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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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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
山路崎岖,行于其上难免颠簸。
然而占云巾缓步慢行,一步一踏,如仙人履云,行之如风,不见半点磕绊。
琴狐被稳妥地抱在怀中,不用劳动两条腿,他也就乐得清闲,裹紧身上毛绒领的斗篷,手中托着烟斗,半眯着眼睛往身后怀中蹭了蹭,轻嗅着那人身上因梅魄转生而带上的清冷梅息,倍感心安。
占云巾低头看他,“怎么,不舒服?”
“没,舒服得很。”
琴狐别开目光,自嘲浅笑——
就是太舒服了,才更显奇怪。
想来一日之前,他与占云巾分明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挚交好友,如今不过十二个时辰多点,自己竟是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新的关系。
不仅如此,琴狐甚至还觉自己有自溺其中的倾向,这让他一度觉得,自己与占云巾,很难说清到底谁才更像是早有预谋的那一个。
许是察觉怀中之人正思绪万千,占云巾再次开口。
“想什么?”
“唔——”琴狐沉吟一声,故意一顿,随即笑嘻嘻地打趣道,“想你呀。”
“吾就在你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想吾做什么?”
琴狐甚是不以为然,反驳道,“那鄙人就在你身边,你怎么还要再做个缩小版的吾?”
“多多益善,一只不太够。”
“哈?你要那么多只做什么?又不能拿来当饭吃……还嘱咐让信咪做得各方面都更像鄙人一些?是说像小狐狸那样会一直撒娇的,不好吗?”
听到在说自己,小狐狸从占云巾衣襟里探出小脑袋来,笑眯眯地仰头望向占云巾,伸出两只小手,脆生生地唤道,“鹿巾鹿巾!吾也要抱!”
琴狐眼疾手快,捏着小狐狸尾巴就把他拎了出来,嘟着嘴训它,“他现在可没手抱你。”
被捏住尾巴的小狐狸在半空荡来晃去,一边扭动着努力挣脱钳制,一边坚持嚷嚷。
“那也要抱!”
“唉呀?”见小狐狸无理取闹,不信邪的琴狐将它拎到眼前,做鬼脸逗它,“不抱不抱就不抱,略略略——”
“呵,幼稚。”
闻声,琴狐一低头,就见小鹿已是不知何时跳到他胸前,正向他张开手讨狐狸,“把它给吾。”
到底是占云巾,就算是缩小版,看着也还是这么靠谱,值得信赖。
虽然被一个小不点说幼稚有点诡异,但琴狐仍是从善如流地一撒手,眼看就要哭唧唧的白毛绒团子随之落入小鹿怀中。
稳稳将它接住,小鹿伸手揉了揉小狐狸柔韧的尖耳朵,柔声道,“乖,吾抱。”
语罢,就真的抱着小狐狸又钻回占云巾衣襟之中不见了。
直看得琴狐瞠目结舌,大摇其头。
想象占云巾也这么对自己来一句,琴狐不禁窘迫地长叹一口气,咋舌道,“啧啧,鹿巾,你有这么宠人的?信咪对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误解,才把小鹿设定成这样?”
闻言,观视了全程的占云巾笑了笑,抱着怀中之人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轻笑着瞥了一眼琴狐的窘态,答非所问,“你还觉得会撒娇的小狐狸比较好么?”
