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10、第十章

　　段西林看上去很喜欢这辆新车，毕慕也一样。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段西林的侧脸，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段西林用余光瞥到了，便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毕慕摇摇头。

　　“医院今天是不是挺忙的？”段西林顿了顿，继续问道，“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如果缪睿不给段西林发出那条短信，他是断然看不出毕慕心情的沉闷。而缪睿也只提到了毕慕心情不佳，至于原因他并没有提及，段西林揣摩着毕慕内心的想法，想开口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没什么，是病人家属的事情。”毕慕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且以前的一个病人快不行了，有点心烦。”

　　“别心烦了。”段西林安慰道，“等会我带你去个地方，转换一下心情。”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段西林不说，毕慕也不问，但是他的心里却是万分期待。他看着段西林把车子开向了离家相反的道路上，路边的景色从荒凉逐渐变得繁华，最后车在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小区里停了下来。

　　“这里是....”毕慕下了车，看着面前的高楼有些猝不及防。

　　“我们以后的家。”段西林说着，锁上了车子带着毕慕往楼里走去。这座小区还在建造中，但看上去已经快竣工了。这些都是至少有十七八层的高楼，在这个地段，这种商品房起码得五六千一平。

　　毕慕惊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随着段西林进了楼，走进了一楼的样板房里。

　　“我买的七楼，面朝南，采光什么的都很不错。”段西林说，“之前一直没和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这两年事务所的受益不错，我已经把首付给付了，房产证上我只写你的名字。”

　　“这怎么行？”毕慕立马反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怎么能只写我一个人的？”

　　“你就当......”段西林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当这是我的一片真心好吗？”

　　毕慕被他堵得没话讲，叹了口气，看着段西林笑着摇了摇头。他独自在样板房里参观起来，段西林买的就是这个房型，一室两厅，90多平。屋子不小，两个人住还挺空旷的，但毕慕觉得这房间以后一定特温馨。

　　“下半个月就能拿房了。”段西林说，“我去年年初买的，我没有动用我们的存款，那笔钱我们留着养老。”

　　拿到房，装修一下，再空置个一个多月新房就能入住了。想来想去也就这半年内的事情，毕慕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段西林住入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这个日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提早好几年。

　　看着毕慕脸上的忧愁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段西林觉得今天选择带他来这是做对了。他一直知道毕慕渴望有一个家，他也知道毕慕从来没有受到家人对他的关爱，他上前，用手揉了揉毕慕的脑袋。

　　他比毕慕还要高出半个头，只见毕慕抬起了头，说道：“你这惊喜也太大了，如果我心脏不好，说不定这得成惊吓了。”

　　段西林笑了笑：“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毕慕坦白道，“但也许我今晚会失眠。”

　　段西林本就打算好了今晚带着毕慕出去吃饭，他做的饭不算难吃，但是他也承认人是有惰性的。看完房后，段西林驱车带着毕慕来到了人民公园附近，两人停了车，徒步行走到大街上。

　　看着攒动着的人头，段西林指着前边对毕慕说：“那边开了家自助餐厅，我定了位置，时间差不多了。”

　　段西林口中的那家自助餐厅正是那日毕慕和缪睿来的那家，毕慕跟着走到了门口，看见了门口的广告单上印着的价钱果然提高了一倍。

　　这才几天的功夫，人均都要一百多了。

　　毕慕算了算自己的工资，一个月四千多的他，这一顿就得吃掉他四十分之一的薪水。想来有些心疼，但他还是跟着段西林走了进去。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餐厅外的音乐喷泉。段西林脱下了外套挂在椅背上，他看着毕慕说：“无意间发现的，感觉这家店不错，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一次。”

　　“看上去是蛮高级的。”毕慕回答着，同样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你怎么发现这的？”

　　“单位里一同事介绍的，还没来过呢，今天感觉还真不错。”段西林说着，起身让毕慕跟着一起去取食物，“多吃点，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毕慕跟在段西林身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段西林要说他没有来过这里。就算来过，他毕慕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只要他对面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客户。

　　忽然，段西林往他的盘里夹了一块蟹肉，毕慕抬头对上了段西林的眼，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沉默开来。

　　“你怎么了？”半晌，段西林问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不是不开心。”毕慕回答，明显听出了段西林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看你太累了，你多吃点才是。”

　　说着，毕慕拿起夹子往段西林的盘里夹去好几块三文鱼：“这个不错，你多吃点。”

　　两人吃吃说说，在餐厅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多数时间都是毕慕在听着段西林说话，从事务所的发展将到那套新房的装修，段西林滔滔不绝的话语使毕慕暂时忘记了心里的疑惑。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心，毕慕吃了八分饱，虽然自助餐是畅吃不限量，但他作为一名医生，始终认为晚上吃得太饱不利于消化。如果段西林能够带他中午来这就好了，毕慕这么想着，也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愿望说出口。

　　上了车，一路开回家，等车在楼下停车位倒车入库时，段西林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对毕慕说了一句：“你帮我看看。”

　　等到毕慕把手真伸到了段西林口袋里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段西林一个猛踩刹车，毕慕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头“砰”的一声撞在后视镜上。

　　“你怎么了？”毕慕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问道。

　　“没，没什么。”段西林显然也吓了一跳，“没控制好力度。”

　　一边说着，段西林一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兜里，他拿出还在震动着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愣了一愣。段西林瞥了一眼毕慕，然后接起了电话。

　　毕慕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只听到段西林一开始一直在找借口回绝对方，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软下阵来。

　　“出什么事了？”等他挂了电话，毕慕问道。

　　“我妈。”段西林说，“非要我过去一次，说什么哪个小舅舅从乡下上来了，一定要见我一面，现在就得去。真是的......明天去不行吗，非得今天。”

　　毕慕见段西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想到电话里的那人又是他妈，也只好安慰道：“算了，毕竟是你亲戚，也别太和你妈置气。”

　　段西林没有下车，毕慕倒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走到段西林那侧敲了敲车窗，看到对方将车窗缓缓摇下，他弯下腰说：“我先回去睡了，你如果回来安静点，别把我吵醒了。”

　　段西林把毕慕的头拉过来轻轻一吻：“晚安。”

　　又是一个人回到家，毕慕打开门后直接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他没有开灯，屋里唯一的光线是外边路灯和月亮给予的，直到身后厨房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毕慕这才起身，他想起他还没给厨房里养着的那只小乌龟喂食。

　　毕慕是一个很喜欢动物的人，特别是猫和狗，可无奈因为职业问题，他没法给予宠物应有的关爱，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隔壁菜市场里买了只宠物龟。

　　宠物龟没有名字，毕慕跟它说话时也总是你啊我啊地叫着。他打开灯，从冰箱上的密封袋里抓了一把龟粮扔到缸里，看到小龟吃的正欢也就选择不再去打扰它。

　　他回到客厅，然后去了浴室，最后来到卧室。在被窝里躺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毕慕把身子蜷缩起来。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塞了一团浆糊一样，现在这个状态他没法好好工作，所以他也知道他必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可是人无完人，就算是神，也有撑不住倒下的那一刻，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毕慕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抑郁，在这个无人的黑夜里，无数阴暗的想法从他心里滋生，如果可以，他希望明天毕坤就从医院里消失，连带着他那群不负责任的家人一起，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可以，他希望段西林可以抛下自己的家庭，抛下一切会阻碍他们的东西和事物，跟他一起远走高飞；如果可以，他希望......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