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之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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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百应摸摸衣领，当初新发下来的衣衫已经旧了，那层淡淡的褐色亦已发白。他从木板小床上坐起来，抖抖腿穿上鞋子，此时天色方亮，他蹑手蹑脚的摸出门去，走路时没看清楚，啪的一声，几乎就被门前的一块小石头绊倒在地。
「哗﹗」
他不觉惨叫一声，过后却又仓皇回首，见没有甚么被惊动了，才又安下心继续往前走去。拐过一个弯儿，又走过小柴房，那时候当主子没有注意，现下才发现此间别有洞天。天虽然还早，这里可有股热闹劲儿，几个褐衣儿聚在一块，见了陈百应也不陌生，歪笑起来便招呼道：「哦，陈哥儿也来啦﹗」
「啊。」陈百应点点头，抹起袖子，便走到井旁汲水。
这季侯天早凉了，拉上来的水冰冰的，几个水花溅来亦教人浑身颤抖。陈百应却不怕，哗啦啦的洗了把脸，打了个寒噤，颤着身子跟旁人说了说笑，提着水桶却风风火火的往回头路走。他走到屋前却不进去，拐过弯进了旁边的小厨房，他舒了口寒气，擦擦肩膀，便又掉了些柴火进炉，把水送进大壶，搁在火上便呼呼的煎起来。
没过一会，水滚了，陈百应勤快地把一个银盆拉过来，提起壶便把沸水倒进。一阵热雾升腾，陈百应却不贪心，大约倒了一半，便又把水桶里的凉水渗进去。用手调和一下，大概觉得那温度合适，便又笑了笑。转身又用余下的热水湿了几条毛巾，扭干了便搭在银盆旁，喜气洋洋的便把盆子提了出门。
这时鸡啼了，天色亦越发分明起来。陈百应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回去，房中的人却早已起来。陈百应见到那人坐起，急忙把银盆搁下，蹲到对方跟前顺手却替人穿鞋。
「昨天值夜的是你？」此时宋严武把放银盆边的毛巾抽过来，搁在脸上印印，便又缓缓问起。
「嗯。」陈百应笑了下，昨天他就睡在宋严武脚后的小床上。不过那也没有甚么，他以往当主子时，也常常忘了湘湘到底在还是不在。「教主，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说罢陈百应便从地上爬起，拍拍手上的灰，转身便去倒了一杯茶来。宋严武把茶接过，漱了漱口，便又吐到盆子当中。
「你把衣笼里的毛裘拿出来吧。」
「是。」陈百应应了声，边翻着衣笼里的衣物，边歪起头来。
虽说山上凉得早，可未到穿裘衣的季节。陈百应回头又向宋严武看一眼，只觉一度寒气徐徐渗来，平常听这里的人说，宋严武练的是最寒的功夫，难道说会比常人更怕冷吗？
他又翻了一会，终把一件灰色的羊裘抽了出来，将信将疑的迭在手上，未几便向宋严武走去：「教主。」
「哦，你穿着吧。」宋严武随便的说了声，眼前的小个儿便整个呆了。隔了一会，又对自己笑着，还邀功似的马上便穿了起来。
陈百应个儿小，穿起那件大衣来，泰半都拖到脚跟了。宋严武又看了看他，想了一会，便又说了：「你跟着来。」
「是，教主。」陈百应美美的应了声，拖着衣服跟在人身后，也有点不辨东南西北的意思。
他们走着走着，又闯入一片雪域当中。抬起头来，才知道人已走入凌天宫的禁域，那个金顶在眼前闪闪发亮，在一片白雪当中份外炫目。陈百应又笑了下，捉紧了身上的毛裘，这才知道山上的风雪厉害。
宋严武这天也不欲往静室走去，反倒在外围逛着，拨开冰雪，随意便拔出底下几株长草来。这件事宋严武本做得专心，奈何身边的目光灼灼，亦教人无从忽视，只好转脸又温和的说起来：「这是长枯草，常吃可以养生。」
只见小个儿点点头，像在发笑，也像在发呆，手指沾着裘衣便道：「哦，以前你常拿来……」
「你为何到这里来？」宋严武皱皱眉，心里积压的疑虑却从嘴边涌出。「你本出身富贵，怎么要舍下那些安稳日子，来这里助我？难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哦，不，我……」小个儿摸摸头，又笑了起来。「那也不是甚么大事，反正你们凌天宫有钱，有钱就好办事了。你们只是缺个门路，刚巧京中我有熟人，这事儿也只是还个人情而已，倒也不算甚么。既然没有借荣枯草堂的力，也不怕牵连到我本家。」
「是吗？」宋严武应了一声，却似是不停。抬起腿来，步伐却越走越急，似是连同心绪渐渐昏乱。
人走得急了，一时没有注意，等到回过头来时，却见到一团灰毛东西已趴在地上。宋严武心里奇怪，靠近了人，却只见到小个儿气虚力喘，似是快缓不过气来，当下大愕，连忙抽起他的手来把脉。
那脉息仆仆的在指下跃动，宋严武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觉便向人问道：「你身上有伤？」
「嗯，那不碍事。本来都快好了，想来是今天……」小个儿还缩在那团灰毛中喘气，嘴角却不忘微微泛笑。
那脉象宋严武却认得，中了的「晚醉紫」的人，大多如是。还记得那药是阮水当年闹着玩做出来的，毒性本来不强，只是小个儿伤重未愈，又跟着自己走了许多的路，才一时遏止不住。
这毒既是凌天宫种下的，自然亦不是无法可解。宋严武迟疑一下，未几还是咬破指头，递到小个儿嘴边：「来。」
「这……」小个儿滞住了笑，眼眶中却隐隐泛起光来。接而他也不问为甚么，张嘴便含住了自己的指头，想必是早就知道这毒是如此解的。
山上的风雪大，很快便在人身上吹出了一重白霜。指尖的缓缓传来阵阵隐痛，宋严武轻轻拍着陈百应的肩膀，一时也有点感慨，这毒不过几年是解不清的，他要久久赖在自己身边，亦属情理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之七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