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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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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二
琴狐是在耳边轻微的摩擦声中醒来的。
他睁眼之时,视线中有一红一蓝俩小不点的身影在晃,似是正在往他这边搬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黄澄澄的,虽是有别于金子,但个头倒是不小,圆咕隆咚,要俩小豆丁合力才抬得过来。
琴狐揉了揉眼睛,让视线得以聚焦,这才发现被抬过来的,乃是一颗水果。
只不过那水果看起来不怎么新鲜,像是被冷冻保鲜处理过,黄色的果皮略微缩皱。
“这是……”琴狐脑子一抽,“早饭?”
“不是啦!”小狐狸眯了眼睛在笑,但那笑中明显意味深长,神神秘秘。
而另一边,他家小鹿这次连眼神也不打算给他了,一抬手扔了水果,直接伸出小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一把。
不疼,但用天扇子的话说,此风不可长也。
“喂喂,不可如此暴力!”
琴狐扬声抗议,人彻底清醒,一个翻身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刚打算把小鹿拎过来好好教训一番,就听身边传来一片稀里哗啦的物品坠地之声,倒是吓了他自己一跳。
琴狐低头定睛查看。
约摸方才,小家伙们趁他熟睡时搬了一堆杂物放在他身侧,此时因他起身之故,这堆零零碎碎悉数被掀在了地上——
这其中有食物,也有物品,不一而足,只是食物统一都看起来不大新鲜,若不是卜居瑞雪天寒,怕是早已腐烂。
这不太对,物品也就罢了,但依照占云巾的洁癖属性,怎可能容忍这类临期食品出现在卜居瑞雪?
琴狐蹙了眉,拾起掉落在枕边的那颗黄色水果细观,想看看这水果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占云巾收藏于此。
“嗯?不似南域所产,但有几分眼熟?哪里见过……”
眉峰紧锁,琴狐脑中咩咩之声不绝,隐约想到了自家后院里那只白毛的羊驼,这才一拍脑门,“对了!这不是上次鹿巾给芈麒麟带的水果嘛,怎会在此?”
似乎脑中还有什么正呼之欲出,但未及思索之际,忽闻一声清冷回应:
“是给芈麒麟之后剩下的。”
琴狐抬头望去,就见已是练剑回来的占云巾正站在门口,而屋内此刻是一片狼藉——抽屉被抽出,柜门亦皆是被打开,虽然东西摆放并未错乱,但明显是有在找寻东西的痕迹。
“琴狐小兵,不打算解释一下?”
琴狐低头又扫了一眼床边这一地没法解释的奇妙藏品……
认清现实,已经清醒且脑内思维能正常运转的琴狐第一个举动,就是赶忙背手把两小只藏到身后,然后带着三分惊讶对上占云巾。
“卜居瑞雪进贼啦?”
绝不能让占云巾知道是这俩小家伙搞得鬼,不然它们一定会被严谨且洁癖的占云巾从卜居瑞雪扔下山……
却见占云巾一声轻笑,人已是不慌不忙踱了过来,“你觉得有人能在吾咏鹿乾坤之下,非请而入?”
琴狐缩了缩脖子,厚着脸皮伸手从床下捡起其中一项眼熟的物品,施展转移焦点大法——
“这是什么?”
“毛笔,是吾所做。”
“哦哦是哈,呵呵,吾有记得你做的毛笔很好用,吾还夸耀过呢!可你就不肯送吾一支,真小气。那这个呢?”
“石榴,汤问梦泽后山所结。”
“哇!那棵树结的很好吃的,可它有结过这么大只的?每到季节吾都天天去看,也未曾见过啊!呃,希望这还能吃……嗯?这个又是——石头?这蓝色好漂亮!像吾眼睛的颜色!”
“……中原西山偶得。”
“羊皮信纸?复古风格,鄙人喜欢!”
“边境偶遇,随手买下……”
“诶?这个封缄用的火漆和彩色金粉也好看!哪儿买的?”
