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14、第十四章

　　经过毕慕两个礼拜的努力，毕坤的各项指标都开始趋于正常，他在十二月的月末出了院。离开的那一天，他还特意去找了毕慕。

　　毕慕刚刚查完房回来，他看见毕坤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举棋不定的模样，便现在他背后问道：“找我？”

　　毕坤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说道：“我们要走了。”

　　“哦，那走吧。”毕慕说道，“过段时间来复查一下，你现在情况挺好的。”

　　毕慕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毕坤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又说：“本来爸妈他们也想来的，但是我把他们拦下了。你要是不想做毕家人也没关系，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也多注意一点。”

　　毕慕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无他话，他进了办公室，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等着他去做。他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毕坤已经离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毕慕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正巧缪睿举着他的水杯走了进来。

　　“毕慕。”缪睿把头凑过来说道，“昨天你休息，所以我们整个科室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讨论了一下。”

　　“讨论什么？”

　　“今年过年早啊，一月底就放假了。”缪睿说，“和往常一样，放假之前医院总得办场年会呗。”

　　“我不上去。”

　　“呼吸内科的扛把子。”缪睿用手臂勾住了毕慕的脖子，“你不上去谁上去？就我缪帅一个人也撑不住场子啊。”

　　毕慕还没感叹缪睿的臭不要脸，只听对方又说：“就你这张脸，大半个医院的年轻人都认识你，主任昨天说了，我不上你都得上。你看你去年不弄的挺成功的吗？”

　　毕慕放下了手中的笔，他转了个面向看着缪睿说道：“去年这叫成功？你们让我小品里演什么摔断腿的坡子，结果我真从上面摔下来扭了一个月的脚脖子。大家认识我是因为我那一跤。”

　　缪睿笑了笑，依然不做任何退步：“就这样说定了。今年没什么特别的，我们科室上去唱个歌就完事了，我俩唱，你别太紧张啊。”

　　毕慕对这个决定完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甚至觉得他们选在自己的休息日商量这件事情是很早就预谋好了的。他叹了口气，一想到到时候面前坐着那么多人，毕慕就觉得他脑阔疼。

　　他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站在舞台中央，比起这耀眼醒目的位置，毕慕更愿意做一位幕后工作者。当初在台上崴了脚也是因为他紧张的缘故，毕慕暗自祈祷着，希望今年的歌唱节目别跑调到北大西洋去。

　　主任喜欢听情歌，她暂定的歌曲是李圣杰的《痴心绝对》。这首歌自从半年前发行以来火及全国，虽然毕慕不大听歌，但基本的旋律还是会哼一些。

　　毕慕觉得自己天生不是个站在舞台上的料，他听着这歌，就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唱歌时颤抖的声音。可无奈主任一直坚信着一点：科室的场面是要靠他们年轻人撑起来的。所以他和缪睿就成了呼吸内科年会的主打招牌，他们表演的成功与否其实也并没有他们两张脸重要。

　　真到了年会这一天，整座医院的全体员工都挤在一间礼堂里，呼吸内科的座位在倒数第五排，他们的节目排在了第十一个。

　　毕慕坐在椅子上，他用手紧紧地攥着裤子大腿处的布料。在他们之前的节目表演得都很出色，特别是骨科的小品让整座礼堂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第十个节目是护士们排练的舞蹈节目，趁着他们刚刚走上舞台，缪睿拉着毕慕走去了后场的幕后。

　　他们各自穿这一套西装，站在幕布后面偷偷打量着那些正在跳舞的护士们。

　　“缪睿。”毕慕忽然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我有点紧张。”

　　“这有什么紧张的？”缪睿反问，“你去年也不是上去了？”

　　“上去过不代表不紧张。”

　　“那什么......”缪睿说，“腹式呼吸法，深呼吸、呼气，快点！”

　　毕慕按照腹式呼吸的方法试了好几次，刚有点放松下来，只听台上的主持人大喊了一声：“下面的节目，友情呼吸内科的缪睿和毕慕，给大家带来一首《痴心绝对》！”

　　毕慕被缪睿扯着上了台，他扫视了一圈礼堂，心跳瞬间快了三个拍。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能通过话筒给全院广播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缓缓自己的紧张感，礼堂四周的喇叭音响便传出了前奏。

