那个墨点,仿佛它存不存在都无所谓。
“……你是第一个出声提醒我的人,告诉我:那个墨点,它存在。”
“嘿,黛丽拉,和我结婚吧,我给你绿卡。”
他说道。无比诚恳。
他说,和他结婚吧,这样的话,他可以向学校申请配偶补助,而且补助的钱他可以给我用。
他说,如果我愿意,等到我大三就转学到纽约吧,和他一起住,这样我就可以省下房租。
他知道,仅凭爱意,是留不住我的,他也讨厌提出这个条件的自己,他不想把婚姻当作一场交易。
“请原谅我的卑劣……只有这样,你才会留在我身边,对吧?”
为了永久绿卡,我才有可能在他身边呆上几年。
他苦笑,不知道是在笑我的无情,还是笑他的无耻,抑或是自己的爱恋只能用这种形式使其旷日弥久。
在那切瑟尔海滩,他用极具诱惑性的筹码向我求婚。
我答应了。
我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留下来,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从英国回到美国后,某天,他带我去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高档餐厅吃饭。
据说,那个餐厅排队预约起码要一个月。
在那样的环境里,每个人看上去都如此优雅自信、端庄自持。
可我惴惴不安,我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阶级的,若不是他人邀请,我根本消费不起。
我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被人耻笑,而他似乎也有些紧张,他说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紧张得不停地吃冰激凌,我心想这餐厅真好,才吃了一半冰激凌后侍者又主动给我添来一大杯。
就在我将冰激凌吃到底的时候,勺子像是戳中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这里有东西?”
“怎么会?快看看是什么。”
丸喜拓人说道,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将那裹着冰激凌的东西移到餐巾上,将其擦干净——
一枚钻戒。
“这……”“哗啦——”“啊……”
就在我想抬头看向丸喜拓人的时候,他突然起身,结果不小心打碎了香槟杯。
他看上去有些尴尬且抱歉——唉,他有的时候是有些冒失的。
“你……”
在我的讶异之下,丸喜拓人却强装着没事,单膝跪在了那杯子碎片附近。
我听见我和整个餐厅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努力地让自己严肃,可是他的嘴角和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紧张和爱意,他庄严地对我说道:
“我想补上求婚仪式,我想郑重地对待你。
“……嘿,黛丽拉,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