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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之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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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宋严武也似是回到了当时。
当然,他人还好好的端坐在高座之上,记忆却禁不住匆匆回朔。那时也是这样,有一个小个子翻滚了几下,也不怕疼,从雪中冒了出来,便对着自己傻笑。宋严武整个人都愕住了,耳边嗡嗡作响,彷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你怎么会这里?』
『我来见你啊。』
有个声音回答自己了,小小的,半带羞怯与欢欣,随即便被四周的雪给冻起来。一切似是未变,宋严武扶住了轿上的把手,种种记忆穿梭不断,那些顽笑话、那些开心事……过去他是怎样待他的?他好像把自己的雪裘脱了下来,紧紧把那个小个子包在里头,或许还摸了摸那头黑发,把上面沉积的雪花扫落下来。
现在他又是怎样做的?宋严武僵硬地转过头来,阮水就站在他旁边,他大概张开了嘴,可又说了甚么话呢?
「……他怎么没死?」
「教主?」
「他怎么还在呢?」
也不是愤怒,只是惶惑,到尾末那声音似乎变了调,许多的人脸往自己顶上迭来……那张脸也在,只是渐渐模糊掉了,像个影儿一样,彷佛在,又彷佛消失掉了。胸口爬上的痛渐渐滞住呼吸,宋严武睁大了眼睛,一切似是从未变更,那红帐幔、那绣花鞋、那个笑容、那一把剑……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个人了,尽管如此四周还是渐渐黯淡下来,那人也就此消失在黑暗当中。
一念。
一剎那。
一盏茶。
宋严武是被吵醒的,被吵醒时他平躺在茅草屋的木板床上。这时房子里有四个人,两个站着,两个跪着,大概还有两个待卫守在门旁。宋严武嗅着鼻尖上冰冻的气息,他有累,此时还不想睁开眼来。
只是那场争吵还持续着,有一个女声扬起,听来像是阮水:「小畜生,你敢情把我的话都忘了?」
「我怎么知道见了面会这样子,本来就是看着好玩嘛……」
「哈,好玩……」阮水似是气得不轻,袖风一拂,一个巴掌声便骤然响起。只是她仍旧不满意,怒声一斥,便又喝道:「洛化情﹗」
「他是小孩子,甚么都不知道。」洛化情肃立在一旁,似乎半分都不让。
这时阮水又来回踱着步,猝然停住,不知踢了甚么东西一下,又再厉声斥责:「他不知道,你倒是甚么都知道了吧?既然知道,怎么还把人留着?」
「阮水……」
「我说……」
这时宋严武真个醒了。他张大眼睛,也不教人扶,自个自便坐了起来,随即环视了房中一眼。洛化情和阮水都站在左侧,玺儿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双眼睛炯炯的直盯着自己看。
「……教主。」
旁人小心地喊了他一声,地上的那个人却不避讳,马上便冲上前来,几乎是用跌的扑倒在他面前:「你醒啦?」
那张脸真眼熟。宋严武摇摇头。也不对,那张脸真年青,已经有十几年了吧?怎么能留住当时?……只是相像而已。他再定睛一看,对,这张脸长得比较方,鼻子也塌一点,不过是有点像。
宋严武苦笑一下,也就安心了。然而那个少年人却殷勤地笑着,见他醒了,二话不说便掏出一张刀子来,迅即便往自己指头划起:「你方才是不是发作了?来,快喝一口。」
说罢那滴血便落在白瓷杯里,和着茶水渐渐长满了朱红色的根。宋严武不觉伸手把杯子接过,把唇瓣贴在杯沿,那滴血亦就此在他体内化开,扩散成一阵清凉的劲力。那是习过心经的人的血,宋严武瞄过宋玺一眼,随即又看向阮水。
「你就让他和教主待一下吧。」这时洛化情却轻声附在阮水耳边说话,一下子房内的人也就走光了。
只有那个少年人仍贴在床头,眼睛巴巴的张望着。
「我很想你。」少年人这样说着,缓缓拖起他的手来,像头猫一样在上面缠磨良久,似乎也不腻味。「他们说你好了,是真的吗?」
「嗯。」宋严武稍为点头,大概是觉得无害,也就任着少年这样,只是胸口的疑问却不住扩大。
阮水说过自己过去有十多年都是半疯半癫的四处游荡,他虽然不记得了,不过那时大概也和谁有过牵扯。宋严武皱着眉毛,正眼瞧着少年,淡淡的便问了:「你是谁?」
少年拿着他的手,笑了:「你是生气了吧?是我不对,那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不该掉下你一个人。对不起哦,都是我不好……」
见到他毫无反应,那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紧。
「是生气了吧?」
那张脸在自己眼中是模糊的,像是层化开了墨,淡淡的看不清轮廓,也就只是知道他在而已,末了却说不清那是甚么东西。宋严武眼里的困惑越深,那被握紧的疼痛便越发深刻起来。
「是生气了﹗」少年的声音越加炽热,宋严武的手却冷冷的,被摊开来按压在那薄薄的胸口上。「总可以原谅我的,要怎样办才好?要不要再打一下,啊?怎么还在生气呢?是我不对……我……」
「你是谁?」
他又把话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