　　缪睿说他开口跪，干脆把第一句给了毕慕，可毕慕一紧张起来就会忘词，前奏响了好一会他都没响起歌词是啥。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旋律哼起来，脸上写满了尴尬。

　　所幸第二段的时候缪睿接的很不错，他甚至把跑调、颤音的毕慕给拉回了原调。短短四分二十秒的歌让毕慕觉得万分难熬，还好他独唱的段落不是很多，只要一旁的缪睿还在唱，他的心里就能踏实很多。

　　本以为呼吸内科的节目就能这么“圆满”落幕，可谁知下场的时候又出了一个小岔子。毕慕忘记关掉他的话筒，在台后拍了拍缪睿的肩膀，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他说：“我建议我以后假唱。”

　　在台后的两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见礼堂里传来一阵比骨科小品还要喧闹洪亮的笑声。

　　“话筒！话筒！”不远处的主持人在台上，他移开话筒，指着毕慕的手说道。

　　毕慕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今年自己再一次糗大了。他有些欲哭无泪，甚至暗自发誓明年自己绝对不会再上来参加什么科室节目了，呼吸内科的扛把子缪睿一个人就够了。

　　他觉得他上去并不是唱歌的，他更像是演小品的，而且还是搞笑小品。

　　“毕慕。”缪睿拍了拍毕慕的肩，“今年羊年，你依然会在我们院出名。去年院长还向主任打听过你的脚伤，不知道今年他会问些什么。”

　　“我情愿不要。”毕慕有些欲哭无泪。

　　他跟着缪睿讪讪地回到了台下的座位，一路上不停地有女同事捂着嘴笑着看着他们。毕慕敢肯定，通过刚才这事，自己在院里的名声绝对又“远扬”了几里。也不知道今年会传出什么消息，反正去年那事，针灸推拿科的那些同事们还笑着说要给他推推腿。

　　毕慕无心再看后面的节目，他的脸尴尬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晚会快结束前，他才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礼堂。通常，晚会的最后总是院长致辞，他会感谢所有科室所有医生一年以来的辛苦付出，并且说出医院对明年的展望。

　　这些都是老套路了，虽然提早离场不大好，但毕慕始终不怎么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素来喜静，平常日里比起出门他都更喜欢窝在家里看看书。再加上被拥挤在人群之中会让毕慕产生一股无所适从感，就好像在这个茫茫世界里自己没有一处落脚点，一般情况下，除非约他出门，在大街上是不可能偶遇到毕慕的。

　　毕慕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车，临近过年了，大概是受这气氛的影响，他倒也愿意花这钱了。这钱赚了就是为了自己能过的开心自在，更何况它是赚来的，而不是省来的。

　　现在打车的人不是很多，毕慕上了车，直接给司机大哥报出了地址。毕慕今天本来就是中班，本应八九点多下班，如今到家一看才七点多，就连在屋里看电视的段西林都小愣了一下。

　　毕慕并没有告诉段西林医院开年会的事，他不说，段西林也不问。两人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显然疏远了很多，谁都不肯认错，只能让隔阂越来越大。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段西林问。

　　毕慕径直走进了厨房，开了龙头洗了手，他没有抬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淡淡的：“今天没什么事，晚班的同事提早来了。”

　　段西林“哦”了一声，他起身把客厅的电视给关了。然后他走向厨房，把身子靠在门框上，等毕慕关了水龙头，他才缓缓开了口：“我们好好聊聊吧。”

　　毕慕点了头，用干毛巾把手擦干：“嗯，你先说吧。”

　　段西林让毕慕坐在客厅里等他，自己则跑去卧室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客厅的灯被开得敞亮，毕慕整个人都深嵌在沙发里，他倒要看看段西林究竟想和他谈什么、怎么谈。

　　在毕慕的注视之中，段西林从卧室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握着一份像文件一样的东西。

　　段西林把手中的文件往毕慕面前的茶几上一放，他在毕慕的身边坐了下来。

　　毕慕坐了起来，他看了眼段西林，又瞄了眼茶几上的文件。

　　“打开看看。”

　　毕慕犹豫了几秒，还是将手伸向了桌上的文件。才刚将里面的纸拉出一个头，毕慕看到纸上的第一行字，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张房产证。

　　段西林又说：“比我预期的晚了一个月，我今天去拿了房产证。按照我说的，上面只有你毕慕一个人的名字。”