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22、之二十二

　　他一边慢慢的倒下去，另一边却有人徐徐的站起来。

　　「城主。」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人身影高耸，肩阔腰窄，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显得沉稳有力。眼下此人正缓缓把两手迭到背后，在厅中踱着步，待思虑周到以后，却又回首而视。

　　「这么说来，霍黑所领一军已经败了？」他话一发，倒是雄浑有力。谁想他十多年前，还是个说话阴声细气的小毛头？可如今那小毛头亦已贵为一城之主，那倒应了俗语中一句「宁欺白须翁，莫欺少年穷」。

　　当日那些英雄好汉，早不知到哪里去了。石城主石克和却是正值盛年，气势如日中天，可谓傲视群伦。这样的人物就是无「武林盟主」之名，却也有一统武林之实。江湖中上上下下大小门派，又岂有人敢无视石克和的一声号令？

　　不过再大的太阳也有照不到的地方，那阴暗处滋生出来魑魅魍魉当中，也不乏几个反叛之辈。

　　「是的，城主。那信儿还是凌天宫的人捎来的。呸﹗那群妖道着实嚣张﹗」对面那人怒目一瞪，眉头的上的皱折也就蹦了出来。别看他还声壮气足，原来也有些年纪，几丝白毛轻轻梳到髻上，那不正是二十年前老城主的得力帮手朱遥？

　　石克和淡淡一笑，却劝他道：「朱长老别气。也不怪他们这样。这几年江湖无事，也难怪这些宵小之辈蠢蠢欲动。所幸待武林大会举行过后，此等歪风亦定必能马上肃清。」

　　「城主勿虑，只怕陈家荣枯草堂、史家甘笑堂不日就会答应襄助武林大会之事。」朱遥微微一笑，却是一副得胜模样。「先前这两家还诸多推托，如今只怕咱们不情愿，他们也赶着倒贴。凭他们两家财力，即使是那位王爷，亦难阻咱们一尝二十年的宿愿。」

　　「朱长老何出此言？」石克和眉头一戚，倒是好奇。

　　「哈哈，我已得手下密信，此次凌天宫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劫走了宛山派施存清那老儿的门人。」

　　「哦？」

　　朱遥把脸凑近烛火，一腔话倒是说得神秘：「若是个徒弟也罢，听说那不是别人，正是陈家九代单传的心肝宝贝。只怕史、陈两家便是使尽千方百计，也要把人安然无恙的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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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陈百应悠然转醒之际，外间天色早已黑了。他们人待在野外，手边又无火石，自然该落得伸手不见五指的下场。所幸这岩穴着实是个宝洞，除了温泉水滑以外，竟连岩上的石头亦会幽幽发光。

　　「痛……」陈百应到底是个血肉之躯，还没高兴多久，却感到膝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凑近面前一看，只见膝盖上大大小小的刮了几度伤口，仔细一瞧，便见到上面淡淡的流出了一层脓来。

　　陈公子细皮嫩肉，自然是娇贵得很。才刚看到身上有伤，背后剎时又感到冷，鼻头一缩，便又喷出一声来：「乞嚏﹗」

　　「徒弟？」

　　「乞嚏﹗乞嚏﹗」

　　「徒弟﹗徒弟﹗」他那声喷嚏越响，洞里另一头的回音便更盛。陈百应听着那脚步急急的往自己奔来，抬头一看时，依稀能分辨出一张人脸。

　　「师尊？」他一问，便被人包在两臂之中。正想说是要被扼死了，那怀抱却又出奇地软弱。陈公子心里奇怪，再察看时，肩膀上却已淹上一重湿意。

　　陈百应当下大骇，久久不能言语。倒是那疯子自顾自的哭了一阵，却又幽幽的发出声来：「……都说老鼠不能泡水的了。」

　　他手一指，陈百应便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团小小的黑毛正在温水中载浮载沉，旁边石头上还留落了血丝几缕。陈百应看着眼熟，心念一转，那不正是他刚才拿在手里的老鼠？陈公子当下啼笑皆非，这老鼠与其说是淹死的，还不如说是他受惊摔死的为妙。

　　陈百应轻轻的拍着大疯子，方才还以为是他是替自己哭丧，谁知竟是为了一头老鼠伤心。他迟疑半刻，一时也不敢把真相道出，不然到大疯子要替老鼠报仇时，自己还真是后悔莫及了。思虑再三，也只好哄道：「别哭，别哭，能泡水的老鼠这里不是还有一只吗？」

　　那疯子抬起头来，却问道：「可是方才泡过后……不是也死了一会吗？ 」

　　之前我真的疼时……你不是还是会唱歌吗？怎么这就……陈百应一阵头疼，被他摇着肩膀，心里也困惑起来。

　　「不……那是……啊，那是因为我、我不喜欢别的老鼠……」陈百应被他晃得语窒，也不能向疯子说明自己会怕，于是便只好胡乱编道。「刚才师尊不是还找了别的老鼠吗？我，我不喜欢这样，就想说这样死了算了。」

　　「嗯，那以后只要徒弟一只就好了﹗」那疯子一听却点点头，一番话说得既大声又肯定。「别的我都不要了。」

　　陈百应未料他会这样说，呆了一下，隔了好一会才看到大疯子竟是赤身露体的跪在自己面前。他心里一阵慌乱，看了看疯子那一堆草衣兽皮，转而便扑向自己遗落的一堆衣衫中，草草抄出一件便连忙披在那人身上。

　　大疯子看了他的衣服一眼，却是嘻嘻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想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