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79、之七十九

　　「城主。」

　　石克和还真是等到有人喊他，才猝然回神过来。他徐徐把目光从塘中的游鱼身上移开，略过旁边的草木，才又落到到那个健硕的身躯之上：「霍黑。」

　　「城主，这是甚么？」只见霍黑手持一轴卷物，气呼喘喘的质问过来，还真有点以下犯上的情状。

　　石克和却不在意，又把手上的余饵撒了，几条游鱼一涌而上，张嘴呼呼的便吐出几个泡来。他接过霍黑手上的卷物，展开一看，扬扬眉却道：「一幅山水？」

　　「城主，那不正是凌山凌天宫内布防的详图？」听他这样一说，霍黑那张黑脸都涨得通红，似是恨铁不成钢，脑门上冒起火来就要把他重炼一遍。

　　「既然知道，怎么又要问我？」这话石克和倒说得无辜，卷卷衣袖，却把画卷收在背后走了。

　　此时天气微凉，四周的花木亦已换了颜色。他在一遍红叶下踱着步，还真有几分逍遥世外的味道。只是霍黑却知道这事等不得，三步拼作两步乱奔着，附耳却低语道：「城主可知道，如今山城还剩下多少余粮？」

　　「哦？」石克和是个清高的人，平常只靠吸风饮露就能过活，这等世务俗事，自然是不知的。

　　霍黑顿了顿，却是如实道来：「只余下两个月的粮米，还有一半是赊来的。」

　　「原来如此。」见到霍黑一脸认真，石克和却止不住要笑出来。说来也对，霍黑块头大，饭量多，平常干的又是体力活，自然对吃食之事份外紧张。

　　倒是霍黑见到他笑，却不耐烦，狠狠的瞪了眼，却又接道：「不知这布防之图，城主是怎样得来的呢？」

　　「哈，这岂不容易？姓史那小子在凌天宫作过客，想要我们相助，便只得拿图册来换了。」石克和弯弯腰，用指尖沾起一块红叶，仍是一脸懒散。

　　然而霍黑却不肯依他，厉声又道：「城主，你可知道布防之图能用多久？」

　　「也就三、四个月上下？」

　　兵防之事本来最重变通，便是朝廷固守之地，亦会按季候换防，何况他们这种山野之民？时机一过，偷来的图册也就无效了。只是石克和却还是不急不忙的在庭园散步，彷佛霍黑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比不上一息悠闲。

　　「既然如此，城主怎么还多番拖延？」霍黑本是个粗人，平素只会练武，看不穿他那些鸿图大计，说话自然冲撞起来。「兵贵神速，若是走漏风声，难保凌天宫就不会……」

　　霍黑一张急嘴说着说着，似是猛然醒悟，猝然便把话滞住了：「城主这般忍让，莫不是因为宋严武已经好了……」

　　「甚么？」石克和眉头一蹙。

　　见了他如斯目光，霍黑反倒是怕了，那番话支吾起来，也就失了江湖人的磊落：「城主……霍黑知道你过去跟宋严武有些过节，但请城主以山城为重……」

　　「过节？你怎么不说是旧情？」石克和闻言嘲笑一下，似乎见到那张脸又红又青的变换颜色，便是人生一大快事。

　　「城主﹗」

　　「霍黑，你大可放心。」石克和徐徐笑来，眼中精光却是锐不可挡。「我怎么会忘了？那可是老城主多年宿愿，盼咱们山城人人饭饱食足，兵强钱多，才能维持江湖地位。二十年前虽然辨不到，但我等筹谋多年之事，又岂会容易废掉？」

　　「若是这样，城主又何必再等？」霍黑一声质问下来，却是将信将疑。

　　石克和却不理他，仍旧把玩着手上红叶，嘴边喃喃边道：「旧情？……哈，霍黑，要办大事怎能没有耐性，古人不是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霍黑木头木脑，一时想不明白，便只得呆呆的重复主人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说

　　好好休息一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