“唉……算了,那样的鄙人,一只足以,再多来几只,怕是你整天抱都抱不过来,哪儿还有心思跟吾忙正事。”
正事,自然是指南域之事,苍生之事。
琴狐说罢,认命地往占云巾怀中一窝,料是想闭目养神去,奈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可吾以为,若是有一只小小的香如昔,你会更欢喜……”
占云巾几不可查地放慢了步调,旋即又恢复如初,语气如常沉静,听起来极有说服力。
“吾说过,不是每一种伤痛,都能放下,但又为何非得放下。既然吾已选择担起,便不会再自困于过去。何况,过去不可追,未来却可期,不是吗。”
“……嗯?”琴狐不解地睁了眼睛去看他,却只见到占云巾嘴角笑意。
“撒娇的小狐狸,吾喜欢,但那只能是吾眼中的。而那一只为苍生奔走的琴狐,才是真正的你吧。两只同在,才更像是你。”
说者无心,或说者本就是发自内心,出于喜爱的真心。
然而琴狐闻之,却默默低了头,心中不知为何乍暖还寒。
似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将他劈成两半。
一半在这温暖的怀抱之中撒娇缱绻,贪恋这坚实可靠的温馨柔软,以及那有处可依靠的心安;另一半则在冷酷无情的江湖之中摸爬滚打,忍受凄风冷雨刀尖踏浪,只为护守一方平安。
可终究,琴狐只能是琴狐,一个完整的人,又不是掌心的小家伙玩偶,是要如何真的一分为二化作两个——
一个奔走天下,一个将心留他。
但与此相对,占云巾,却真是一心只在他琴狐身上的。
这种微妙的不对等感,让琴狐心中很不是滋味,然而未等他回味明白,就听占云巾又道,“完全像你的玩偶,会断案也说不定呢,不妨期待一下信君的能为吧。”
“哦?所以小小狐是给鄙人做伴的?那为何不是再做一只小小鹿?”
“哎呀呀,是啊,为什么呢。”
稍加思索,琴狐倏然一语道破,“占占自喜!你又在吃自己的醋!?”
“哈,被看穿了?”占云巾坦然承认,又柔声提醒,“卜居瑞雪快到了,裹紧斗篷。”
听话的琴狐在占云巾怀中用斗篷将自己裹成了个球,在看到卜居瑞雪大门时吸了吸鼻子,还语带得意。
“嘿嘿,鹿巾呀,如果吾说,鄙人的腰已经不疼了,你现在会不会想揍鄙人?”
毕竟天下一品到卜居瑞雪距离还挺远呢,往返个来回还抱着个百十来斤的人,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占云巾似是混不在意,语气平淡地回他,“嗯,不会。”
“哇,鹿巾,鄙人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这么好——”
“反正它明天可能又会疼了。”
“……”
四方皓庭之内,雪落依旧,只是多了在桌边倒苦水的江南春信。
“吾家的门啊——可怜刚装上不过一刻间!就没了呜呜呜……”
“再造便是,以你能为,应是不难。倒是他们二人能重归于好,你居功甚伟。”
未曾出面,然而清雅女声淡然应罢,竟是桌上自动化现一壶一杯,壶中淡雅茶香,袅袅而出。
听到有人夸自己成就,江南春信瞬间来了神气,连茶也顾不得喝,骄傲地翘起了二郎腿,并开启自夸模式。
“那是!吾所造的小鹿和小狐狸,撮合这俩大只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小鹿半夜雪地里离家出走给琴狐制造的机会,这人工智能的助攻,吾给自己打满分!”
“嗯!?”女声怀疑地一扬,语气不善,“你在它们身上装了——”
“喂喂!吾虽好八卦,但也是取之有道的好嘛!吾只是调看了一下小鹿的活动数据以及环境参数,推测而出啦。”江南春信说着用折扇敲了敲自己掌心,委委屈屈地又道,“再说就算吾没功劳也有苦劳,他们都没付八卦做报酬!吾只能分析数据自己抠糖吃了啊……”
“呵呵,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只是他们若真如此,自然可喜可贺。”
“嗯?鹭咪你是在担心什么?吾观他们现状,应是感情好的很,无须我们担忧。”
为了突出重点,这个“很”字的读音被江南春信加得极重,以表程度之深。
“他们?呵,仍是欠收拾。”
仿佛听到几声握拳之后的软骨脆响,江南春信吐着舌头道,“哦哦,好吧,反正吾是收拾不动了,剩下就交给你了啊鹭咪。”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