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33、谢谢你

　　京甲清醒之时，首先细细观察了病房，思绪斐然，最后却也只剩住院费的忧虑。不一会儿听见响声，她歪头看向门，一瞬间忐忑和恐惧相互交织成心中苦楚，刹那间眼睛一晃一热，他来了。
　　向敬与随着护士进来，同时还有一位中年女士。
　　“你醒啦！”向敬与向她急奔过来，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极大的惊喜一样。“现在感觉怎么样？”
　　京甲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听他说:“针打完了，一会儿推你去做核磁。”
　　护士取掉针管，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向敬与帮她按住了针口，紧闭双目的京甲睁开眼睛乞求道：“能不能不去？”
　　待护士拿着东西离开病房，向敬与温柔地盯着京甲看了半晌，最终说：“不行。”然后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和动作像是春日傍晚的一阵晚风，尽情地穿透了京甲的每一个毛孔。
　　只是他越温柔，她越不安，却也不敢问，沉默着把头撇到另一边，一个劲儿地试探自己的身子。
　　按了一会儿，向敬与贴近她的耳边提醒道：“现在，我要抱你起来了。” 京甲还没来得及羞涩，向敬与两手已经在她身下放好了位置，一只揽过京甲的脖子，一直托在她的膝盖后。靠近他的脸的时刻，她终于微弱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向敬与一愣，不过也流利地把她放到轮椅上，他蹲下来对着京甲露出笑容:“不要乱想，医生没有发现问题，不过我们最好去做一个细致的检查，要不然我不放心。”
　　他的脸离得近，京甲明显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
　　被京甲注视片刻后，他有些心虚地站起来，轻轻抚了抚她微乱的头发并温柔地叫了她的名字:“京甲……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我现在跟你保证。”
　　眼前的人与之前那个总是向她追究一二的向敬与是一个人吗？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病房上躺了一个世纪。
　　京甲莫名地抬起头，再次问:“我……是不是？”
　　“别胡思乱想，我们去做检查。”
　　“好。”心中的所有疑虑只化为这一个字，没有多少力气，连逃跑都不能了。走过走廊，她记住了电子屏飘过的时间，2012年05月03号，22点10分，才确信其实她在医院不过待了五六个小时。
　　路上京甲才知道，那位陌生阿姨是医院的护工，特地来照顾她的：“京甲你的情况特殊，如果不舒服不好跟我讲，可以跟护工阿姨说。”怕她想太多，向敬与大体讲了病况，在她昏迷期间，护工阿姨一直帮她更换卫生巾，计算出血量。

　　虽然有护工阿姨跟随，可向敬与坚持推轮椅，只有站在她的背后，他才能掩藏自己。听闻她病危，他急哭了;他一直守在床边，看着鲜红血液一点点流入她的身体，可她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是惨白，虽然担忧可知道她一定会醒来；可不久前他见医生拿核磁通知单时，医生却告诉他：京甲很可能是因为长期处于重压下引起的功血，幸亏送来得早几分钟，要是再晚一会儿，她便会死。
　　死！压力！
　　那一瞬间，向敬与的脑海里只震荡着这两个词。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他谅解，他心痛，却没站在真正她的立场上去想过。在她苦恼之时，他竟还火上浇油，以爱的名义给她带去一系列的压力。那么可能是他‘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
　　他迅速做出决定，不会再去说那些令她沉重的话语，甚至试着不去喜欢她，只要她活着就好，她活着，他能看到她，这才是他爱的本质。

