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28、破裂

　　通往学校北门的这条小上坡路上开了十几家风情小店，直通低年级的西校区，除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就是腻歪的小情侣们愿意从这条路慢悠悠闲逛上去。
　　也是京甲之前吃晚餐的地方。
　　不过那些看起来人满为患的饰品店、奶茶店、文具店、小吃店，她都没有进去过，那些店老板娘外表精美、格调一致，有些安妮宝贝书中女主角的风味。
　　“我想让莫师傅早点回家，所以让他把我们送到北门……他的家就在那。”林栀然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栋居民楼。
　　“这么近？”
　　“嗯，为了孩子，他刚买了学区房，明年他儿子会来这上高中，一会儿他得送孩子去中学上晚自习，再晚我怕来不及。”林栀然又有些歉意地问，“从这走上去，你可以吗？”
　　“我哪有那么娇气！”虽然一弯膝盖，伤口处会有绽裂的疼痛，不过又不会死人，慢慢走就好。
　　刚说完，感觉有一个人影从她身旁经过，异常熟悉的气息，没有及时确认，她几乎确定就是向敬与。
　　然后背后传来一声喊:“向敬与，你等等我。”
　　人影在不远处停下，向敬与是因为敏感的神经停下来的，急忙转头确认，不远处果然就是令他魂牵梦绕一整天的人。
　　“敬与？”林栀然也惊讶地喊了一声。
　　京甲如五雷轰顶般定住，眼睁睁看着向敬与气冲冲地跑来，不过他最终站在了林栀然面前。
　　她身旁的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她却不理解这空无一字的愤怒。
　　她害怕地问:“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京甲听清了，分不清到底谁不认识谁，谁认识谁。或许是向敬与从她口中听说了林栀然的名字？不，在很久以前，他就质问过她。那么，是向敬与早就发现了林栀然的存在。可也不对，刚刚林栀然明明叫出了向敬与的名字。
　　“向敬与，别这样。”她走上去拉住他，抬头的那一刻望见他身后还有另一双清澈的眼睛，没有敌意，却有轻蔑，然后她缓缓地松开了手。
　　“我们走。”向敬与紧紧拉住收回去的那只手。
　　林栀然有一瞬妥协，想如以往每一次一样，随他走，可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拽住了他:“敬与，你别这样，她腿上有伤。
　　向敬与闻言低头看了京甲的腿，又抬起头来，京甲从来都没见过面目表情如此狰狞的向敬与，心中充满了愧疚。他失去了光芒。
　　“我警告过你。”
　　“你不能走。”林栀然依然不放手，他也注意到了站在敬与身后的清丽女生，她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丝宁静和淡定。“何必这么难堪，敬与？如果你想解决问题，就不能这样走。”
　　林栀然的声音充满了亲切，却令京甲不安，然后他又继续说:“京甲，我是敬与的哥哥。”
　　不止京甲，就连身后静默的李君儿也被惊诧到。京甲偶然看过向敬与的个人介绍，家庭关系只有一项，母亲。其实这也是她选择靠近他的原因。所以在他们平时聊天的时候，她也刻意地避开谈及家庭。
　　“哥哥？”此刻她难以置信，两个都是熟悉她、她也熟悉的人。原来向敬与是林栀然口中令他苦恼的弟弟。
　　“京甲，我没有骗过你。”向敬与喃喃解释，又有些失落地问，“你们一天都在一起吗？”
　　“京甲膝盖受伤，不太方便，我顺便送她来学校……”林栀然还没说完，向敬与已经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质问道:“我们早就划清了界限，为什么你总要介入我的生活呢？”林栀然每一句话的每一字都让他愤怒。
　　“敬与，你冷静一点。”李君儿劝说道，又转过头问京甲，“你到底怎么想的？最好趁现在说个明白。”
　　京甲觉得这一刻，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堪的一刻。可她的选择将避免一场争斗。
　　“林栀然，我们走。”她走上前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鼓了很大勇气吐出这几个字。与他一起离开，将不会那么难堪。
　　“京甲……”向敬与有气无力地在身后呼唤她。
　　京甲没有办法不回头，看路灯下的他泪眼模糊，她也情不自禁哽咽:“对不起。”

　　路途没有变长，可时间像是被拉长，像是走不出这个傍晚。
　　“你刚刚利用了我。”林栀然首先说道。
　　“只有你能带我离开。”刚刚哭过的京甲脑筋异常清明。
　　“不如你趁机就这样一直站在我身边？”林栀然开玩笑般，却说，“我保护你。”
　　但这次京甲没有太当真，回复道:“如果我需要一个人的保护，绝不该是你。难道你希望向敬与更恨你吗？”