“……西域匠人孤品。”
“手炉?好精致的掐丝花纹啊!香丸?这味道不错!”
被眼前这堆极为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完全吸引走心神,兴致高昂的琴狐一样一样从地上将散落的东西拾到床上,毫无察觉占云巾已是带着低气压站在他床前,只自顾自地对这些物件赞不绝口。
“嗷!还有香炉,烟斗?!但等一下,鹿巾你又不——诶!?”
略带侵略之感的寒冷气息逼迫而来之时,琴狐本能地向后一仰,单手支在身后,撑住了自己上半个身子,这才使得他没直接仰躺到床上去,避免了让眼下这个奇怪的境况变得更加诡异。
占云巾此刻正两手撑在他身侧,那一双异瞳的眸子实在离得太近,近得琴狐甚至能在那双瞳仁之中,看见自己此刻惊慌失措的表情。
“呃呵、呵……”
琴狐额角沁汗,鼻端嗅着冷冽梅香,他偷瞄了眼占云巾近在咫尺的面庞,心尖微微发颤。
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琴狐只觉血液在喧嚣沸腾,心跳已是快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唇畔略感干渴,他生吞了口口水,可旋即就绝望地发现此举不过徒劳。
这还是平生头一次,琴狐在自己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发现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让他感到莫名不安,紧张得乱了呼吸的节奏,灰蓝的眸子里更是氤氲起一丝水意,略显委屈。
“鹿、鹿巾,吾……”
“……”
看着琴狐此刻绯红一片的面颊,和那不停躲闪的灰蓝眸子,本不过是要讨东西的占云巾忽生一股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之感,他身不由己地微微向前轻靠。
琴狐下意识得想要后退,奈何身体已是僵硬,退,退不得,避,避不开,两难之际,唇畔柔软触感一擦而过,像是天际蹿升而起的烟花,绽开一片酥麻之感后,一闪而逝。
紧接着,耳畔微痒,一个低而沉的声音,似空谷中的浅唱低吟,静静淌入耳鼓。
“交出来。”
这声音带着不容辩驳的权威感,使得琴狐下意识又咽了口口水,那股口干舌燥之感已是愈发强烈难耐,“什、什么——?”
“犯人。”
闻言,琴狐夸张地在占云巾肩头喘了口气,倏忽之间,觉得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又回来了。
占云巾说罢,便也直起身来站在床侧,嘴角一丝坏心眼的笑意若有还无,他居高临下看着脸上潮红未退的琴狐在身后摸索着什么。
随着琴狐一声轻叹,他拎了俩不断挣扎的小团子到占云巾眼前,“那什么,祝你俩小家伙好运……”
占云巾故作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
就见那小鹿一落入占云巾掌心,便慌忙要将小狐狸护于自己身后。
而那小狐狸压平了尖尖的狐狸耳,警惕之余还冲占云巾亮了亮它一口的小白牙,整个狐狸尾巴都在炸毛。
虽是觉得有趣,但占云巾仍是正色道,“罚你们,打扫此处。”
俩小家伙一愣,瞪大了眼睛看他。
“可有意见?”
俩小团子连忙摇头,小鹿收了护小狐狸的手,而小狐狸那白毛毛的尾巴也渐渐放下去,顺了毛。
将它们放回地上,占云巾看着坐在床上还是一脸呆滞的琴狐,刚要伸手揉他头发,又抑制住了冲动。
心念一转,占云巾开口道,“愿意,陪吾出趟门吗?”
琴狐愣了愣,倒是回了神,“啊?好、好啊。”
“嗯,那你收拾下,一会儿我们动身。”
占云巾说罢便离开琴狐身侧,转身出门。
直到回身阖上门扉的霎那,强压下的过速心跳这才爆发出来,耳畔血流之声震如擂鼓,他缓缓呐出一口气,强自镇定——
那一刻,他读出了琴狐的委屈不安,而后,天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毅力,他才将那一吻,尽化作一个轻擦而过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