　　核磁共振在地下一层，刚刚踏入就感到一种寒凉气息，虚弱的京甲不禁打起了寒颤。向敬与讲得她听明白了，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为什么要去做更为细致的检查？
　　“我是不是快死了。”虽然不止一次考虑过死亡的问题，可现在她充满了畏惧。如果下一秒就迈入死亡，那么她在这一秒想看到思齐。“我想回家。”她赶紧说出心中诉求，怕再也没有机会。
　　向敬与弯下身将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安慰她：“思齐正在赶来的路上，检查完你就可以见到他。”
　　“文京甲！”护士叫了她的名字，“进来打针。”
　　京甲不禁心颤，低头看胳膊上的两个针孔。
　　“别怕，忍一忍。”向敬与紧紧地攥了攥她的手，传输了力气，又传递了温暖。“你做完检查，见到思齐才可以自信地告诉他，你真的没事。”
　　“那如果有事呢？”
　　“医生看来，应该不会有器质性病变，只是怕万一，京甲，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如果有事，以后能不能帮忙照顾下思齐？”京甲望了望四周，在打针之前发出了这一句祈求。在昏迷的那些梦里，她也只有这一句祈求。
　　“会的。”向敬与简洁有力地回答。
　　“谢谢。”最终京甲被推入了核磁共振室。
　　在轰轰隆隆地低鸣之中，京甲仿佛又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向敬与再次把她抱到轮椅上，她刚微睁开眼睛，就听见向敬与愉悦的嗓音：“京甲，你真的没事。”
　　“是吗？”原来健康才是生命的第一快乐，所以微弱的她也笑了。
　　京甲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思齐，如果思齐知道自己入院，那他一路赶来肯定十分担惊受怕，像当初她一路担惊受怕地赶回家见爸妈最后一面的心情一样，整个世界都是灰色，混混沌沌。
　　可她首先看到的人却是林栀然，远远地见他左手提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右手一大包食物，急匆匆地从外面赶来，京甲对他的身影只感觉到亲切，想立马叫住他。
　　“林栀然...”向敬与用力地喊了一声，语气依旧有些别扭无力。
　　林栀然微笑着跑过来，喘了两口气，欣慰地说道：“听说检查结果一切都很好，我买了点吃的，一会儿放到病房我带思齐来看你，虽然一直跟他说你没事，可他肯定不放心，一会儿就带他来看你。”因为是特约，在出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检查结果第一时间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谢谢你。”除了这句话，京甲已经想不到其他的话。之前那些‘谢谢’‘对不起’皆无用的矫情理论都变得苍薄无力。除了谢谢他带她来医院，同时也谢谢他遵守了承诺，到目前为止，她欠他太多。
　　“嗯，你没事就好。”林栀然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此时向敬与正好说道：“回去再说吧，京甲需要休息。”

　　可回去之后，病房门口站立的人让两个男生都讶然失色。
　　林栀然首先上前问道：“爸爸，您怎么来了？”
　　林伯章看了他一眼，又用余光在他身后扫过，严肃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家？”此时已接近凌晨0点。
　　“我...还有点事。”想到一会儿要去接思齐，林栀然如此回答道。
　　“那你呢？”林伯章看向敬与。
　　“我想留下来照顾她。”向敬与毫不犹豫。
　　“你跟你妈妈讲过了吗？”林伯章便又问道。
　　向敬与微微地摇了摇头。
　　最后林伯章将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小心地问道：“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下午的时候他得知林栀然交了五万住院费，而后询问了司机莫师傅，加上之前助学基金的波折，现在他只想找这个女生谈一谈。
　　“可她现在很虚弱...”向敬与首先帮京甲推辞道。
　　“没关系...”京甲微弱地说道，虽然内心充满恐惧，可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没有资格拒绝。
　　林栀然倒是不担心，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护工阿姨，请她帮忙整理，然后对京甲说：“我现在去接思齐。”然后转身对林伯章说，“爸，你长话短说，时间不多，她需要休息。”
　　向敬与把京甲抱上床，并不打算离开。
　　“你回家吧，晚上思齐会在这儿陪我。”京甲也不好意思，劝向敬与离开，“你妈妈现在肯定很担心你。”
　　虽然气氛凌厉，可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大体了解林伯章的七分为人，明理识大体，可是那些与母亲有关的三分，他不放心。
　　林伯章看出向敬与的忧虑，缓缓说道：“在门口等我，我们谈完一会一起回去。”
　　“那...你们谈。”临走向敬与给了京甲一个坚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