　　“不希望。但希望以后你们别纠结了，你们都不会令彼此感到快乐。我知道你恻隐心很重，但从今天开始，请你把握好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为了你，也为了敬与，敬与，他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我曾经很喜欢他，也很努力去放弃他，可感情从来不是一件能用快刀斩断的事。不过事已至此，我会努力把握。”
　　林栀然明白了她的心，安慰道:“不说了。回去之后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公益助学已经准备好，思齐也开始上学，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刚刚经历了一番挣扎，可此刻她的内心却感受到了无限的清明，她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阳光。“谢谢你，林栀然。”
　　“那……就这样，下次见面，别忘了给我借条。”

　　向敬与失神地站在原地，任凭李君儿把他拉进了旁边的奶茶店。
　　“饿了一天，连追人的力气都没有……来，吃点便当，我跟你妈妈一起做的。”李君儿打开便当盒，又问，“喝奶茶怎么样？”
　　向敬与摇摇头，问:“酒，有酒吗？”
　　“又要喝酒，你不上晚自习了？”
　　“今天不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君儿才爽快答道:“好，那我再陪你一次，我带你去个地方。”一路上向敬与都乖乖地跟着她。

　　清雅别致的包间，李君儿兴致勃勃打开便当，又点了几个小菜，还要了酒，服务员看出来他们是学生，提醒道:“我们这儿不向学生售酒。”
　　李君儿一怔，竟然忘记了这一点，他们还未成年呢，显然他们喝不到酒。
　　“那算了。”向敬与决绝起身，充满了烦躁地离开了包间。
　　李君儿再次追上他时，只听到他的冷声:“你别再跟着我。”她放慢了脚步，静静跟随他，最终见他走进街心小花园，在小凳子上坐下来。
　　他静静地坐着，显然是在思考。李君儿驻足片刻，跑进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三大罐啤酒回来，到他对面坐下来，打开一罐递给他。
　　向敬与看起来柔和了不少:“谢谢。”
　　“虽然有点冷，不过倒是有点气氛。”李君儿也打开了一罐，还没喝，却被向敬与夺了去，他说，“全部给我。”
　　李君儿欣慰:“记得上次你只喝了两瓶，就酩酊大醉了。”
　　“不许你喝，一会儿送我回家。”向敬与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
　　“那也行，你要吃便当作为交换。”
　　向敬与抿抿嘴，从便当盒里取了一块三明治，然后喝了一大口啤酒。
　　李君儿满脸笑意，认真地对他说:“上次陪你喝酒，我爱上了你酒醉的笑容，最真诚最灿烂最肆意地笑容，在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然后她两手托着腮，用期待地眼光望着他，“今晚上我又有幸能见到，一个真正快乐的你。”
　　“别这么肉麻，行吗？”
　　“都是未经雕琢的真心话。一个人如果喜欢你，常常掩藏不住，她希望看你笑，而不会让你哭。”
　　向敬与一直沉默，直到隐隐醉意。李君儿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一直地说……
　　“唉，不管醉不醉，你最念的人一直是她，即便今天晚上她这样对你。”李君儿故作失落地说。
　　“我会让她回来。”向敬与笑着说，“你别担心。”
　　“即便她回来，可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向敬与惊诧:“为什么？”
　　“因为你的内心有症结，我跟她聊过一次，知道她跟你一样，也不是一个坦然快乐的人。”
　　“一切都会解决的。”向敬与无比轻松地说，“君儿，一会儿送我回家。”

　　啤酒喝完了，便当也吃光了。李君儿按向敬与所说的送他回家。
　　“怎么回事？”在家门口遭到向云质问。“你们怎么没上课？”
　　“出了点情况……”君儿还没来得及解释，旁边的向敬与却挣开向屋里跑去。
　　向云暗呼不好，大喊道:“敬与，别这样进去。”
　　“怎么了，阿姨？”李君儿不明所以。
　　“君儿，你先回去，有空我们再说。阿姨现在有点事，就不送你了。”向云说完赶忙冲了进去，看到向敬与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而且是往左边去，那边只有一间书房，而且林伯章此刻在里面。
　　“怎么回事？”向云知道自己拦截不及，只能去思其原因，平时的他，即便林伯章不在时，他也从未涉足过那片领地，向云了解他，即便喝醉他也不愿意去那个地方，可现在他直冲冲地奔赴那里，肯定是有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